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璞真氣得咬牙切齒,恨自己管不住流下的淚水,不是因為他們,而是替那些已經死去的人們感到不值,拚死一生又是為了個什麽?給這些人貪圖享樂嗎?我們在前麵拚死拚活,你們在後麵飲酒作樂!


    萬天成一語不發,宗烈說的話更是簡潔明了,他隻說了一句話,就代表了所有人心中的想法:這些人,都該死!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可能真的會拖起手中的長斧,從頭砍到尾,將整座長安城的官員們都屠戮個遍,從城頭殺到城尾,再從城尾殺迴城頭,反反複複,直至殺幹淨這些狗官們為止。


    宗烈坐在一處高樓,在那裏一個人獨自喝著悶酒,直到萬天成走過來。


    宗烈說:酒沒了,你那可還有嗎?


    語落,拋來一壺烈酒,宗烈喝了一口後,都覺得好生不爽。


    萬天成說:酒是一個好東西啊,沒事的時候可以喝一杯,開心的時候可以喝一杯,傷心的時候也可以喝一杯,陷入了困難的處境時候自當喝上一杯。你從不喝酒的,今天還是頭一次,剛開始我就很好奇了這是為什麽?還以為不會喝或者說討厭喝酒的!


    “我們那窮啊,窮山惡水的,哪有什麽酒喝,一般都是逢年過節或者祭祀上蒼的時候才會分上一點,所以從小我就喜歡將這好東西囤積起來,等差不多了,就一次性的喝個夠,圖的就是一個痛快。現在來中原了,美酒源源不斷,可喝著喝著卻沒有以前的味了,所以也就不喝了,不過你這個燒刀子還不錯,也就比我家的差上一些。”


    萬天成接過酒壺也喝了一口,呀!是差了那麽一點意思,改天再請你喝更好的。


    宗烈接著說:你為什麽不讓我將這些人一刀給剁了,這些人活著也是浪費糧食,還不如死了給所有人一個警告,還是說怕影響你在高山國的地位,我很好奇,你那塊牌子是什麽來曆,他們見了你都趴在地上跟條狗一樣。


    “我會怕他們?你開什麽玩笑,我就算把他們全宰了,也沒人敢拿我怎麽樣,但是啊,殺了他們就有用了嗎?誰剛開始做官的時候不是想著做一個好官,奈何天不遂人願啊!”


    萬天成突然問他:你那柄長斧可以借我摸一摸不?


    宗烈有些疑惑,怎麽突然耍起小性子來著,但也毫不猶豫地遞給了他。


    萬天成說:你看吧,你這斧是誰也不給碰的,可咱倆還是有點交情的吧,你就算是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會的,他們也是如此,身邊的人或事,形形色色的誘惑太多了,隻要稍微露出一處軟肋,就會被人家抓到把柄,最後就會與這些人同流合汙,所以啊,這些人你是殺不完的。


    宗烈收迴長斧砸在地上,大口地悶上一口說道:你們中原人,花花腸子就是多。


    “誰說不是呢?要是人人都像你說的如此簡單也就沒這麽麻煩事了。”


    宗烈站了起來,眺望遠方,他們這些人似乎都挺喜歡站在高處遠望,是不是因為站得更高、看得更遠,還是因為自古強者皆寂寥呢?宗烈說:確定不讓我出手嗎,那我將斧頭收起來了,可能後麵我就沒有出手的機會了。


    萬天成說:這就是你今天喝酒的原因嗎,難得如此痛快,一舉擊敗了宗弼!


    “是的,趁我現在那股氣勢還在,我可以一鼓作氣再揮上幾斧,之後可就很難再找到今天這樣的感覺。”


    萬天成搖了搖頭說:不必了!


    宗烈果真將斧收了起來,再大口唿吸上一口氣,全身上下都感覺他身上似乎有什麽東西消散了,整個人看起來好像都縮小了一圈,精氣神全部渙散打盡,這一口氣,萬天成:說這是不是天地之間的浩然正氣?


    “放狗屁,你就是在拍馬屁,這隻是我在正常唿吸而已。”


    哈哈!


    萬天成繼續說:你也別太早泄氣,男人泄太早不是很好,你真以為這場戰爭結束了,天下就太平了嗎?秋陷在了南河,孤掌難鳴,商城也不知意欲何為,這場戰爭的結束,其實還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可能才真的是五國之間的滅世之戰了。


    宗烈沒有說話,隻是向下看了他一眼,這一看把萬天成看急了眼,他立即解釋道:我可沒有,你信不信我在那的功夫,就好比你在戰場上的威力。


    “信,當然信,三板斧而已嘛!”


    萬天成臉色瞬間漲紅,破天荒地被人懟得還不了口,男人最害怕在那個地方被人瞧不起了。


    宗烈將酒壺又拋迴給他:來,朋友,這杯酒我敬你!


    萬天成接過來,悶了一口,全是委屈。不過,他這時候突然醒悟過來,他說:什麽,你說啥,你再說一遍看看


    宗烈不為所動。


    好嘛,還是一個傲嬌的男人。


    萬天成說:難得啊,還能當你的朋友,不像那個折離鏡,我跟他相處了那麽長的時間,在瘟疫爆發的時候,還不是我給他出力最多,舍身忘死,他都還是沒有把我當兄弟看待,他也隻是認為欠我一個人情而已。


    宗烈說:因為你兩之間注定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在天,他在地,你話多,他話少,你有一股天生的優越感,他底層出身的自帶著一股自卑感,他看到你隻會覺得你高高在上,耀眼奪目,可他骨子裏又是爭強好勝的,他不希望自己永遠都是被掩蓋在你的光茫之下,說白了,就是你兩之間的身份地位、性格特點,截然相反,這樣的兩個人又怎能走到一塊去?


    “走到一塊去?這句話形容的是不是有點詭異?”萬天成心裏想著


    “難得啊,你一次性能夠給我說這麽多大道理!”說完酒壺又拋了迴去,一句話,一個道理,一口酒。


    萬天成問:那你是怎麽把我當成朋友的,我倆的性格好像也差了不少誒?


    宗烈說:很簡單,我的什麽性格、什麽出身地位,在我被族人拋棄之後,我就什麽都不在乎了,也就什麽都沒有了,我哪來的清高、哪來的自卑?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在乎了。


    萬天成點了點頭,然後說了一句:什麽都不在乎?那你是不是一個臉都可以不要的人了?


    “好像倒也是!”


    宗烈剛想喝一口老酒來著,結果一張口,沒了?


    萬天成哈哈大笑!


    隨著萬天成與宗烈來之後不久,女真人與叛軍身影也接踵而至,黑壓壓的一大片人群,陳列在長安城下,人們光是看到這一陣勢就已經忍不住雙腿開始發抖了,嗓子眼都快提到口中了,此時的長安城已經陷入了一片內亂、恐慌之中,而這時候的萬天成與宗烈他們兩在幹什麽?他們此時此刻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根本就沒帶什麽過來,但臨走前還是要從長安帶走點什麽才好,萬天成將酒壺裝滿,挑了一些古玩字畫,宗烈本不想給自己挑了一匹好馬,因為每次一打座騎先死,但這次他不打了,直接跑路,這樣就不會把它給弄死了吧?林璞真坐在一邊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直到這時候終於有人來了,萬天成等候多時了,萬天成眯起眼,這還真是有意思,長安刺史本尊不來,派來輔佐的司馬過來,可真是好大的架子,至死都落不下麵子不肯親自過來。來者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看起來也有個六十多歲了,走起路來都有些晃晃悠悠,不過還真別小看了人家,萬天成對這個人還是有些印象的,上次見到人家,可是老當益壯呢!


    “小的徐玠,見過…大人!”


    不愧是在官場打滾了一輩子的老油條,萬天成隻是給他使了個眼色,他就將到嘴的兩個字給咽了下去。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好好,我立馬就放,額,不是的,我立馬就說。”


    徐玠說:微臣聽聞女真人的鐵騎馬上就要踏到長安城城了,後麵還跟著十多萬的叛中原軍,眼下即是長安城麵臨的生死關頭,微臣聽聞,隻是道聽途說的,大人還請先見諒,微臣聽說,有人想要逃出城外,置長安城三十萬人民於水火而不顧,想必這樣的人是可恥的。


    萬天成一臉玩味地看著他說:我就是要跑,你能拿我咋滴吧?


    徐玠說:大人別說笑了,是你與一位女真人,一直在前線抵擋著女真人的進攻,如今到了長安,大人怎麽可能會棄長安三十萬人的性命於不顧呢?


    萬天成說:棄之不顧的是你們吧?


    萬天成看著對方,這個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看著就覺得討厭,老謀深算、老奸巨猾。


    萬天成接著說:我今天就要走,你就別在這裏瞎嘮叨了,長安城內三十萬條性命,不是因為我而死,而是因為你們,懂了嗎?


    “好了,老子要走了,你就別送了,啊!”


    “大人恐怕是走不了了!”


    徐玠的佝僂的身軀突然挺立起來,感覺整個人的精氣神瞬間就迴來了。話音剛落,帶甲士兵將此處層層包圍,圍了個水泄不通。宗烈頓時就渾身青筋暴起,這些沒臉沒皮的人怎會如此無恥?萬天成對他搖了搖頭,宗烈才就此作罷。


    萬天成說:看來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早就準備好了啊!


    徐玠說:大人見笑了,長安城是我們的根,我們死了,又怎麽可能讓其他人獨活呢?


    萬天成說:你們果然該死啊,不是這長安城三十萬的民眾,而是你們這群昏庸無能的家夥,因為你們的無能,所以還要搭上這城內的所有百姓。


    徐玠說:隨大人怎麽個說法,隻要能夠渡長安安全經曆此劫,事後任憑大人隨意處置。


    “就算我幫你們渡過了此劫難,恐怕我也活不過那一天了吧!”


    徐玠沒有說話,沉默不語,如果沒有否定別人的說法,那就是默認了,肯定如此。


    “我想知道如果我就不幫你了,你們會拿我怎麽滴吧?”


    “那到時候城一破,立馬將大人先送去敵人那給我們拖延時間,好為我等逃命爭取時間。”


    “那你如何事後向國主解釋?”


    “我就說公子在大戰英勇殺敵,為國捐軀了。”


    “真是個不錯的想法,我再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麽我傳了信給你們這邊,卻沒有見一個人增援函穀關,是你們沒故意沒收到嗎?”


    “收到了,還看清楚了,但既然連函穀關都告破了,那還要我們這增援有什麽用,前麵的人,死了就死了,我們留有餘力,好好保護我們自己就行了。”


    萬天成大笑鼓掌:你這個家夥怎麽一肚子的壞水啊,你說你怎麽沒有做到長安城內的一把手的位置呢?不對,你是不想坐,其實隻要你想,隨時都可以上位,我猜那些人也都隻不過是你的傀儡,而你就隻要在背後偷偷地操控著他們就行,出了事也是讓他們來背鍋,所以如果我死在這了跟你也沒有多大的幹係,對不對啊?


    徐玠沉默不語,可是嘴角上揚,他在官場一輩子了,不說唿風喚雨,但在長安城這,就是隻手遮天,他要是想在這裏造反稱王,那還不是分分鍾的事,他想要讓長安城變得烏煙瘴氣,他想要讓長安變得繁榮昌盛,那都隻是他想要的事情,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在這裏,他說了算!可生逢無敵手其實他也很寂寞啊,他看著這個小年輕,果真是後生可畏啊!這就讓他徹底下定決心,不管結果如何,最後一定要摧毀這個人,親手扼殺一個優秀的晚輩,這是多麽一件令人亢奮的事啊!


    他不說話,那就又是默認了。


    “宗烈!”


    “在的。”


    說完,宗烈也不知從哪裏掏出的巨斧,當在場的人看到之時,心裏都感覺什麽咯噔了一下,宗烈一斧劈開一條路,一聲口哨之後,馬兒自行跟來,萬天成與林璞真一人一馬,惟有那宗烈緊隨其後,宗烈還是不喜歡騎馬。


    “老頭,我先走了,後會無期。”


    這裏是長安城,隻要他們還沒有出去,就始終無法逃離的五指山,徐玠下令封鎖了城門,這一路上跑的路上還四處都是阻攔的人,萬天成看向宗烈的眼神是既佩服又同情啊,一個人可以強成這樣,他是得有多麽的孤單啊!


    直到了城門口,重重圍堵,上千人擠在一個地方,這已經不是個人的力量可以突破的了,即使可以,還有厚重的城門,宗烈可以一邊護著他倆,一邊砍翻眾人,最後還要突破城門,這麽可能嗎?宗烈說:我想試試!


    然而異變突起,城門不攻自破,有敵人打進來了?不是女真人與叛軍。


    萬天成迴過頭看著遠方徐徐而來的徐玠,他大喊道:後會無期,就別送了!


    這些軍隊隻歸屬於萬天成一個人管,難道他就不會搖人嗎,真是的。當他看到長安這一片亂象的時候,他猜的就是這些人說不定會將自己滅口,雖然有點出入,不過結果也差不多了。


    眼看阻攔無望了,徐玠整個人就直接從馬背上跌了下來,他急忙跪下來,甚至連膝蓋都磕破了,他磕頭求饒說道:公子,我求求你救一救長安城的百姓,即使不是為了我,也為了長安這三十萬的人口啊,我死不足惜,但你可以眼睜睜地看著你的子民被人屠戮殆盡嗎?


    “老家夥,這把戲早玩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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