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一番深入的溝通之後,兩個人最終達成了共識。


    蘇乩要去玄奘那邊圍觀西遊現場,而攬月仍舊是留在江南這邊。


    如今蘇乩已經找到了讓攬月脫離攬月殿的方法——並不是之前那樣短暫的一定時間內的脫離,而是真真正正的不再受製於攬月殿,就類似於一般的鬼修一樣。


    攬月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並沒有立刻就給出蘇乩一個肯定的答案。


    他如今在人類世界生活其實不過一年的時間,相對來說,盡管人類的花花世界感覺很有趣的樣子,但讓他為了這個而離開和自己相伴了幾百年的蘇乩的話,攬月覺得這個不大行。


    但蘇乩也有全方位為他進行了一番剖析,並從長遠的建議他選擇脫離攬月殿。


    攬月自己並不大樂意選擇這個,但蘇乩這樣建議了,他忍不住就有些猶豫起來。


    蘇乩發現了他的猶豫,就笑了一下,表示不用著急現在就做決定,如果實在難以抉擇的話,她可以現在讓他和之前一樣暫時性的脫離,而等到下一次見麵的時候,再給出他的決定也是一樣。


    有了這麽個緩衝的時間,不管是蘇乩還是攬月都能更加冷靜的做出決定。


    攬月覺得蘇乩這個說法很有道理,於是就這麽著了。


    在離開江南的路上,智腦瞅了蘇乩兩眼,忍不住道:“他這一次既然沒有選擇直接拒絕,想來下一次拒絕的可能性不大。”


    蘇乩漫不經心的一邊走著,眨了眨眼睛迴道:“乩知道。”


    智腦就不說話了。


    它說這話原本也不過是提醒一句罷了,省的到時候攬月真的選擇離開,蘇乩會覺得難過罷了。但如今既然蘇乩心裏早就有所準備,那它也沒必要將話說的很開。


    兩人一時之間非常默契的沉默了下來。


    蘇乩這會兒並沒有用法術趕路,而是打算騎馬追一下玄奘他們的進度。


    ——雖然說起來好像都是人類的行進方法,速度相差無幾,理論上等到真正追上去不知道都什麽時候了。


    但實際上,玄奘他們人多,速度自然比一個人慢一些,再加上他們那是應劫,路上冷不丁就能遇到各種事情耽誤速度,而蘇乩卻隻有一人一馬,等閑沒有什麽事情耽誤進度,甚至連體力都比常人好而速度能再快上一些。


    此消彼長之下,雖則會花費些許時間,但卻並不是遙遙無期的。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蘇乩印象裏春秋似乎都有過更迭了,因為一直在向著西邊走,各地氣候時令也有些變化,故而她沒怎麽注意,隻是專注於趕路。


    也不曉得過去了多長時間,蘇乩被一處河流阻了去路。


    她站在岸邊思考了好一會兒,正尋思著不然放棄騎馬直接用法術過去完事兒的時候,冷不丁後麵傳來一聲驚喜的叫聲:“蘇姑娘?!”


    蘇乩迴頭看過去,忍不住就“哦豁”了一聲。


    那叫蘇乩的人是個外表看著十七八的少年,生的眉清目秀珠圓玉潤,看著蘇乩的目光洋溢著十分的歡喜,可不是朱八戒是誰。


    蘇乩沒忍住笑了一聲,走過去道:“可是巧了。”


    朱八戒一拍大腿,道:“可不就巧了!我們幾人來到這裏被這喝酒阻了去路,都留了好幾天了,卻不想遇見了你。”


    蘇乩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麽,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玄奘等人如今暫住的地方走。


    一路上朱八戒三言兩語就將他們如今的情況說了個透。


    玄奘他們是幾天前來到這大河邊的,那河水又寬又深,偏生上麵也沒有什麽船隻,隻岸邊放了塊石碑,上麵題字“通天河”,旁邊又有幾個小字說這河多寬多長,反正不是等閑容易過的。


    幾個徒弟身具法術還好說,隻玄奘一介凡人,雖則比普通凡人更多幾分強壯,但對於這種天地威嚴還是無能為力。


    玄奘當時一看見那河寬河長,心裏就覺得有些不大好。


    幾人正在岸邊一籌莫展的時候,冷不丁遠處傳來些許鑼鼓聲,細細聽著,竟像是佛家法事的樣子,幾人尋思了一下,循著聲音找了過去。


    這岸邊也是難走,沒什麽正路,沒高沒低,幾個人牽著馬深一腳淺一腳的,才見到有人煙。


    這師徒幾人裏除開玄奘,也就朱八戒長的最為無害又有親和力,故而一般敲門叫人的事兒都是由朱八戒來出麵的,這次也不例外。


    見師傅和師兄弟都停了下來,朱八戒了然點頭,便向著那戶人家門前走過去。


    彼時那門半開半掩,其他人就在遠處看著,朱八戒也沒敢擅自就推門進去,也就在門口猶豫了一下的功夫,裏麵就走出來一個老人家。


    朱八戒下意識就將人上下一番打量。


    老人家脖子上掛著數珠,口中還念念有詞,朱八戒聽了一耳朵,聽出來他是在念著“阿彌陀佛”,好歹他如今也是個修佛的,沒忍住麵上就帶出了些許笑意,朝那老人家含笑道:“老施主,灑家這裏問訊了。”


    那老人家原是打算關門,見他如此說話,怔了一下,抬眼將他打量了一會兒,目光裏顯而易見便帶出些許疑惑來:“你……是出家人?”


    朱八戒笑眯眯的給了個肯定的答案。


    這老人家也是沒什麽戒備心,見朱八戒這樣說,他也就信了,全然沒有在意這少年看著半點兒也沒有出家人的樣子,就笑著迴禮道:“小和尚卻是來遲了?”


    朱八戒挑眉看過去:“這怎麽說?”


    那老人家便笑道:“來遲無物了啊。若是早來一會兒,我舍下齋僧,盡飽吃飯,熟米三升,白布一段,銅錢十文。你怎麽這時候才來?”


    朱八戒:“……”


    朱八戒一時之間也是無話可說。


    他頓了一下,雖然對這老人家口中說的齋菜有些心動,但到底外麵師傅師兄弟還等著,他也就沒多糾結這個,隻有些哭笑不得的解釋道:“老施主誤會,我卻不是來趕齋的。”


    老人家又驚訝了一下,下意識道:“既然不趕齋,來這裏幹什麽?”


    朱八戒眼睛轉了轉,就道:“我師傅是東土大唐欽差往西天取經的,今日到貴寶地,天色已晚,聽得府上有鼓鈸之聲,特來告借一宿,天明就行。”


    那老人家原本神色還和善,聽著聽著,麵上就不由自主流露出些許不悅來:“你這小和尚,看著年紀輕輕,也須要曉得何謂#出家人不打誑語#。東土大唐到我這裏,小說也有五萬裏路,你身量這等單薄,如何來得?”


    被老人家教訓了一頓,朱八戒心中也沒有半點兒火氣。


    畢竟他如今這樣貌在人類眼中看著,確實單薄——甚至於他自己都覺得這老人家話說的好聽了。他這樣子,好聽的說是單薄,實際上看著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別說五萬裏路了,就是出個城,怕不是都得坐個馬車。


    朱八戒對自己這形象心裏也是有數的。


    但有一說一,這副樣子雖然在這種時候讓人感覺很不可靠的樣子,但朱八戒卻並不打算做出什麽改變,非要說的話,隻能說他顏控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當然更重要的是,大部分人眼中,朱八戒這麽一副樣子其實分外討喜,每次借宿時除了這種聽著有些不大實際的問題之外,其他大體都很好說話。


    所以在老人家一通教訓之後,朱八戒非但沒有生氣,他還好聲好氣的解釋了一番,說你別看我這樣子,但我們師兄幾個各有本領,師傅手上功夫也不弱,幾個人同心協力,中間花的時間他自己都有些記不清了。


    ——這話聽著仍舊相當浮誇。畢竟哪有人自己說自己本領不凡的?


    但朱八戒他生的乖巧,說話時也表現的一板一眼有理有據,那老人家聽著,忍不住就好笑。


    也不知道他信沒信了朱八戒的話,隻沒忍住笑了一聲之後,又虎著臉道:“既還有師傅師兄弟,何不同來?”


    他沒好氣看了朱八戒一眼,略有些無奈道:“舍下尚有安歇之處,請進。”


    朱八戒立馬眉開眼笑的就道謝,這才迴頭和不遠處等著的玄奘等人說了一聲。


    師徒幾人連忙三兩步過去,那老人家沒立刻就在前麵帶路,反而是在門邊等了一會兒,沒一會兒就見著師徒幾人過來。


    幾個人牽馬的牽馬,挑行禮的挑行禮,為首的那和尚一眼看過去就讓人覺得寶相莊嚴,比之廟裏的佛像竟的不差什麽。


    老人家當下心中就吃了一驚。


    他原先看著過來這幾個人一個比一個生的好看,且身上看著也並無半點兒風塵仆仆的意味,當下隻以為朱八戒果真是誆騙了他的,正想迴神告誡著小夥子一句的時候,定睛將玄奘多看了兩眼。


    這兩眼看的,他當下就信了朱八戒先前說的話。


    ——若不是東土大唐來的和尚,哪個出家人能有這樣的風采?


    那老人家心裏一尋思,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麵上不禁帶了些許喜色。


    師徒幾人注意到了他的神色變化,悄無聲息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安靜的跟在老人家身後走著。


    幾人到了廳房。廳中坐了幾個和尚,正各自念著經文,見有陌生人進來,下意識就戒備起來,念經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玄奘眉頭微微一皺,忙轉頭滿臉歉意看著老人家說了一些打擾法事添麻煩的話,那老人家聽了,隻擺擺手道:“沒大事,方才也已經關了燈散了花,佛事將收了。”


    朱八戒聽到這裏,心中就是一動。


    他那會兒就對著老人家說的什麽齋飯心動的很,這會兒一聽佛事結束,理論上來說豈不是得要擺一頓齋飯才合適?


    他心裏這樣想著,不由自主就將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老人家。


    老人家有注意到他那眼巴巴的目光,但並不解其意,茫然的和他對視了幾秒鍾,然後忽的福靈心至,試探似得道:“幾位長老路上奔波,想來還未用齋,不妨且稍帶一會兒,我使人送上些許齋飯?”


    朱八戒眼睛陡然一亮,嘴巴裏卻道:“天色已經不早了,怎麽好再麻煩老施主?”


    老人家眼見著他嘴裏說著不好意思,偏生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寫滿了顯而易見的期待,忍不住心裏就有些想笑。


    他年紀大了,大概年紀大的人,就都喜歡這樣看著乖乖巧巧的後生,故而他心裏雖然知道這幾人能夠平平安安自東土大唐一路走來這裏,自然是有些不為人知的本事,可這會兒看著少年那眼神兒,他下意識心裏就軟了一下,連聲勸了幾句,也不介意師徒幾人除了朱八戒都拒絕的很真心實意。


    幾人正說著,裏麵門開處,又走出來一個老人家,手中拄著拐杖,口中問道:“是何人黑夜來此?”


    先前那老人家急起身迎到屏門後,解釋道:“哥哥莫急,是東土大唐取經的羅漢。”


    他解釋完幾人的身份,還不忘誇獎了一番朱八戒生的討喜,那新出來的老人家聽完,果然就將目光先落在了朱八戒臉上。


    見朱八戒確實珠圓玉潤,雖不像是個出家人,卻著實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麵上不覺也就帶出幾分笑意,和幾人行禮。


    各自禮數周全了之後,老人家笑盈盈讓人排了齋飯,師徒幾人並先前裏在廳房念經的和尚盡都坐了下來,不多時,一應素果品菜蔬、麵飯、米飯、閑食、粉湯,排的整整齊齊在桌子上。


    玄奘又起身道了次謝,這才坐下來舉起筷子先念了一卷《啟齋經》,這才開始用飯。


    一路上風餐露宿,便是玄奘,看著這滿桌子的齋飯,都心動的很,更別說朱八戒原本就很好這一口,一吃起來,就有些停不下來。


    旁邊兩個老人家並侍奉的下人見著,都忍不住目瞪口呆。


    可不是麽,這少年看著生的精細,怎地飯量卻這般大?


    朱八戒吃的開心,那老人家一開始見他飯碗空了還一臉慈愛的讓下人添飯,等他十來碗下了肚,老人家現場表現了一下什麽叫#笑容漸漸消失不見#。


    孫悟空餘光裏瞥見那老人家臉上神情,沒忍住就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朱八戒這才恍然意識到什麽,一抬頭朝老人家露出個羞澀的笑出來。


    老人家瞅了瞅他旁邊壘起來的碗,在看著少年無辜的笑容,當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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