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今孫悟空在考慮,他要不要主動暴露一下真身——但結果卻又有些不確定。


    思慮了幾秒鍾,他到底不是什麽會在一件事情上多糾結的人,故而很快就下了決定,朝著那老道人說道:“你不如且進去通報,就說齊天大聖的名字,想來這個人情還是能做得的。”


    那老道是個凡人,沒聽過齊天大聖的名字,卻也能意識到這個名頭口氣略大,聞言思量了一下,又問:“你這齊天大聖是哪裏來的名頭?”


    孫悟空笑眯眯的模樣,迴道:“你自去通報便是,他若是知道,便就知道了。”


    老道:“……”


    老道站在原地尋思了一會兒,到底應承了下來,進去通報了。


    他進去後,那如意真仙正在撫琴,他也沒敢多打擾,直等著對方一曲終了,這才上前去,說是外麵來了個紅毛的青年,說是叫做齊天大聖的,要來求一碗落胎泉水,救他的師傅。


    如意真仙:“……”


    如意真仙聽到齊天大聖的師傅喝了子母河水懷了胎,登時驚的手中的琴差點兒沒拿穩,下意識反問道:“你說誰?”


    他那大徒弟見他這般模樣,心裏穩了一下,想著外麵那青年果真沒騙人,他師傅看著確實是聽過這名字的,心裏這樣想著,於是他老老實實將方才和孫悟空的對話又複述了一遍。


    如意真仙:“……”


    ——沒想到啊,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啊。


    他在原地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裝模作樣咳了一聲,讓老道將人請了進來。


    孫悟空原懷抱的希望不大,這會兒見老道真是過來請自己進去,當下也驚訝了一下,想了想跟著人進去,見到那什麽如意真仙,不覺心裏又有些茫然。


    這人……他看著好像沒有一點兒眼熟的意思啊……


    他心裏尋思,麵上露出個笑模樣,拱手行了禮問了好。如意真仙外表看著是個青年,生的俊郎,穿的也講究,甚至身邊還放著一把琴,孫悟空瞅了一眼,想著這還是個講究人。


    他將人打量了一番的同時,如意真仙也在看他,看完了,兩人互相見了禮,如意真仙就笑:“你就是那齊天大聖孫悟空?”


    孫悟空點點頭。


    他就越發饒有興趣:“你真個是孫悟空,還是假名托姓的?”


    孫悟空無奈,這種事情,可沒有什麽能直接證明的法子。


    不過那如意真仙卻也不過是隨口一句玩笑,因為這世界上總有那麽些人,你但凡看見了,就會打心眼裏覺得,這個人就應該是這樣,這世界再不會有第二個配叫這樣一個名字。


    孫悟空正是這樣一個人。


    如意真仙笑完了,才道:“大聖卻是和我想象裏並不相同。”


    這句話也是實話。


    如意真仙對孫悟空的印象更多是五百年前那一場大鬧天宮,再就是前一段時間自家侄子那事兒。


    從大鬧天空這事聽來,孫悟空大抵是個渾身上下寫滿了桀驁不馴的猴子——基本上所有聽說過這事兒的人都是這麽認為的。


    畢竟雖則大家都知道天庭那不是自己能碰的,但有一說一妄想誰還能沒有過?這麽猛的蹦出來一個人,將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妄想實現了,大部分修者聽著,心裏難免是會佩服的。


    ——嗯,那些被孫悟空欺壓過的存在另說。


    再有之前他那個侄兒的事情。


    他聽說了幾句,就覺得這位大聖委實風采不減當年,實不相瞞,這樣一個人,他還是挺想見一見。


    這會兒見到了真人,如意真仙心裏第一個想法是,這人和自己想象中的一點兒也不同,第二個想法卻是,原來這就是孫悟空,合該這就是孫悟空!


    兩人坐在亭子裏寒暄了幾句,如意真仙想了想,主動問起了來意,孫悟空這會兒和這什麽真仙說了一會兒話,覺得這真仙也算是個風雅人物,再說起自家師傅和師弟的遭遇還有點兒不好意思。


    不過盡管不好意思,他還是說了出來。


    如意真仙:“噗……”


    嗯,他就是想聽這位大聖再說一遍,果然不管是聽了幾遍,他仍舊覺得非常好笑。


    孫悟空:“……”


    孫悟空沒忍住看了他一眼。


    如意真仙以手攥成拳頭,掩著嘴咳了一聲,勉強將臉上的笑意壓下去,方才道:“取水可以,大聖卻要和我比劃一場才行。”


    孫悟空下意識將眉梢挑了起來。


    他先前說的侄兒,是他結拜的兄弟牛魔王的兒子,喚做聖嬰大王紅孩兒的。


    此前在玄奘的取經路上,也有和其撞見。


    這小孩兒生的討喜,性子卻甚是乖戾。說到底雖則是妖,活了幾百歲卻並沒有長輩管教,便養成個混不吝的性子,見了玄奘就想將人抓來吃肉。


    孫悟空好歹當年也是有和牛魔王結拜過的,見著紅孩兒,便覺著小孩兒氣息有些熟悉,打聽了之後知道這是牛魔王家的孩子,他一番(物理)溝通,就將人給送到第一學府去了。


    這麽一迴憶,孫悟空突然覺得,他取經這麽長時間,可真是為學府裏輸送了不少人才來著。


    咳。


    不過還是得說,按照第一學府如今已經差不多成為傳說的底氣,就像玄奘取經路上碰見的這些妖怪,若不是有孫悟空引薦,有一說一,他們大抵不是個做坐騎的,就是隨隨便便給人看個大門。


    但若是能進去學府深造一番,那出來後可就說不定了。


    也因著這個緣故,紅孩兒他爹媽那會兒還千裏迢迢跑過來給孫悟空送了一迴酒——遺憾的是如今已經是個出家人的孫悟空沒能喝到嘴裏,後麵轉手送給蘇乩了。


    眼前這如意真仙,雖然幹的是打家劫舍……哦,不是,應該說是坐地起價的事兒,但刨除這一點,他委實是個講究人兒。


    聽聞此孫悟空確實是彼孫悟空,在聽說了孫悟空將自家侄兒引薦到第一學府這件事之後,他心裏是有覺得這個齊天大聖還是挺有些本事的。


    但這並不妨礙他如今想要和他比劃一場的想法。


    以及,這裏的比劃一場說的並不是真刀實槍的打一場,畢竟聽說過孫悟空齊天大聖的名頭如今又見過本人之後,如意真仙心裏對自己的武力值還是有些數的,故而他說的比劃一場,說的是棋。


    都說了,如意真仙是個講究人兒,就孫悟空才過來那陣兒,他還很有些閑情逸致的坐在院中的亭子裏撫琴——孫悟空進來時看見了心裏還尋思呢,這春暖花開的天氣,滿院子裏花開的正繁茂,這樣一個人對著花叢撫琴,看著還真有些風流意味在其中。


    唔,扯遠了。


    總之在如意真仙的想法裏,他對孫悟空這個人的好奇心可以說突破天際,但武力值方麵,他又沒有什麽和其真刀實槍幹上一場的想法,所以心思一轉,他就想和孫悟空比一比棋力。


    在普羅大眾眼中,一個人的棋風大抵就能代表一個人平日裏為人處世的風格,作為一個在琴棋書畫上都頗有造詣的妖族,如意真仙這個說法還是比較信服的。


    可巧他曾經似乎有聽說過,孫悟空在棋之一道,還頗有建樹。


    如意真仙心裏頓時就覺得他可以!


    於是就有了這麽一個說法。


    孫悟空原聽他說要和自己比劃一場,還感覺有些茫然,這不是前一秒兩人還說的好好的,下一秒怎麽就突然變了畫風。


    不過在對方解釋之後,孫悟空立刻就明白了。


    西行這麽長時間,偶爾在人間停留時間長了,他也不像是最初剛從五行山裏出來那會兒一樣,對自己的下棋的水平沒一點兒數,故而如意真仙主動提出下棋決勝負,孫悟空想了想,覺得還挺穩的。


    於是幹了個(劃掉)……下了個酣暢淋漓。


    如意真仙能主動提出下棋,也確實是有兩把刷子的,小小一個方形的棋盤,硬生生被兩人下出了飛沙走石的氣勢。


    盡管孫悟空心裏還記著自家師傅和師弟等著自己取水迴去,然而在這個過程中,他還是不可避免的生出幾分棋逢對手的暢快感覺。


    當然,如意真仙心裏感受也是如出一轍。


    仙風道骨的青年專注的盯著棋盤,許久,鬆手將手裏撚著的一顆棋子落迴碗裏,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低聲道:“是我輸了。”


    孫悟空微微一笑,禮貌性的迴了一句“承讓”。


    棋局其實並沒有徹底結束,不過下到這種程度,大抵也不需要再繼續下去了。


    這一點兩個人都能夠看出來。


    也是心裏對此有些準備,如意真仙在失落了幾秒鍾之後,很快就調整好心情,帶著孫悟空過去後園裏打水去了。


    兩個人走著,孫悟空就順口隨意問了幾句。主要是他心裏也好奇,畢竟這如意真仙看著仙風道骨,卻偏偏將那落胎泉占為己有,還非得收了別人花紅才能取水,這聽著就感覺這個人的外在形象一點兒也不符合的樣子。


    如意真仙聽了孫悟空的疑惑,頓時沒忍住笑了起來,笑完了,他情真意切的朝孫悟空道:“實不相瞞,我當初入道,正是賺到一大筆銀子的時候。”


    如意真仙想來確實對孫悟空印象不錯,還很有談性的和孫悟空討論了一下他當年入道的經曆。


    聽完之後,孫悟空就:“……”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他著實見識到了。


    兩人說著閑話,很快就將水打了上來,孫悟空用水囊缽盂裝了一些,也沒再多留,就連忙端著這落胎泉水迴去找玄奘他們了。


    他迴去的時候,玄奘和朱八戒還挺著大肚子,連吃飯的心思都沒有,分別坐在院子裏,倚著柱子對著門口望眼欲穿,一見到孫悟空的身影出現,朱八戒霎時間忍不住就要從地上跳起來。


    隻可惜他如今大著肚子,還沒等跳起來,就又是一陣劇痛,疼的他當即白了臉色差點兒腿一軟跪了下去。


    還是孫悟空眼疾手快上前將人一把扶住了。


    朱八戒白著臉,緩了一會兒,才覺得那陣痛下去了,繼而轉頭朝孫悟空看過去,期期艾艾問說可曾將水取過來沒?


    孫悟空將護的好好的缽盂拿出來,這會兒也湊過來的沙悟淨見了連忙又拿出來兩個碗,將一缽盂的落胎泉水分了些出來,給玄奘和朱八戒各自喝了下去。


    在此之前,沙悟淨已經和蘇乩如今院子裏伺候著的下人將這落胎泉的效果打聽了一番,這會兒讓兩人各自喝了一口,然後扶著在避風處,等腹中絞痛的感覺出來後,解了一迴手,各自行了幾遍,才覺得疼痛漸消,鼓起來的肚子也慢慢恢複。


    ——他們雖則是男人,卻也正兒八經懷了胎又流了產(……),盡管兩人往日身體康健,可這種事情,大家都是第一次見識,為了穩妥起見,幾人還是在蘇乩的宅子裏住了小半個月了,休息了一迴,這才出發了。


    蘇乩最近對這西梁女國興趣正濃,料想著按這師徒幾人的模樣,這般大喇喇的直接上街,怕不是要被街上那些不怎麽見過男人的婦人們生吃了罷。


    先前玄奘和朱八戒修養期間,孫悟空曾出去買了一次東西,若不是他有些本領,還真差點兒被人圍著迴不來了。


    這會兒要走時,即便是當年大鬧天空都半點兒不慌的齊天大聖,在前麵開路的時候心裏也忍不住虛了一下。


    這會兒聽著蘇乩說要將他們送一送,登時大喜過望。玄奘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聽孫悟空詳細說了一下他那天上街的經曆之後,也閉口不言了,師徒幾個隻拿著眼巴巴的目光盯著蘇乩看。


    蘇乩被這樣看著,忍不住失笑,道:“乩原也無事可做,便是走上一遭也是乩自己長了見識。”


    幾人說了幾句,蘇乩也就跟著一起出發了。


    不得不說,有蘇乩這麽一個女人跟著著實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這師徒四人生的俊俏又各有風格,隻往街上一站,街道上或是做買賣生意或是閑來溜達的婦人們,霎時間視線就聚焦過來,一眨眼的時間,就將街道都堵的嚴嚴實實。


    便是一直都挺喜歡和漂亮小姐姐嘮嗑的朱八戒見了,都忍不住慌得一批直往孫悟空後麵躲。


    孫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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