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沒過幾日,比幹就溘然長逝,朝堂上下都為我商朝損失了這樣一位忠心正直的老臣而哀傷。


    在這種悲傷的氛圍下,蘇乩卻在悄摸摸的思考比幹出任什麽職位合適一點。


    比幹心中滿含著複雜與不舍閉上了眼睛,然後沒多長時間就又睜開了。


    比幹:“???”


    蘇乩笑眯眯朝一臉茫然的比幹招了招手,道:“王叔,多日不見。”


    比幹:“……”


    這怎麽肥四?


    蘇乩在比幹懷疑人生的視線中稍微解釋了一下自己目前所擔任的職業,然後掏出紙筆認真詢問道:“王叔覺得自己適合什麽職位呢?”


    比幹:“……”


    蘇乩:“或者王叔對哪個職位更感興趣一點?”


    比幹:“……”


    見蘇乩張口一副還能繼續提問的樣子,比幹木著臉整理了一下語言,艱難道:“不,等一下。”


    ——他覺得他現在應該冷靜一下,再思考其他事情。


    蘇乩瞅了瞅比幹,很是理解的點了點頭:“言之有理。想來王叔定然有許多不解之事。”


    蘇乩沉吟了一下,幹脆道:“那就先由王叔向乩提問的,能迴答的乩一定不會隱瞞。”


    比幹:“……”


    比幹沉默了好一會兒,張口,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卻是:“大王他……?”


    蘇乩不禁沉默了下來。


    ——雖然現如今商朝的大王伯邑考還坐在王宮中為比幹之死而哀悼,但無論是比幹還是蘇乩都清楚比幹口中的“大王”指的是誰。


    半晌,蘇乩垂著眼睛,搖頭道:“乩不清楚。”


    她確實是不清楚帝辛現如今如何,他當年肉身死亡之前隻告訴蘇乩,別擔心,說他自己隻是沉睡,說他總有一天一定會醒過來。


    ——卻沒告訴他在哪裏沉睡,又具體何時才能醒來。


    蘇乩也並沒有問。


    她哪裏看不出來呢,他沒說到,便是不想讓自己知道了,那她又何必再多問?


    彼時虛弱的連手都抬不起來的帝辛動作緩慢又堅定的努力將手放在了蘇乩的頭頂——當然在他快要垂下去的時候是蘇乩伸手將他的手抓住了,並放在自己的發頂上。


    帝辛於是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傻狐狸。”


    他其實不常笑的。


    一張臉更偏向冷峻一些,眉眼生的尤其淩厲,朝堂裏那些再能搞事情的大臣每每和他對視起來,不自覺就能安分許多。


    蘇乩想著,似乎這人為數不多的笑都是在自己麵前的。


    不知道怎麽的,一想到這一點,蘇乩就覺得心裏難受的不行。


    也說不上來是如何難受,反正就是感覺胸口似乎是被什麽東西壓住了一樣,壓的她仿佛要喘不過氣來。


    ——不過這怎麽可能呢?


    她怎麽可能會喘不過氣來。


    蘇乩想著,一雙眼睛定定的看著帝辛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不說話。


    帝辛勉強笑了一聲,就忍不住咳嗽起來,他咳嗽的時候,口腔中彌漫的盡是血腥氣,衝的他頭腦發暈,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他緩緩的揉了揉蘇乩的頭發,說著那些他已經說了好幾遍的自己不過是沉睡的話。


    蘇乩聽了,一句話也沒接,就任由帝辛這麽斷斷續續的說著,直到最後,帝辛的手掌自她的發頂滑落,無力的落在她肩膀上,然後捏了捏她的耳垂,聲音溫和又透著些無奈:


    “傻狐狸,別哭了。”


    蘇乩茫然的睜大眼睛和他對視。


    ——她哭了嗎?


    蘇乩這樣想著,抬手觸了觸臉頰,果然有些濕潤的痕跡。


    啊,原來真的哭了啊。


    她有些不舒服的捂了捂胸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起來茫然到有點兒可憐兮兮的。


    帝辛瞧著,有些想笑,又有些憐惜。


    “你呀……”


    帝辛覺得,他還有一些事情考慮的不是很清楚,所以現在還不能輕易開口。


    所以他隻是歎息了一聲,道:“在這天下多走一走吧。”


    ——走得多了,見得多了,大概就會將自己忘了吧。


    ————————————————


    蘇乩垂下眼睛避開了比幹的視線,確定一樣又重複了一遍:“乩不清楚帝辛究竟去了哪裏。”


    ——帝辛死後,她找過他。


    可是她找不到他。


    比幹怔怔的看著記憶中天真嬌俏的小姑娘臉上的表情,覺得她似乎有哪裏變了,又似乎什麽變化都沒有。


    他恍神了一下,迴說:“如此,也是沒辦法。”


    比幹撚了撚胡子,很快將腦子裏紛雜的思緒甩開——這會兒倒是能冷靜下來思考自己死了其實並不是真正死了,而且看起來天真無害的蘇乩小姑娘竟有著這樣逆天能力的事情。


    冷靜下來的比幹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還有心思詢問小姑娘目前招攬了幾個人,那幾個人現在都任的什麽職位。


    聽比幹說起這茬,蘇乩就先心虛了一下。


    怎麽說呢,以前她將心思放在帝辛身上更多一點,而且封神榜就算被她拿在手裏了,也沒研究透徹,不曉得怎麽使用。


    ——也是帝辛死後她想要找到帝辛的魂魄,這才將封神榜下了大功夫研究了一下。


    雖然沒找到帝辛的魂魄,但最後倒陰差陽錯對封神榜更了解了一些。


    這會兒封神榜上並不隻有比幹一個名字,也有她以前遊曆的時候遇見的自己同意又有能力的存在。


    這會兒比幹一問,她才想起來,前麵那些人她將他們扔在封神榜裏就沒再管過了。


    比幹這話問出來時本來就是隨口,結果一出口瞧著小姑娘的表情他就:“……”


    ——這是隻有自己被特別對待的節奏嗎?


    比幹捏著胡子的手差點兒一個抖將胡子拽下來幾根。


    不過他心裏卻並不覺得小姑娘有哪裏做的不好,畢竟還是個小姑娘。


    甚至他還有一種,以前自己沒白疼小姑娘的自得感。


    已經上榜的其他人:“???”


    咳。


    既然已經提到了,蘇乩索性將那幾個人也拉了出來,詢問了一下各自適合的職位,這才心滿意足。


    處理完比幹的事情,蘇乩也並沒有立刻離開。


    她這次迴來其實是想找一個人。


    ——一個她隻見過幾次卻沒說過話的人,確切的說是個妖族。


    對方一直在朝歌城中,但他沒主動暴露的時候蘇乩卻從來沒有察覺到或他的蹤跡。


    要不是這次蘇乩在外麵有了些進步,這會兒大概也完全注意不到,對方竟一直附身在宮殿上麵精雕細琢的神獸像上。


    蘇乩:“……”


    探查到對方蹤跡的蘇乩選擇了晚上出門。


    主要是白天進宮就得見一連串的人,那些人大部分尤其是當年和伯邑考同期進入朝堂的年青一代大都在警惕蘇乩這個堅定的帝辛黨突然跑迴來是要幹什麽,是不是有什麽陰謀之類的,這讓蘇乩覺得有點無趣。


    ——善忘也大概是人類的一大特色之一了吧。


    明明最初容忍他們這些平頭百姓進入朝堂的人是帝辛,可他們現在卻隻記得是伯邑考提拔了他們,讓他們能有機會發揮自己的能力。


    “有時候覺得人類真是既溫柔,又殘忍。”


    既是長情,也同樣善忘。


    對於這一點智腦難得沒有安慰蘇乩,因為……


    “這就是人類。”


    正是因為人類身上的諸多矛盾之處,這才讓人類有了和其他生靈截然不同的靈魂。


    月色正明,蘇乩剛在宮殿的屋頂上站定,一個身影就自那一排神獸雕像中的一個上浮現出來。


    這人外表青年模樣,五官豔麗非常,看過來的目光冷的幾乎能凍出冰來,身上穿著青綠兩色混雜的長袍,不似一般道人模樣,若不是身上氣勢,倒更像是世公貴族家的公子。


    端的那叫一個眼熟。


    蘇乩眯了眯眼睛,開口問道:“你是誰?”


    青年沉默的看著蘇乩,沒說話。


    好半晌,就在蘇乩以為她今天晚上要無功而返的時候,對方開了口:“他呢?”


    青年的聲音也如同他這個人一樣,透著一股從骨子裏就存在的冰冷意味,所以對他這沒頭沒腦一句“他呢?”,蘇乩其實並沒有聽懂。


    於是她遲疑的眨了眨眼睛,問道:“他……指的是誰?”


    又是好半晌,青年才憋出來兩個字:“帝辛。”


    蘇乩恍然,然後心裏有個猜測幾乎下一秒就要成型。


    她唿吸微不可查的急促了一下,卻並不迴答青年的問題,反而執著的問道:“你是誰?”


    ——如果能確定青年就是她所想的哪個人的話,那麽帝辛的身份簡直唿之欲出。


    一想到這一點,蘇乩就覺得胸腔中的那顆心髒幾乎下一秒就要跳出來。


    青年皺了皺眉頭,神情看起來有些困擾,但又由於什麽特別的原因卻並沒有對蘇乩出手。


    ——他明白蘇乩的意思,如果他不說出自己的身份的話,蘇乩也不會告訴他帝辛的去向。


    青年心裏難得浮現出一股子焦躁的感覺,甚至看著蘇乩的目光中忍不住含了一絲嫉妒。


    他忍了忍,半垂下眼睛,輕聲說道:“孔宣。”


    ——塵埃落定!


    猜測被確定的蘇乩一瞬間抑製不住的長出了一口氣,迴過神這才發現自己指尖竟下意識的顫抖著。


    她輕輕的笑了一聲,麵上便帶了輕鬆的神色,告訴孔宣道:“帝辛去了他應該去的地方,你知道的。”


    孔宣的眉頭慢慢的皺了起來。


    ——他知道的?


    他看向蘇乩的目光不覺帶了幾分審視。這個他看不透的妖族到底知道些什麽?


    蘇乩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眨了眨眼睛,補充似得說道:“是一個所有人都認為他應該在的地方。”


    孔宣怔了一下,繼而似是想到了什麽一樣,驀然睜大了眼睛,對上了蘇乩帶了些許笑意的眼睛。


    那雙眼睛清澈而靈動,看著自己的時候仿佛會說話一樣,仿佛是在告訴他“就是你想的那樣。”


    孔宣深深地看了蘇乩一眼,然後轉身就準備走。


    蘇乩突然又開口叫住了他:“你要去哪裏?”


    孔宣停下了動作,卻並沒有說話。


    蘇乩定了定神,又問道:“你不再守護著朝歌城了嗎?”


    聽到這句話,孔宣不覺又看了蘇乩一眼,低聲應道:“有更重要的事。”


    蘇乩點了點頭表示了解,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道:“乩知道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過在此之前,封神榜了解一下?”


    孔宣:“!!!”


    孔宣原本是懷著一種#我就靜靜地看著你裝逼jpg.#的心態跟著蘇乩走的,結果萬萬沒有想到人家還真有封神榜。


    頂著聖人之下第一人的孔宣當場就懵逼了。


    ——這怎麽肥四?


    在蘇乩簡單的解釋了之後孔宣還是有點兒懷疑人生……不是,是妖生。


    不過對蘇乩來說,他再怎麽懷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想來你要做的事情並不輕鬆,動輒魂飛魄散也不是沒有可能,恰好乩覺得這邊有個職位非常適合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孔宣冷靜下來之後就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頭——淩霄殿裏那玩意兒還沒有資格讓他俯首稱臣。


    蘇乩對孔宣的傲氣懂得很——而且她也確定孔宣確實有這個自傲的資本。


    但問題是,現在已經不是妖族能夠稱王稱霸的洪荒時期了啊。


    蘇乩這樣想著,很是認真的向孔宣分析了一波妖族的現狀,孔宣聽完,不覺就有點兒恍惚。


    現在妖族式微他是知道的,但他卻並不知道妖族就已經淒慘到了這種程度。


    蘇乩歎了一口氣:“封神之事是個機會。乩臨危受女媧娘娘之命來到朝歌城,借助帝辛的庇護堪堪為妖族贏得些許生機。”


    蘇乩抬起眼睛認真的看著孔宣:“但這還不夠。”


    ——這還遠遠不夠。


    她曾經問過天道妖族的事情,天道對她多有寵溺,在這件事上卻從來不肯鬆口,隻告訴她規則是絕對公平的,種什麽因就會得什麽果。


    然後蘇乩一想到妖族現如今放飛自我的程度就禁不住眼前一黑,覺得這妖族實在是沒救了。


    ——可蘇乩偏偏就更喜歡做一些在旁人眼中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乩喜歡新奇的事物,喜歡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物,喜歡打破一成不變的發展。”


    蘇乩當時是這麽對智腦說的,她也確實是這麽想的。


    大概是因為從一開始背後就有依靠,不管是天道智腦還是帝辛,所以蘇乩行事在旁人看來總是任性的肆意妄為。


    就這一點常被智腦嘀咕著將帝辛的壞習慣學了個十乘十。


    說是這麽說,但智腦並沒有真心的覺得蘇乩這樣不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官審查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路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路又並收藏天官審查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