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帝辛和聞太師幾人計定,便靜聽前方傳來黃飛虎的消息——


    “監潼關蕭銀開栓鎖,囚張鳳,放了黃飛虎出關。”


    “黃飛虎潼關殺陳桐。”


    “穿雲關殺了陳梧。”


    “界牌關黃滾縱子投離去。”


    一層一層,一天一報,聽的朝中眾臣真是又焦又躁,偏帝辛淡定,索性哪吒雷震子兩人最近正在朝中,又是小孩兒心性閑不住,索性就將這兩個人派遣出去,讓其捉拿黃飛虎。


    ——也正好哪吒是知情人之一,行事也知道分寸。


    因為上次陳塘關被犯時哪吒首次出戰表現相當不錯,朝中老臣也知道這小孩兒看著小,但本事一點兒也不小。聽帝辛要派他去捉拿黃飛虎,一時間也沒了言語,任由帝辛自由發揮。


    哪吒雷震子楊戩三人同時入朝,且初入朝是帝辛顯然對楊戩更為看重,但到如今哪吒雷震子兩人已然出陣兩次,在軍中闖下赫赫威名,唯獨剩下一個楊戩,在朝堂中寂然無聲,無甚作為。


    這天,楊戩下了朝事,正往家裏走時,莫名察覺到一股略熟悉的氣息似乎在暗示自己什麽,他眉頭一皺,也是年輕氣盛,便跟著那氣息去了。


    他緊隨著那氣息追去,不知不覺便出了朝歌城,前麵那人也漸漸顯出身形,果真是個青衣道人。


    那道人青年模樣,樣貌清俊,頭上帶著青巾,長長一段垂在烏黑發間,身上穿著大袖迎風輕綃,腳下一雙麻鞋騰雲踩霧,腰間懸著寶劍熠熠生輝,見了楊戩還未說話麵上便帶了三分笑意,喚道:“楊戩。”


    ——好一個溫雅君子,好一身仙風道骨。


    楊戩看著他,沒說話。


    那道人見他態度冷漠也不生氣,依舊笑盈盈的模樣:“多時不見,見了師叔也不曾問聲好。”


    ——連責備的話也說的沒有半分火氣,讓人聽著不自覺就先生出三分好感。


    楊戩嘴巴動了動,不情不願稱唿一聲“師叔”,那道人便眯著眼睛笑了起來,顯然是十分愉悅的模樣了。


    楊戩:“……”


    楊戩見著他這笑就覺得頭皮麻的不行。


    他這師叔姓申名豹,名字奇奇怪怪,人也奇奇怪怪,連本事也是奇奇怪怪。


    總之和楊戩的師傅玉鼎真人以及玉虛宮其他幾位師叔向來都不是一個畫風,雖然說似乎在玉虛宮年歲甚久,已俞千年,但排名卻在上山不足百年的薑子牙薑師叔之下。


    ——見著薑子牙也要稱一聲師兄。


    以前楊戩幾次撞見那場麵,都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麽操作,因而對這位師叔,他以前還曾好奇過。


    不過說了幾次話後,楊戩就不大愛找他了,隻因他這位申師叔,麵上常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說話時卻刻薄的緊。


    倒也不是說他胡說八道搬弄是非什麽的——就是,正因為他沒說錯什麽,因而刻薄起來才格外讓人受不了。


    楊戩那時候年紀還小,見到申師叔隔三差五對著其他師叔一頓群嘲,其他師叔氣的一臉想打人的表情卻從來沒真的動過手,那場麵每每看的楊戩腎上腺素激升,感覺十分刺激。


    不過後來自家師傅玉鼎真人無意間瞧見他和申師叔說話,當天就吩咐讓他和申豹少些來往,他聽從師命,倒也再不曾與這位師叔有過多接觸。


    現在迴想起來,楊戩就隻能記得申師叔笑盈盈將其他師叔說的麵紅耳赤無法反駁又不能動手的模樣。


    嗯,那時候申師叔說話也是如這般輕輕柔柔的全無半點煙火氣。


    ——也不知道他這會兒找自己做什麽?


    楊戩心裏尋思著,麵上並未露出分毫,隻瞅著申豹臉上笑容越發柔和,不自覺虎軀一震。


    申豹瞧著他謹慎的小眼神兒,眼睛深處不覺流露出幾分笑意,卻並不被楊戩察覺,隻問道:“聽聞你如今在商王宮已有官位?”


    楊戩:“……是。”


    楊戩默了一下,但沒撒謊,低低應了一聲,然後就聽到申豹輕描淡寫道:“既如此,正好你帶我入商王宮,我要見商王。”


    楊戩:“……”


    楊戩:“…………”


    楊戩:“………………”


    對申師叔這完全沒有半點征兆的要求,他真的是無話可說,頓了一會兒,他艱難的掙紮了一下:“大王一國之君,哪有隨便相見的道理?”


    ——雖然方外之人好像並不受這個限製。


    但說實話就楊戩的觀察來看他了不覺得他們這個大王會任由這種現象發展下去。


    ——而且這人正邪難辨又深不可測,他這做臣子的怎麽可能就這麽任由他去見帝辛。


    嗯?等等。


    似乎有哪裏不對?楊戩忽然意識到,以前這些方外之人想見帝辛,直接就能求見,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朝歌城中竟然沒了方外之人的蹤影。


    意識到這一點,楊戩霎時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細思恐極,細思極恐。


    他駁了申豹一句,申豹卻不說話,隻笑著看他,那一雙暗金色的眼睛在陽光下莫名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楊戩冷靜了一下,換了個操作:“師叔有什麽要事若方便由楊戩轉述也可。”


    申豹一雙眼睛眯了眯,輕巧的聲音裏都仿佛平添了一絲冷意:“事關重大,師侄可能沒那個榮幸哩。”


    兩人你來我往一通交流,楊戩:“……”


    ——大王,臣盡力了。


    因為瞅著楊戩少年俊郎的臉上一臉恍惚的表情然後問了一聲得到少年和申豹交鋒經過的蘇乩:“……”


    聽說了申豹的事跡,再看著從頭到尾全程一副溫和笑容幾乎沒變化的清俊青年,蘇乩頓時肅然起敬,看著申豹的眼神都帶著幾絲亮色。


    ——她卻並沒有注意到申豹說話時無意間微微側頭,視線從她身上一掃而過,現出一分並不明顯的柔和笑意。


    倒是機智如帝辛注意到了這一點,不自覺將眉毛皺了一下,看了蘇乩一眼,卻沒說什麽。


    也不知道申豹到底對帝辛說了什麽,竟就這麽留在了商王宮,還出任了不大不小一個官職,令眾人對他相當好奇。


    楊戩的評價還算精準,申豹確實是相當奇怪的一個人了。


    他真的無時無刻臉上不掛著笑容的,一般人這麽幹臉上的肌肉怕是早都僵的活動困難,偏生申豹那笑容看著一直十分誠摯,沒有半點敷衍的意味,說話時也是慢條斯理的模樣,不管話中的內容是什麽,由他說出來就神奇的不帶絲毫火氣,聽著尤其的賞心悅目。


    朝臣們初初對他有三分警惕三分好奇,然而幾天時間下來,眾人便全然一副將他接納了的節奏。


    蘇乩:“……”


    #肅然起敬jpg.#


    申豹和帝辛之間似乎有些小秘密,蘇乩並沒有參與——之前說過了,她更喜歡未知的事情。


    而且作為秘密,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無意了解,帝辛也不強迫,考慮到小狐狸最近一直待在宮中關注著自己的身體情況。許久不曾出去玩耍,索性最近也沒什麽大事,然後帝辛大手一揮,宣布他要親自出征。


    蘇乩:“……”


    聞仲:“……”


    眾位大臣:“……”


    ——敢問這其中有什麽因果聯係?


    一群朝臣哭爹喊娘求著帝辛收迴成命,但帝辛郎心似鐵無動於衷,大臣們最後也死了心。


    他們想著,行叭,自打大王繼位以來,但凡決定了的事情,他們就沒有一次能勸的動的。


    這麽一想,簡直令人心如死灰。


    ——這次第,怎一個淒淒慘慘戚戚。


    真是令#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於是一番休整,帝辛帶著浩浩蕩蕩一眾人從朝歌城出發,一路向西。


    朝歌城裏留了聞仲太師,伯邑考以及楊戩幾人主事鎮守。


    ——嗯,說起來先前黃飛虎一行便是向著這個方向“逃走”,借口都是現成放著的。


    出征路上帝辛表現得興致昂揚,一眾朝臣們卻是各種形容慘淡,就怕有個萬一,帝辛在半道裏出個什麽事。


    雖然他們家大王一直以來狂霸酷炫慣了,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的擔憂。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哎……


    黃飛虎行事機警,本來叛逃時就沒有明確的目的地,最開始瞎找了一個方向想著先遠離了商朝版圖再說,然後兜頭一路向西,途中迷個路再隨便繞繞,迴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全然不知道走到什麽地方了-_-||。


    帝辛也是一路向西,卻沒有黃飛虎的困擾,將方向控製的十分精準,花費了數月時間,來到一處山下。


    眾人遠遠瞧著山間景象,臉上皆不由露出驚歎的神情。


    隻見山間煙霞散彩,日月搖光。千株老柏,萬節修篁。千株老柏,帶雨滿山青染染;萬節修篁,含煙一徑色蒼蒼。門外奇花布錦,橋邊瑤草生香。嶺上蟠桃紅錦爛,洞門茸草翠絲長。時聞仙鶴唳,每見瑞鸞翔。仙鶴唳時,聲振九泉霄漢遠;瑞鸞翔處,毛輝五色彩雲光。


    活生生一處仙山福地。


    一眾普通朝臣們見到如此景象,盡都激動起來,看著帝辛的目光一時間都染上些許狂熱,自覺帝辛得天地庇佑,入此仙山福地。


    ——帝辛眉梢一挑,笑而不語。


    不過一些曾修過術法的朝臣看著這仙山,不由自主就心驚肉跳起來。


    是謂#心血來潮#。


    眾人麵麵相覷了一會兒,見帝辛瞧著遠處那仙山,臉上神色看著越發興致勃勃,正想上前勸阻時,忽見得眼前彩光一閃,一個身影輕飄飄立於樹梢,垂眸看著帝辛,聲音冷冰冰道:“迴去。”


    眾人吃了一驚,忙將帝辛團團護住,向來人看過去,不覺又是已經。


    來人外表青年模樣,五官豔麗非常,居高臨下看過來的神情冷的幾乎能凍出冰來,身上穿著青綠兩色混雜的長袍,不似一般道人模樣,若不是身上氣勢,倒更像是世公貴族家的公子。


    他腳下那樹枝已到樹梢,粗細不足一指,普通人輕輕一拽就能折了,他整個人卻輕飄飄的站在上麵,隨著清風將樹枝吹動的頻率而在空中輕輕晃動著。


    帝辛仰頭看向他,半晌,突然笑了一下:“是你。”


    青年眉頭不覺皺了皺,並不知道帝辛這話什麽意思,但他也並不關心,隻是垂了垂眼眸,重複道:“迴去。”


    他對帝辛說話時語氣態度沒有半點的敬畏,讓帝辛身後一眾朝臣臉上露出略不滿的神色。


    帝辛反而毫不在意,眯著眼睛饒有興趣看著他:“若朕執意不迴呢?”


    青年:“……”


    青年默然,不再迴話,幾秒鍾後,身影一閃,如同來時一樣毫無征兆的不見了蹤影。


    帝辛怔了一下,突兀又笑了起來。


    他今天這兩次笑實在莫名其妙,蘇乩在旁邊看著,不由好奇道:“你認識他?”


    帝辛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弄的蘇乩一時之間也有些糊塗,不知道帝辛這到底表達了個什麽意思。


    帝辛一低頭,瞧見蘇乩茫然的小眼神兒,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她順滑的長發,半晌,道:“很多事情,並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的。”


    他沒頭沒腦這樣說了一句,驀然就似乎對眼前那座仙山沒了興趣,說完就令眾人繞過那座山,繼續出發。


    黃飛虎的蹤影具體在哪兒帝辛並不知情,表麵上作為叛逃出朝歌的叛臣他肯定要將自己的蹤跡隱藏好——但實際上我們都知道這家夥和帝辛一直都沒斷了聯係。


    ——嗯,不知道為什麽這樣一說感覺似乎有哪裏不大對?


    咳。


    這個不重要。


    重要的是鑒於他們並不知道黃飛虎人到底在哪兒,連追擊他的哪吒等人也沒了音信,任性值滿點的帝辛腳步一拐,劍鋒直指邊疆夷族。


    見帝辛轉移了目標,有所預感的朝臣們差點兒喜極而泣,而普通臣子則是滿臉遺憾,倒是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楊戩的師叔申豹臉上難得露出一份驚訝的神色,不過聲音依舊是輕柔柔且慢條斯理的說道:


    “大王竟改了主意?”


    ——這語氣,說是疑問,還不如說是嘲諷。


    帝辛聞言,不可置否的看了他一眼,並未說什麽,不過眼神裏的警告意味卻不容錯視。


    申豹輕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一行人果真轉頭進攻起夷族。


    得知帝辛親征的夷族首領正吃著飯猛的聽到這個消息差點兒沒忍住汪的一聲哭出了聲。


    ——為什麽?


    明明他最近非常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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