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女真人?實則不然,而是女真人在看他們,確切來講,是他,完顏宗烈!宗烈從大河出發,來到商城,稍作停息整頓之後,便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山海關,結果還隻是在半路上,山海關告破,關寧錦防線徹底失守,這條曆經前人數百年打造的用來抵禦外來民族入侵中原的邊防線,就這樣被女真人給踏破了,宗烈一點也不覺得驚訝,這有什麽的,換作是他,他可能會做得更快更好,他調頭,沒有去下一個城市,而是直接到達了下一關較為易守的居庸關,在這裏,他將要與自己的族人正式對決。可到了這裏他才知道,自己的角色隻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守城士兵,說白了點就是守門員,連參與議事聽事的資格都沒有,就將他放在城門上,看著對方,對方同樣地也看著他。宗弼第一天到這裏來的時候,就發現了這麽如此有趣的一幕,所有他沒有選擇第一時間攻上城門,而是讓族人從早到晚,挨個挨個地站在樓下,給我好好地看一看,這位,我們曾經的西遼第一勇士,曾經被人引以為傲的戰士,如今,不僅站在了對方那裏,還給人家做了守門員,當了一條看門狗,宗弼想的就是“都給我好好看看,你們曾經引以為傲的戰士如今成了什麽樣,如今再看看我們,兩者,天差地別”。


    完顏宗烈全身都裹緊了甲胄,除了那雙眼睛,再也看不到他任何麵目表情動作,盡管如此,他還是就被族人一眼看穿,他看著族人們,族人們看著他,一城門之距離,天差地別。商城是什麽意思,給他安排了一個如此好的崗位,近距離與族人接觸,族人們又是什麽意思,站在麵前,純屬來看他的笑話,他自己又是什麽意思,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是靜靜地看著族人們,也不知他內心有什麽想法,毫無波瀾。


    人如果不吃飯的話可以,可以堅持個七天左右,如果不喝水的話,大概可以堅持三天左右,不吃不喝的情況下,又能堅持個多久?十天了,十天的時間,宗烈在城門上站了整整十天,族人在下麵也看了他整整十天左右的時間,從一開始的堅定,到後來的疑惑,再到如今的震驚不已,族人們是憑什麽堅持到現在的,他之所以能夠一如既往地堅持自己信念,就是因為足夠了解族人們的習慣與做法,他們從不給自己留後路的,隻要做了,就會義無反顧地迎頭幹就是了,什麽三軍未發、糧草先行,什麽露營紮地三尺,什麽攻城為下、什麽攻心為上,這些都不是他們會考慮的事, 為什麽要做,隻是想做,那就做便是了。再強壯的戰士,可他們的身體依舊還是凡人之軀,他們也要吃、也要喝、也要睡覺,女真八千人,走到哪就殺到哪,搶到哪,哪有吃的就從哪裏拿,以戰養戰,這也是為什麽堅壁清野、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出事了,出大事了!宗烈有一種十分不詳的預感,族人們是憑什麽還可以堅持到現在,甚至連一絲頹廢之色都沒有,宗弼似乎也知道他心裏在想著什麽,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看著他。族人要不就是已經改變了戰略,學會了戰線的運用,但是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八千人,孤軍深入,哪來的戰略可說,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還有後援,有人在暗中偷偷地支援著他們,這人是誰?怎會如此喪心病狂,整個天下都要被女真人傾覆了,他想要什麽,要這個人間屍橫遍野、生靈塗炭,要這個人間萬劫不複嗎?這人太瘋狂了。不等宗烈考慮清楚這其中的利害,女真人動了,女真八千人如洪水般湧向居庸關,這一次他們比以往還要更加猛烈,因為城頭上有他這麽一個存在,他不是想知道事實嗎,那就等族人破開這座城池,將這個叛徒活捉,然後再將他生生地給活刮了,最後再一件一件事情給他說道說道清楚。


    大河赦令一下來沒多久,南河赦令立馬緊隨其後,還全天下所有人一個自由,以前被抓的奴隸統統解放,將他們全部趕到大街上,不管他們的死活,隻是一個晚上,家家戶戶外頭就多了無數個孤魂野鬼,夜以哀嚎,他們祈求再次迴到奴隸主的身邊,任勞任怨,哪怕是說不給一分工錢也行,寧願白白地給人家打白工,有些人抵不住這樣的誘惑答應了,第二天,舉家被人焚燒殆盡,無一個活口,三桓勢力,隻手遮天。此時的秋也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這人實在是太狠了,赦令一頒發,上次一別過後,說好的考慮,就是三桓就再也沒有理過她了,直接閉門謝客,她很無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得盡快安頓好那些人,不然的話,這些孤魂野鬼遲早有一天是會發生大事的,秋帶著停水城那邊的詔令,號召南河所有地方官員,傾力安置好所有流落街頭的人們,一切費用皆可走由朝廷,屆時皆由戶部一同發放,這樣的壓力同時又來到了朝廷這邊,要養活這幾十萬的人口,錢從哪裏來,又還夠堅持多久,難道要給這些人養老送終不成,財政壓力頓時劇增,而對秋這個新來的黃毛丫頭,彈劾的奏折如雪花般地撲天蓋地湧來,大河女皇帝,也隻是置若罔聞,就當作沒看見一樣,可她這樣的態度,就更加激起了一些不臣之心的人了,本來她當這個皇帝就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即使後來憑借一係列強勢手腕壓下去了,可是難保又不會死灰複燃,於是在大廷上,就有臣子心懷不滿,當眾上諫議,甚至指著她的鼻子當眾力諫,本來一開始她隻是一句“我知道了,容朕考慮”,但是用得久了,就再也沒能聽得下去了。


    “你這妖婦,還嫌禍害這天下不夠多嗎?如今又派來這麽一個女娃娃,跑到南河搞得烏煙瘴氣,這傳承數十代之大河,難不成就要眼睜睜地毀在你們這等女子小人手上嗎?”


    她可以容忍所有人對她的非議,畢竟做皇上的人怎麽可能連這點胸懷都沒有呢?但是她絕不容忍任何以性別之分來斥責她所行之事的人,她最討厭的就是拿性別來說事的人,做事就是做事,與男人女人之分有什麽關係,她當眾發怒,走到那位臣子麵前,狠狠地給了他一大耳光子,傳令拖下去先杖責五十,革除官職,永不錄用,當遷辱罵,她沒有殺他就已經是她最大的忍讓了。然而接下來的發生讓她始料未及,又有一些人居然還為他求情,她迴過頭,眼睛眯成一道線,這說明她的忍讓已經到了極限了,有人想要觸碰她的底線,那就讓他灰飛煙滅。當天,辱罵皇帝之人被夷了三族,其他光是被革職的大臣就有三位,站出來說話求情之人,統統先杖責三十再說,被當廷打死之人更是有數位之眾。她倒是想看看,還有誰,敢觸犯她的逆鱗!


    如此多的人口需要安置,這讓南河頓時陷入了困境,不過還好的是有了停水城那一次的經驗教訓,秋不得不信蕭炎涼說的那句話,這些人還是人嗎?即使是,也早已不是正常人了。麩糠這種連豬都未必能吃得下去的東西,拿出來給他們又能如何呢?但這也解能暫時的燃眉之急,撐不了多久的,那可恨的三桓,此時躲在家裏也不知道偷偷摸摸地在商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大事。


    麵對此情此景,她該怎麽辦?秋想起了一個人,他應該有辦法解決當下所有的危機,不,應該說他絕對有這個能力來解決。


    第二天,秋在一座大廳裏等待著一個人,同樣的場景再現,秋看著手中的那杯茶,不管去哪招待,以茶敬人都成為了一種習俗了,但是她覺得自己喝得已經夠多了。直到真正地主人出現,白秋雨。


    “抱歉抱歉,剛剛到南河有一係列的事情需要我親自出麵處理,這不,剛剛送走了一批人,馬上又要來下一批人了,我直接推脫了,下午再去理這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是我打擾你了,你真得是太忙了,百忙之中還能抽空來接待我,真得是非常感謝。


    客氣了,對你,我想這點還是值得的。


    彼此默契地笑了笑,秋繼續說道:“最近,南河的事情,你都聽說了嗎?”


    “知道了,眼下的南河真得是亂啊,亂成一鍋粥了,外麵有些不太平了,你要注意安全,等會我就派人專門護送你迴去吧。”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不必了,眼下真正的安全還是在南河那幾十萬流離失所的人們。


    所以你接下來的一步打算怎麽辦?


    沒什麽打算,隻能說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可一點也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


    怎麽不像了,我也是人,是個正常人,累了,也是需要正常的休息,遇見了困難也會有頭疼的時候,碰到了不會的事情,也會想著去求助於別人。


    白秋雨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知道了,有什麽是我能夠幫助到你的嗎?”


    有的,有太多太多需要你可以幫到我的地方,我希望你能出手安排整頓好這些無家可歸之人,給他們一個家、一份工作、一份人身自由,還有我希望你能夠再跟三桓的人說下,有什麽事情,我們是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的,就像現在一樣。


    沒過多久,傳來了一陣爽朗又熟悉的笑聲,一副臃腫的體態,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了秋的麵前,孟慶,原來他也在這裏。


    秋姑娘,我們又見麵了,不過今是我是有要事在事的,就不宜與你長談了,改日必將登門道歉,在此先說聲對不住了啊,告辭、告辭!


    秋隻是點了點頭,沒有任何想要挽留的意思,甚至要與他交談的意思都沒有,人家不想見你,強行開口又能說出什麽呢?


    秋說:孟伯伯,我等著你來日的登門拜訪。


    孟慶向後抱拳,頭也不迴地走了。


    待他走後,白秋雨說:“我是真沒想到,這你都能知道,你還敢說你隻是一個正常人嗎?”


    秋點了點頭,這根本就沒什麽的,說到三桓的時候,對方特意瞄了眼身廳堂後麵,這不明擺著的嗎?秋倒是很想知道他們之間到底說了什麽,如果這都能夠猜到的話,那就真不是人了。


    你猜他剛剛和我說了什麽


    秋搖搖頭,秋說:應該是他找你隻是想要你們擺個中立的態度吧,不要摻雜在其中。


    還真不是。


    那他就是拉你們白家入夥,一起對抗這大河。


    也不是。


    秋瞪大眼睛看著他。


    沒錯,剛剛孟慶找到我,提出讓我和你們聯盟,共同來維護南河的太平,更確切地來說就是,他讓我來與你聯手,共同對抗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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