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渾不明所以,依言做了,然後一根粗大的槍管便是架在了他的肩膀上,槍口探出去大約一尺,董策在後麵持著槍柄道:“瞧見沒,便是這般。這抬槍力度太大,因此隻能這樣發射,一個人是不成的。”


    王渾一哆嗦,叫道:“頭兒,這差事可不好幹,一槍下來,槍管兒就通紅了,不得把皮肉都給燙爛了?”


    “這你放心,一兩槍之內是沒問題的。”董策笑了笑,把抬槍拿下來,指著箱子裏麵道:“也可以用這玩意兒。”


    箱子裏麵還有一個挺大的鐵家夥,黑沉沉的,竟然還沒生鏽,石進把它拿出來撐開,卻是一個類似三腳架的東西,足有半人多高。董策把抬槍放在三腳架上,也示意了一下。


    石進搖頭道:“這玩意兒生鐵造的,也得有三十來斤,怕是不易攜帶。”


    董策點點頭,讚許道:“你看的明白,這就是抬槍為何要搭在人肩膀上了。”


    “王渾,給我拿著。”董策把抬槍扔過去,王渾忙不迭的接住抱在懷裏,視若珍寶。


    那盒子裏麵還有一格,裏麵卻是放了不少東西。有七根火繩,兩個成x年男子拳頭大小的火藥罐,還有一個挺大的袋子,一提起來碰冷哐啷的,董策打開一瞧,裏麵是不少嬰兒拳頭大小的鉛彈。


    “你們先把這裏收拾著,有用的東西都拿出來晾曬,裏麵的那些破爛兒,都清出來當柴燒。弄幹淨之後,用水清洗一番。石進,這事兒你盯著。”董策囑咐完了,對王渾王通道:“來,把這抬槍抬到我屋裏去。”


    這一日剩下的時間,董策便是在自己的房中度過,冥思苦想著,他時不時的出來說兩句話,吩咐石進等人弄一些東西。


    而剩下幾人,則是以石進為首,在墩中幹著幹那。先是清理庫房,然後用水徹底的淋洗了一遍,大開房門進行晾曬。然後又是遵照董策的囑咐,準備了許多的東西,其間甚至還出去一趟,拖了不少樹皮被扒得光溜溜的粗木頭迴來。


    當日傍晚,在外麵地裏勞作了一天的墩軍們迴來之後,瞧見這些東西,都是心中詫異,不知道這位新上任的甲長大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兒。


    第二日,墩軍們照常下地幹活,而董策等人又是忙碌了一天。


    傍晚時分,墩軍們迴來的時候,發現在安鄉墩旁邊不遠處清出來一片空地,大約有百米方圓,很是平整。進了大門,發現庫房大門開著,裏麵放了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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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七年的六月初八日,天剛蒙蒙亮,董策便把大夥兒都給叫了起來,出了安鄉墩,在旁邊那片空地上集合。


    今兒個是個陰天,天色灰蒙蒙,陰沉沉的,不見半分太陽要出來的痕跡。


    墩軍還有他們的家眷來到之後,驚異的發現,在空地邊兒上豎了個木頭牌子,上麵用刀刻了三個大字——‘演武場’。字不是很好看,但是如刀砍斧削一般,力道十足,崖岸高峻。


    而在空地的另外一邊,還一溜兒豎起了十來個靶子,做的很簡陋,但是墩軍們都能認得出來——這就是如假包換的靶子。


    王渾走過來,把一堆東西放在眾人旁邊,赫然正是一些弓和箭。


    董策背著手站在眾人麵前,掃了一眼大夥兒,道:“今日把大夥兒叫來,是宣布一件事兒。”


    他頓了頓,繼續道:“從今日開始,咱們就要訓練演武了,每日都要進行。”


    人群中頓時是起了一陣騷動,雖然是身為軍兵,但是他們之前何曾有過什麽嚴格的訓練?大明朝軍中的各項製度早就廢弛,士兵們更像是軍官的佃戶,訓練一個月能有一次就算不錯。而這位新上任的甲長大人竟然說每日都要練?


    這是要做什麽?他瘋了吧!


    不過這種話,終究也隻是敢在心裏說說。


    對於他們的想法,董策一眼就看的分明。


    “都閉嘴!”董策低喝一聲,眾人聲音頓時是消失的無影無蹤,針落可聞。


    “我不管你們以前怎麽樣,但是現在,你們是我手底下的軍漢,就得聽我的規矩!”董策的眼神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劃過,如刀一般鋒銳:“咱們是大明朝的軍兵,就算是不為國效力,也得想著,如何才能保護自己的家人!”


    “過去是察哈爾的蒙古韃子,後來是後金國的東奴韃虜,這些韃子屢屢入寇,有多少百姓被殺,多少女子被擄去,多少兒女成為他們的奴隸!你們自己說,有多少?”


    董策吸了口氣:“不勝枚舉!鎮羌堡在大同鎮最邊境,十裏鋪在鎮羌堡最邊境,咱們安鄉墩在十裏鋪最邊境!一旦韃虜入寇,咱們就是首當其衝!你們說說,韃子以來,你們能濟得了什麽事?就眼睜睜的等死麽?”


    董策終於在人們的眼中看到一絲動容,這讓他很是欣慰。大明朝的百姓,軍兵,之所以麻木不仁,不是因為他們本心想要這樣,而是艱苦的生活,無能的朝廷,如狼似虎的貪官汙吏,看不到希望的明天把他們逼成了這樣。


    他不再多說,指了指夜不收霍讓,道:“你來射一箭看看。”


    霍讓遲疑了一下,出列拿起弓箭,比劃了一下,衝著董策苦笑一聲:“大人,能不能離得近一些?”


    他們所在的位置,距離靶子大約有六十米左右。說實話,這個距離不算遠,六十米,也即是四十步,在這個距離上,後金兵使用強弓和柳葉重箭,基本上可以做到十中x八x九,而且柳葉重箭足以釘進兩寸厚的木板中,威力極強。


    但是對於這些缺乏訓練的大明軍來說,當真是有些難了。


    “就在這兒,快點兒!”董策板著臉道。


    霍讓沒法子,隻得硬著頭皮張弓搭箭,瞄了好一會兒之後,方才是鬆開了手。


    他膂力還不錯,那弓也能拉得開,隻是這準頭也太差了些,隻聽到嗖的一聲響,那箭便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幾個靶子上都是空空如也。


    董策歎了口氣,夜不收在一個墩中也算是精銳,就這水準?


    這幾日他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歎氣了,一切都得從頭來做,任重而道遠。


    “去,自己撿過來!”董策麵無表情道。


    霍讓在距離自己瞄準的靶子一米開外的地方撿到了箭支,灰溜溜的迴來了。


    接下來,董策便是讓這些墩軍們都挨個的射了一箭,不出他所料,果然沒一個中靶的。霍讓還算好的,別人都偏的更加離譜。


    “別在那兒光顧著笑了,你們也過來射一箭!”董策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王渾等人。


    畢竟放眼軍中也算得上是精銳,跟這幾個墩軍相比,石進等人就要強的多了。


    便是看上去最不靠譜的王渾也是命中了,除了王通之外,五人無一落空。


    讓董策頗為詫異的是周仲,這個飛揚跳脫,頗有些遊俠兒氣質的年輕人,一箭命中靶心。董策以為他是運氣,連著讓他射了三箭,結果全都命中靶心。


    這箭術是真好。


    眾人各自射完,就輪到董策了,所幸他前生參見過射箭俱樂部,這具身體也曾經是箭法精熟,這幾日偷偷的練了一番,已經是把感覺找迴來了,好歹是沒有丟人,也是命中靶心。


    隻不過他力氣大,這箭的力道卻是小了些,拿在手裏輕飄飄的,沒什麽感覺。


    董策這人露了這一手兒,安鄉墩原來的墩軍們都是被鎮住了,新來的甲長大人這群人,並不是以勢壓人,而是真真正正,手底下有本事的。


    “從現在開始,每人一張弓,六支箭,自己開始練習!”董策吩咐道:“我不管你們現在如何,十日之後,我要驗收,必須命中靶心周徑三寸之內,若是做不到的!就等著挨收拾吧!”


    他冷冷一笑,露出一口這個時代罕見的雪白牙齒:“我的手段,你們是見識過的!”


    大夥兒紛紛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這位大人的手段,瞧一次便是能讓人永生難忘。


    本來心裏有些投機取巧的,這會兒也是紛紛打消了主意。


    他們固然是不情願,但是也沒法子,更不敢對董策有絲毫的質疑和反對。


    然後董策便是宣布解散,迴去吃個飯,男人來這裏集結,女人自下地幹活兒去。


    接下來的一個上午,安鄉墩的眾墩軍們便是在艱苦的訓練中度過。


    除了王羽受傷在床上躺著之外,一共四個墩軍,外加石進五人,正好每個人一張靶子對著練。那靶子都是木頭板在外麵蒙著草紮的,箭支射上去並沒有多少損害,拔下來可以反複使用。


    董策則是跟個監工頭兒一樣,拎著馬鞭,在眾人後頭來迴走動。


    射箭這是個苦力活兒,據說中世紀英國的長弓手,退役之後普遍的肌肉畸形,基本上拉十次弓,這力氣就消耗的差不多了,須得休息一下。董策也不催促,讓他們休息,可是他心裏掂量著時間,誰若是休息時間過長趁機偷懶,董策手裏那馬鞭便是劈頭蓋臉的下來了。


    在皮鞭之下的訓練果真是卓有成效,一上午的時間之後,墩軍們的準頭雖說還不怎麽想,但是已經有模有樣了。至於王渾他們幾個,也是各有進步。


    兩個時辰之後,董策宣布解散,各迴各家。


    眾人如蒙大赦,紛紛下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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