兩月前,他突然就要被調到一個鳥不拉屎聞所未聞的地方,他心懷不滿,借著道別的時機想去看看他那名義上的父親是否忍心,又或者對他這個兒子當真是放棄了,隻打算要他去自身自滅了。


    那天,父皇依舊精神矍鑠,看到他進宮竟對他十分慈愛,還看著他認真地說,“去那裏便好好曆練一番,要多多學習學習,學好了我便把你調迴來!”


    叮囑完後還用手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不過是一陣嗯嗯,然後說了一番場麵話,表示兒臣記住了。


    後來一番不知道有多少心意在裏麵的父子相見就落入了尾聲。


    他起身準備離開時,那個叫父皇的又叫住了他,目光沉靜,“曄兒,不要怨父皇,等你到父皇這個時候你就會明白——父皇,這都是為了你們好啊!你和,唉……你在外麵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後他才擺擺手,要自己離開。


    他轉身離開時瞥見了他眼角的紋。


    合上門時他便聽到了一聲長長的歎息而後便是接踵而來的咳嗽,他假裝自己沒有聽見,轉身便迅速地離開了。


    突然想到的這一幕讓他既憤怒又憋屈,又夾雜了一點點異樣的感覺。


    那股茫然更甚了。


    他離開時帶的人不多,薛誌是除了麵前的李旺之外陪著他最久的人的了。


    薛誌是他小時候提拔出來的,然後便一直跟著他。


    李旺是他母妃留下來給他的。


    他的母妃在他還在繈褓中時就去世了。


    他離開自小生長的地方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本就暗含怨言。


    後來,他在那個鄴城遇到了一個專屬於他的伯樂。


    他說他欣賞他,理解他,願意幫助他。


    鬼使神差之下他信了。


    他一向不是一個輕易相信別人的人,身在皇家,他總是比別人多一層顧慮。


    讓他漸漸放下心房的卻是有一迴他病了,病得很重,病到讓他覺得整個鄴城的大夫都是庸醫,偌大一個城竟然沒有醫者能夠查出他為何無故心口疼痛異常。


    後來還是那個伯樂在機緣巧合之下施展了他的獨門術法,用自己的內力替他治好的。


    他心懷感激。


    仿佛自己的生命是他給的。


    從此伯樂多了一層身份,救命恩人。


    慢慢地,他開始將自己的事情透露給他,告訴他自己有一個弟弟,而父親卻隻疼愛弟弟,不帶管他的,甚至他母親的忌日,他父親也不記得,隻顧著哄後母開心。


    他現在記得清楚,他當時與人家說起那些事情時,語氣變得激動,情緒變化得厲害,一瞬間就對父皇和弟弟恨極了。


    似是作為迴報,對方也說了自己的難處。


    他說,我現在在成立門派,等我的弟子多起來了,我帶他們去給你助威,把屬於你的一切幫你一起奪迴來。


    後來對方還告訴了他他接下來的打算,“我打算爭奪一下本年度的武林盟主之位,到時整個武林都是你的後盾啦。”


    “沒有母家算什麽?”


    ………


    一番話說得他熱血沸騰,激情磅礴,更加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奪了那個位子。


    那個男子看著年齡與自己不相上下,一身的功夫簡直讓他望塵莫及。


    他有幸見過一次。


    他幾乎毫不猶豫就可以相信他可以成功。


    懷著這股信任,他也相信他的確是一個可以幫助他的人。


    這世界本沒那麽多無緣無故的好,他便問對方對自己是否有所圖。


    誰知他笑了笑,還誇他聰明。


    他頓時有種對方好像是自己長輩的感覺。


    對方又說,“倘若我有需要時,你也需要助我!”


    這種承諾他不敢隨意應承。


    對方也理解,給他塞定心丸,“放心,不會要你殺人放火,隻是,”對方壓低聲音,擺弄著自己的手掌說,“你看我這功夫怎麽樣,我這一身本領也不是那麽隨隨便便練就的,需要弟子輔助,你倒時讓人給我送點合適的徒弟便好,我也順便擴大門派,日後也好助你!”


    在這裏不得不說他是真的被蠱惑了,明明心裏感覺到有一絲不妥,但還是欲念占了上風。


    更可恥的是,他還告訴自己,犧牲少數人是為了成就更多人,他們的犧牲是偉大的。


    可一開始便懷揣著這樣的目的來行事,無疑是個人性泯滅的罪惡之徒。


    後來的他變得越來越冷漠。


    隻是此時,他對自己突然有點兒唾棄。


    他出了會兒神,一個女子的音容月貌就那麽闖入了他的腦海裏。


    若不是被趕去了那裏,他還見不到那般女子。


    看似溫溫柔柔,卻也有著自己的利刃。


    那是朵帶刺的玫瑰。


    那花後來還差點刺傷了他。


    想到這裏他會心一笑,渙散的眼神有了一絲光彩,在黑夜中閃爍,仿佛裝進了整個夜空的星辰。


    李旺在下邊等得都快要哭了。


    他想著,皇上要是再不下來,他就爬梯子。


    他要爬上去陪著皇上一起看星星。


    新皇的背影看著怪落寞的,他有些心緒不穩,仿佛就看到了當初那個小小年紀便不苟言笑的孩子。


    新皇是他看著長大的。


    他這胡思亂想的功夫,屋頂上的男子一躍,身子便穩穩地站在了地上。


    他連忙揮了揮手,讓搬梯子過來的人把梯子搬迴去。


    李旺攏了攏自己的衣裳,打了一個寒戰後便晃著拂塵趕緊小跑著跟上男子的腳步,“皇上皇上,你這是要去哪啊?”


    前頭大步前行的男子聽到聲音後很給麵的停了下來迴了一句,“禦書房!”


    說完之後他便繼續飛快地向前走去。


    哎喲,這大晚上的,皇上你去禦書房折騰幹什麽啊?你不是沒有公事了嗎?


    李旺心中腹誹,卻也隻能趕緊跟了上去。


    這陪著皇帝可是他的職責。


    萬歲爺要做什麽他這奴才可沒有權力過問。


    李旺急匆匆追在男子身後,卻在一個拐角處聽到了更夫的打更聲,那兩聲梆梆聲可謂是敲在了他的心上。


    看著緊緊閉著的房門,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勸勸皇上早點歇息。


    看看天色,想了想那打更聲,他慨歎,再過兩更就到了皇上以往早起的時間啦!


    他抬起手正要敲門,門卻自己向前移了移,他沒有敲上。


    緊接著,門就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裏頭的人出來後,仿佛沒有看到他尷尬抬起的手,很是淡定開口道,“擺駕景仁宮吧!


    李旺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景仁宮可是皇上最近幾天每日歇息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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