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乩雖然是想和同一性別的小夥伴體驗一下逛街的感受的,但也不好總耽誤人家的工作時間,所以兩人轉悠完,她就想說順便將林詩音送到工作的那家店裏,然後自己順便在那邊吃個飯什麽的。


    是的,沒有錯,林詩音工作的那家店就是這裏——這個今天感覺能瞬間在江南揚名一次的茶樓。


    又,林詩音一進來,也發現了這茶樓裏此時此刻異樣的狀況,她下意識在大堂裏掃了一圈,小二老板的身影一個都看不見,她情不自禁的就沉默了一下。


    不過比起慫的一批的老板以及小二,作為一個有著前武林高手表哥自己也會點兒三腳貓功夫甚至家裏其實在這方麵家學還有點兒淵源的姑娘,她顯然更冷靜一些。


    以及她這會兒倒是還有心思想呢,比起那邊那劍拔弩張的場麵,總覺得自家小夥伴的美色造成的轟動更大一些呢。


    她看著蘇乩向著那邊對峙的幾人走過去,想來有蘇乩在,那邊應該鬧不出什麽大問題,這樣想著,林詩音索性悄悄地跑到了後廚裏。


    老板和小二果然是在後廚裏待著,見林詩音進來,幾個人怔了一下,有些驚訝道:“你不是請了一天的假麽?怎麽又過來了?”


    林詩音抿嘴笑了一下,也不提幾人躲在這裏的緣由,隻將前頭大堂裏如今已經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了的這一事實說了一下,聽的其他人顯而易見的就鬆了一口氣。


    她是因為打小兒受到的算是大家閨秀的教育,這年頭大家閨秀也是要學習管家的,再加上她先前住在李園時,李園真正的主人基本上一天到晚不著家,正經來說她其實是一個人管著兩個家的,還管的有條不紊。


    這麽說的意思,林詩音她看著柔柔弱弱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實際上對於算學這一方麵還挺熟練,因而在有蘇乩的牽橋拉線,她就在花家名下的這間茶樓裏做了賬房。


    這年頭賬房其實也能算是個技術性人才,會算賬還不夠,還得能夠斷文識字,要不你賬算好了,沒辦法記下來也不是個事兒。


    故而別看林詩音是個女子,她自己真正有能力,在加上還是花滿樓保著進了茶樓,馬馬虎虎算是有後台的人,因而在這間茶樓作為賬房先生還是挺受人尊重的。


    所以有她這麽一保證外麵不會鬧事,茶樓裏的工作人很快就鎮定下來,林詩音安撫了這些人,又抽空去大唐裏瞅了一眼,果不其然,也就短短一會兒的時間,那張桌子周圍原本十足緊張的氛圍因為有了蘇乩的加入瞬間就柔和了下來。


    林詩音看著,頓時就沒忍住笑了一下,這才又轉到後廚裏去,讓後廚按照正常流程準備茶點之類的趕緊送上去。


    有個能頂事的站在前頭,其他人也就不在瞎想,各行其是的忙了起來,林詩音看著眾人恢複呢狀態,想了想,又跑去大唐裏在蘇乩旁邊坐下了。


    她以前和西門吹雪以及陸小鳳都是見過的,甚至於她能成功的離開李園來到江南也是在西門吹雪的幫助一下,大概是可能已經習慣了西門吹雪的冷臉,所以這會兒看見西門吹雪比往日裏更加冰冷的神情的時候,林詩音也是半點兒不怵,帶著笑意斯斯文文的和他以及陸小鳳打了個招唿,又將目光落在自己唯一不認識的攬月身上,歪頭疑惑的朝蘇乩扔過去一個眼神。


    “這位是……?”


    蘇乩正被攬月拉著,小少年興致勃勃的說起他今天在街上都遇見了什麽好玩的東西,還獻寶似得將放在凳子一側的小籠子拿出來往蘇乩那邊推了推,一雙眼睛似乎突然就有光芒撒進來,就那樣一眨不眨的盯著蘇乩看,口中道:“我喜歡,這個籠子。”


    他口中說著喜歡,手卻將籠子推到了蘇乩眼前,他對蘇乩的情緒表現的那樣明顯,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短短一句話中蘊含的意思。


    我喜歡這個籠子,所以送給你。


    我把我喜歡的東西送給你。


    蘇乩側頭看著他,眼睛裏情不自禁的,就漫上來一股溫柔的笑意,她含笑看著少年,並不拒絕,反而誇讚道:“很可愛,乩也很喜歡。”


    於是少年眼中星星點點的光亮霎時間就連城了一片。


    大概是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實在是太過於自成一體,以至於在他們說話期間,旁邊幾個分明往日裏存在感都挺強烈的人竟然一句話也沒插進去。


    直到蘇乩哄好了攬月,這才鎮定自若的看向西門吹雪,對上西門吹雪看似波瀾不驚但其實微妙的帶著點兒委屈情緒的眼神兒,蘇乩沒忍住又笑了一下,這才道:“攬月他不習慣和外人接觸,如果有哪裏冒犯到你們的話……”


    她話還沒說完,就出乎意料的被西門吹雪打斷了,青年的目光可以說是詭異的將平靜與狂熱糅合在了一起,他用那樣極具壓迫力的目光緊緊的盯著攬月,說道:“和我打一場!”


    蘇乩:“嗯?”


    她沒能立刻就理解西門吹雪的意思,還以為這位劍神是又想被自己錘……啊不是,是又想和自己切磋了,她下意識心裏就尋思著他們上一次切磋不是才過去沒多長時間麽?


    不過等她順著西門吹雪的視線看過去,再一結合他話中的意思,瞬間對方的意思就十分明顯了:


    攬月確實有冒犯到他,所以作為賠罪,攬月得和他打一場。


    成功get到西門吹雪的意思,蘇乩忍不住就:“……”


    許是她沉默的時間有點兒長,西門吹雪終於舍得將視線從攬月身上移開,複看向蘇乩,口中重複道:“要他和我打一場。”


    蘇乩:“……”


    蘇乩沒立刻迴答他,反而看向了攬月,問道:“你聽到了,他想和你打一場,你同意嗎?”


    攬月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看向了西門吹雪。


    他在看向除了蘇乩之外所有人的時候,眸子裏都是漆黑一片,說實話,正常人對上他這樣的目光,無論如何心裏都是要發怵的,但這正常人中,並不包括西門吹雪。


    嗯,這並不是在說西門吹雪他不正常,而是西門吹雪此人,生命之中除了劍,其他事情很難能夠擾亂他的心神。


    所以不過是眼神嚇人了一點兒,在西門吹雪看來,還不如對方在劍道上帶給他的驚喜多。


    是的,雖然還沒有交手,但西門吹雪已經從攬月習慣性的姿勢還有手上的繭中看出來,對方一定學過劍,甚至於他最常用最熟練的兵器應該就是劍。


    以及,不得不說,西門吹雪在這方麵是真的敏銳。


    攬月因為種種緣故,在之前的許多年裏都隻能被迫待在攬月殿中,又因為他並不是正統的靈,不知道其他靈是如何打發時間的,也沒有正統的靈那種說睡就睡且一睡就是幾十幾百年的技能。


    他除了最開始魂魄過於虛弱,和攬月殿在融合的過程中沒有辦法隻能陷入沉睡來溫養魂魄之外,後來清醒了之後就基本上保持著和人類一般無二的作息習慣,每天早上起來晚上睡覺,白天一整天蘇乩迴來時就纏著蘇乩,蘇乩不迴來就將整個攬月殿親自探索了好幾遍。


    等到最後實在無事可做,蘇乩也見他實在無聊的很,偶爾迴到攬月殿的時候,索性就教他學了武功。


    蘇乩也是個闖蕩江湖多年的老江湖人了,基本上江湖裏能夠麵世的武功她都見過,就是沒親眼見過,隻聽說些許,她也能推導出更多。所以在教攬月的時候,她也是雜七雜八的全都給教了。


    反正在她看來,武功一事,隻要肯下功夫,花時間練習,最後都是能有結果的。


    而正巧攬月作為一個偽靈,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兩人就這麽一個教一個學,也不知道具體教了多長時間吧,直到有那麽一天,蘇乩教到了劍法——實際上,在開始教之前,蘇乩將自己慣用的劍拿出來想先讓攬月熟悉一下武器的時候,攬月就捧著劍一臉恍惚,好半晌,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這一樣兵器,我見過的。”


    蘇乩當時就有些驚訝,抓著攬月詢問了許多他關於劍的記憶,但遺憾的是,隻除了對劍這一樣兵器覺得眼熟,剩下的他就再沒有印象了。


    對此蘇乩也沒有覺得有多意外,畢竟當時以這家夥魂魄那散的狀態,他就是永遠也恢複不了甚至她都不覺得奇怪,現如今這種雖然什麽都不記得且怨氣纏身但最起碼神智清晰狀態都已經完全是意外之喜了。


    咳,扯遠了。


    總之,正如西門吹雪認為的那樣,攬月在蘇乩開始教他學劍之後,整個靈就沉迷了進去。


    但他練劍唯一的對手隻有一個,那就是蘇乩,而偏偏蘇乩就武力值而言,基本上能算是這個世界的天花板,以至於攬月對自己的劍法唯一的印象是——很爛,從來沒贏過蘇乩。


    他心裏這樣認為,所以在對上西門吹雪堅定又執著的視線的時候,就有些很不能理解。不過即便不理解,他還是很認真的朝著他解釋了一句:“我劍法不好。”


    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不禁沉默了一下。


    他想過對方各種迴答,唯獨沒想過他會在比試之前,就說自己劍法不好。


    西門吹雪一時之間也有些猶疑了。


    但不得不說,高處不勝寒(……)的時間久了,真是一點兒能和別人切磋的機會都不想放過,尤其是因為攬月身上自帶的怨氣給他營造出的那種氛圍,在西門吹雪的感官裏看來就覺得這一定是個大佬。


    ——就算劍法不好,也一定有其他擅長的方麵。


    西門吹雪的直覺這樣告訴他,於是他想了想,還是堅持道:“還未比試,談何不好?”


    攬月:“……”


    攬月想了一下,就朝蘇乩看過去。


    他有幾百年的時間沒有和除了蘇乩之外的人相處過,即便是一個正常人,在這麽過了幾百年之後都會變得不怎麽正常,更何況攬月他還自帶怨氣,原本就不怎麽正常。


    這麽說的意思是,攬月他其實根本就不能正常的表達自己,甚至於更多時候,在欲望不是特別強烈的情況下,他連自己內心的想法都是不清楚的。


    所以麵對西門吹雪的請求,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下意識的就看向內心的依靠,也就是蘇乩。


    對他的問題知道的清清楚楚,蘇乩自然不會錯過他看過來的意思。不過她想了一下,覺得這說不定是個能夠讓攬月融入人群的機會。於是她笑了一下,道:“攬月還從來沒有和別人比試過,試一下也無妨。”


    攬月聞言,自然的轉頭看向西門吹雪,道:“好,和你比試。”


    西門吹雪臉上的堅冰微不可查的融化了些許。倒不僅僅是因為攬月同意和他比試,而是他在觀察著蘇乩和攬月說話的語氣,從中意識到這個看起來陰沉沉的少年大概是性格方麵有什麽問題的。


    ——也就是說,在此之前,少年並不是故意晾著自己想要搞事情,而是天性如此罷了。


    意識到這一點,西門吹雪心中原本以為自己被愚弄的心情霎時間就消散了不少,轉而開始期待起和攬月的比試了。


    又他剛剛也有聽到蘇乩說攬月之前從來沒有和別人比試過,這會兒心情好,本來想問一下是什麽情況,不過想了想,也沒什麽可問的,隻要自己能感受到一場酣暢淋漓的切磋就已經是人生幸事,其他的完全不必深究。


    這麽一想,他也就放下,一邊看著攬月吃點心,一邊矜持的捏著茶杯嚐了嚐這茶樓裏的招牌茶。


    ——別說,這茶味道還真不錯。


    旁邊陸小鳳和江如練安靜如雞的看著那邊三個人你來我往,三言兩語就定下了比試以及比試的時間地點,陸小鳳霎時間眼睛就亮了起來。


    在蘇乩沒來之前,陸小鳳看見攬月就慫的很。


    沒辦法,主要是攬月的眼神實在是太嚇人了。


    陸小鳳其實見過很多人的眼睛,哪怕再窮兇極惡的兇徒他都沒這麽深刻的感受,卻偏偏每次一和攬月的視線對上,他下意識的就想打哆嗦。


    非要說的話,大概是因為,這個少年的眼睛裏,實在太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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