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算是楊家的那兩位不動手,隻消得把這件事兒給捅出去,自己就得死無葬身之地。別的不說,隻要是劉若宰知道了,就饒不了自己!


    根子還是在文武之分上。


    因為自己是武將,而楊家家主是有功名的讀書人,楊家那兩位更是文官,自己幹了這事兒,簡直就是代表武將狠狠的在文官的臉上扇了一巴掌。


    能饒過自己才怪!


    是以這些人,必須都要死!


    他們不死,董策就得死。


    不過現在,光天化日之下,並不是一個殺人的好機會。


    董策心中想著,衝耶律斡裏和道:“待會兒迴去之後,你帶上幾個人過來,盯著這楊家,看看是不是有人往外送信兒,看到出來的人就盯著。別讓他們跟外界有什麽接觸,尤其是不能讓他們接觸到兵備道劉大人,明白了嗎?”


    耶律斡裏和趕緊點頭應是。


    他不但兇狠殘忍,實際上也很狡猾,他來做這件事,董策也頗為放心。


    董策收迴目光,哈哈一笑:“咱們走!”


    等到董策迴到駐地,白忠旗已經迴來了。


    他已經找好了棺材。


    卻不是在棺材鋪子裏頭找的,而是從一處廟裏尋到的。


    在這個時代,上了歲數兒的老人,自知已經天年將盡,是以有不少人都會為自己準備壽材。早在生前,就做好了棺木,這才會放心。而這些壽材,一般都會放在廟裏,很少放在自己家中。


    白忠旗找到的這一副壽材,原來是南城門裏一戶大戶人家的老爺子為自己準備的,結果昨夜一戰,他們家全家被殺,一個都沒剩下,這就算是絕戶了。若是家產還剩下一些的話,說不得為了爭奪家產,還會有一些比較遠的親戚來搶著給這些人下葬,但問題是,這家的家產也被搶了個精光,就連宅子,因為死了這許多人,也變成兇宅了。


    光是受累一點兒好處也撈不到,誰又願意來給這幾十上百號兒人下葬?


    這可不是個輕鬆的活計。


    李可受找人把消息傳


    遍全城,當了半天,也不見有人來,隻好把這些屍體都運出來,跟其他無人管的屍體一起,準備尋個空地下葬,若是耽誤的時間太長,說不得就會出什麽事兒。


    白忠旗尋到了那壽材,然後又找李可受問清楚了情況,確定這棺材已經是無主之物了之後,便趕緊來找董策。


    董策一聽,立刻便跟著過去了。


    廟不大,人也不多,幾個廟裏的和尚聽說是董策過來了,趕緊過來迎接。董策對出家人是很客氣的,或者說,他對沒得罪過他的人都是很客氣的。寒暄了幾句,幾人便是進了廟裏,然後董策很快便是瞧見了那壽材。


    一眼瞧見,董策不由得便是叫了一聲好。


    這白忠旗,辦的差事真是不錯。


    這壽材又厚又大,是用上等的鬆木製作而成的,紋理筆直,質地堅密,敲一下,鏗然有聲,竟然給人一種金屬質地的感覺。厚厚的板材底部足足有四寸多厚,而蓋板更是厚度超過六寸,想來光光是這木頭板材買來,就得不少銀錢。壽材的表麵雕刻著花紋,已經是製作完成了的,直接就可以使用。


    “不錯,很不錯。”


    董策繞著轉了一圈兒,連連點頭。


    他瞧了一眼白忠旗,笑道:“你這差事做的,我挺滿意。”


    白忠旗趕緊哈了哈腰,連稱不敢。心裏卻是頗為的歡喜,這次尋找壽材,不算是極大的一件事情,但他這個人有個優點,隻要是董策交給他的事情,他就一定會竭盡全力,做的妥善穩當。事兒不大,但這種事情一件一件的積累起來,就會使得大人對自己信任有加。


    董策拍了拍棺材板兒,道:“估計得很沉重,怎麽抬出去,倒是個事兒。”


    他讓白忠旗出去,通知了王通帶著十幾個家丁過來,又準備了一輛大車,而後大夥兒肩扛手抬的,總算是把壽材給弄出去,放在了大車上。


    走之前,董策給寺廟捐了一些香油錢,也算是對此番叨擾的一些補償。那些僧人沒想到董策這般客氣,對這位年輕的將官印象極好。


    一路把棺材運到停放白添福屍體的院子,董策掃了一眼,見這院子倒也算是打掃了,不過打掃的人顯然是頗為應付。隻是把那些屍體給運走了,也不知道弄到哪


    兒去了,至於血跡,一些碎肉毛發之類的東西,則是根本都沒管。


    不過田實能叫人收拾,已經很出乎董策的預料了。


    院子門兒小了點兒,大車實在是進不去,董策幹脆就讓人把門給拆了,又拆了一截院牆,這才讓大車駛進去。大車在台階下停住,然後大夥兒把棺材抬到正廳之中。


    那幾個守著白添福遺體的家丁根本沒想到董策這麽快就能尋到棺材,再一看這壽材竟然這般好,一個個眼淚都下來了,對著董策連連磕頭,腦門兒都磕的紅腫了。董策把他們攙起來,正色道:“這是本官該當做的事,你們也不用這般。現下咱們最該做的,乃是將你家老爺入殮。”


    “是!”幾個家丁連連點頭,都道全聽董策做主。


    入殮,說白了,就是把死者放進棺材中,但也不是簡簡單單往裏頭一放就行了的。得先小殮,而後大殮。


    小殮,就是給死者穿上衣服。


    照理說,小殮之前,要先把死者身體擦拭幹淨,這個活兒,幾個家丁早就已經做好了,因此此時就少了這麽一套程序,隻需要穿衣服就行了。穿衣服也有講究,比如說第幾日換什麽衣服,再過幾日再換什麽衣服……但現在情況特殊,一切從簡,因此董策帶人直接給白添福換上了官服。


    一般小殮,都要給死者穿上盛裝。在這個年代,官服自然是相當隆重華美的盛裝了。這套官服還是白添福隨身帶的,他們這些武將,素日裏都是穿著甲,少有穿官服的,但來之前劉若宰專門囑咐過,讓大夥兒都帶上一套官服,此去大草灘,要見察哈爾所部,終歸也算是兩國會麵,少不得或有一些相當隆重,規格頗高的場合,在這等場合,官服就派上用場了。不但白添福,董策謝鼎坤等人也都帶了。


    卻沒想到,白添福帶的官服,卻是在眼下用上了。想想還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大殮,則是將死者放入棺材。


    將穿戴好的屍體用絲綢包裹,幾個家丁一起將之放入棺材中。這個過程,董策等人就不能動手了。


    白忠旗辦事很是妥帖,除了棺材之外,其它需要的一應東西,他也都從鋪子裏買來了,本來現在兵荒馬亂的,許多店麵都關門了,但昨夜城裏死了不少人,棺材鋪子生意卻是不錯。


    看著家丁們將屍體擺放好,等他們將白添福生前喜愛的一些小物件放進去,董策彎下腰,親手將白添福心愛的那把寶刀放入棺中。


    他直起腰來,長長的歎了口氣,低低道:“白老兄,一路走好!”


    最後則是蓋上被子,到這一步,就算是完成了。


    董策擺擺手,示意釘上蓋板。


    家丁們抬著厚實沉重的蓋板,放好位置,而後便開始釘棺。


    釘棺也有許多講究,不過白忠旗今日在鋪子裏把一應需要注意的事項都給問清楚了,有他在,倒也是不怕出什麽錯兒。


    然後大夥兒又開始布置靈堂。


    等到所有事情都弄完,已經是日落西山,紅霞漫天。


    董策看著已經很像一個樣子的靈堂,輕輕籲了口氣。


    靈柩後麵的牆上,一個大大的‘奠’字在正中,上麵則是掛著一個匾額,‘奠’字兩側則是掛著挽聯。而在靈柩前麵,擺放著供桌,供桌之上,一盞長明燈已經點燃,燈火晃動。在供桌之上,更是擺放著三牲。一陣風來,長明燈閃爍,有白綾在飄動。整個靈堂,莊嚴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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