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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皇女羅斯維拉神色陰沉地站在貴賓休息室裏,緊急趕來的醫護人員早已收迴急救器材,靜靜地在一旁待命。她深吸一口氣,擺了擺手讓他們離開。


    這個房間裏已經沒有需要搶救的對象了。


    她轉過身,半個身子都被雨水濕透的尤利西斯站在休息室門口,純黑的西服被水漬染成了更加深沉的黑色。在這樣的雨夜,臉色蒼白的黑發男人帶著一身水汽忽然出現,仿若是從溺沉的湖底爬上岸來奪人性命的惡鬼。


    “你的那位……女伴安排好了?”羅斯維拉問。


    尤利西斯點了點頭,徑直踩著柔軟的地毯走了進來,“有線索嗎?”


    羅斯維拉冷笑:“已經發現他的蹤跡了,他受了傷,逃不遠的。”


    她垂下眼,她的那位最聒噪吵鬧的哥哥此刻正安靜仰麵躺倒在真皮沙發上。


    四皇子奧利弗的雙目圓睜,嘴唇微張,可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尤利西斯的眉頭緊鎖,看向了房間裏的第一位受害者。莫裏斯男爵的身體背對著房門坐在靠窗的軟椅上,胸前被鮮血浸透,從那毫不自然的動作來看,應該是死後被移動到椅子上擺放好姿勢的。


    奧利弗皇子進入休息室時應該察覺到了男爵的不同尋常,他有所警覺,但為時已晚。


    他的脖子被扭曲成了某種詭異的弧度,而那雙以寶石戒指加以裝飾的右手上還緊緊攥著一把防身用的袖珍□□。


    顯然他在臨死前還試圖反擊,那三響毫無章法的淩亂槍聲就是他在慌忙恐懼中最後的發聲,遺憾的是三顆子彈都沒能擊中那個殺手,但流彈的碎片仍在殺手身上造成了傷害,遺留在現場的少量血跡已經被拿走取樣了。


    腳步匆忙的alpha下屬臉色難看地走了進來,躬身道:“殿下,我們跟丟了。”


    六皇女眼中的憤怒愈燃愈烈,嗬斥道:“廢物!”


    “目標的動作十分敏捷,一路上也沒有遺留任何血跡,似乎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傷……他的反偵察能力很強,我們的人不是他的對手。”下屬解釋道,可羅斯維拉隻是不耐煩地拽了拽自己的衣領讓他離開,“繼續找!”


    “需要軍部出動嗎?”尤利西斯問。


    羅斯維拉搖了搖頭,“陛下要求盡力降低此事的影響。”


    尤利西斯沉默了一瞬,眼神晦暗難明。


    羅斯維拉自嘲地笑了笑:“好了,看來不需要你的幫忙了。你可以走了,過兩天記得關注星網上的皇室訃告,看看奧利弗究竟是突發了什麽急症死的。”


    “請您節哀。”尤利西斯低聲說,退出了貴賓休息室。


    他的背脊挺得筆直,步伐穩健而有力。監控錄像敬職敬責地將這位身姿挺拔的貴公子的一舉一動記錄在案,直到他離開酒店大門,坐進了修雷西塔家的懸浮車。


    ——僅剩的體力已經消耗殆盡。


    他脫力地坐在後座座椅上,冷汗涔涔流下,連抬手解開西裝紐扣的力氣都沒有。司機對後視鏡裏自家少爺的情況視若無睹,靜默無聲地讓懸浮車平穩地在車流間穿行。


    *


    “那個……請您去附近的埃利亞水晶旅館可以嗎?”夏菟對司機說。


    修雷西塔家的司機十分禮貌,對待夏菟也是恭恭敬敬的,安全地把她送到了目的地就離開了。夏菟還想問問他該怎麽聯係尤利西斯,可司機隻是說少爺如果有意願會聯係她的,多餘的話半個字也不肯透露。


    克利倫主任在埃利亞旅館為她預定了房間,可他並不在這裏。


    她給克利倫發過消息之後,對方很快就迴複了。克利倫隻說讓她和尤利西斯在一起,確保自己的安全,似乎並不是很擔心。


    可她看到這條消息時已經坐上了車,而尤利西斯也返迴了酒店。再次給克利倫說明了情況後,他迅速在星網上給她預定了旅館房間,而他明天早上會來接她。


    可克利倫今晚在哪呢?她發過去的消息沒有人迴答。


    夏菟一晚上沒有睡好覺,一閉上眼耳畔似乎又響起了槍聲。等到天色微白,她才勉強入睡。


    夢裏的黑發男人一會兒冷著一張臉,一會兒又微微笑著看她,兩種截然相反的表情互相交錯,最終扭曲成了某種可怖的痛苦神情,渾身是血地站在遠處。


    她伸出手去卻撲了個空,從睡夢中猛然驚醒。


    “你醒了。”缺少抑揚頓挫的男低音忽然響起,顯得過於理性冰冷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卻讓人十分安心舒服。


    夏菟眨了眨朦朧的眼,這才看清坐在窗邊捧著一本書的薩蘭因·克利倫。


    昨晚合上的窗簾已被拉開,矮桌上的咖啡杯裏散發出濃鬱的香氣,而克利倫骨節分明的手合上書,微笑著注視著夏菟。他淺金色的柔軟蜷發在陽光之下幾乎透明,蒼青色的眼眸裏平靜無波。


    “克利倫主任?你昨晚去哪了?”


    他揉了揉眼角,似乎還有些疲憊,輕描淡寫道,“受到委托去做了個小手術。”


    在羅尼帝國也有他的工作嗎?


    夏菟下意識地把被子往上提了提,“你怎麽在這裏,不對,你怎麽進來的?”


    “不是說過嗎,私下可以叫我薩蘭因,”克利倫站起身來,走到夏菟床邊伸出手,“別忘了,我現在是你的監護人,如果害怕得想哭的話可以給你三分鍾宣泄情緒,之後就請你保持冷靜和理智,我們還有事要做。”


    夏菟堅定地謝絕了克利倫微薄的好意,攥緊了被角,“我很冷靜,你先出去一會兒好嗎,我現在要換衣服。”


    “當然,你的行李箱已經從菲爾德酒店送來了。”他點了點頭,順從地開門出去。


    夏菟鬆了一口氣,迅速把旅館的睡袍脫下,從行李箱中找出自己的便裝換上。


    她打開門,讓克利倫進來。


    “真的不需要心理疏導嗎?你似乎做了噩夢,”克利倫問,“我倒是可以給你提供一些幫助。”


    夏菟搖搖頭,隻是幾聲槍響而已,她在鳳凰星聽到過的還少嗎,但這可不能告訴克利倫主任。


    “對了,你說我們有什麽事要做?”


    “之後的會議,請你作為我的助理陪同出席,”他平靜地說,“我認為還是讓你時刻處於我的視線之中最為安全。”


    “誒?”夏菟驚訝得瞪大了眼睛,“我嗎?可是我對專業上的理論一無所知,真的可以嗎?”


    克利倫青色的眼睛裏露出了不知是嘲諷還是無奈的目光,但他依舊帶著溫和的笑容進行著無比辛辣的迴複:“很有自知之明的答案,哪怕是作為實習助理來說,現在的你也完全不夠格。”


    “那……”


    “隻是整理一些文件資料的順序,不會出太大的問題吧?”


    夏菟鄭重地點了點頭。


    克利倫臉上的笑意加深,將放置在桌上的那本厚厚的醫學專業書籍交給她,“那麽夏菟助理,請你把我的書拿好,今天下午歸還到皇家醫學院圖書館的b區。”


    夏菟接過書,低頭看了看書的硬殼封麵,草草翻了幾頁試圖作為助理了解一下上司的閱讀喜好,她看清了每一個字,卻無法在腦海中形成確定的印象。畢竟她在鳳凰星的兩年裏勉強學會了識字,可沒人來教她這些深奧的醫學理論。


    克利倫看出她的認真,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思索道,“如果想要正式成為我的助理,除了基礎醫學理論的儲備,我還會命令他在光腦假想手術程序上進行每天三小時以上的操作練習,至少持續一年,可以做到嗎?”


    夏菟猛甩頭,她從來就沒點亮過醫學這方麵的技能樹,更何況克利倫的要求簡直嚴厲得超出正常水平,根本不可能完成號碼,她還是老老實實地當她的臨時工好了。


    克利倫主任好像真的從心底感到遺憾一樣歎了口氣,“曾經倒是有一位可愛的學弟完成了要求,可惜……”


    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麽,一向顯得冰冷的蒼色眼眸中罕見地流露出些許懷念。


    作為新上崗的實習助理,夏菟的工作就是跟在克利倫身後在皇家醫學院參加學術交流,在會議時別讓自己在專家們的一套套專業術語中昏昏欲睡。她不肯服輸,在圖書館裏借了基礎的一些關於信息素腺體的研究書籍在開會時坐在後排看,有不懂的地方就在結束後問克利倫。


    至少可以多了解一下賽文的病情,反正她身邊正好有一位頂級專家。


    一連十幾天,夏菟都跟著克利倫,她這才發現克利倫在羅尼的人氣有多高。走在醫學院裏會有學生來向他問好,也有人帶著疑問來找他解惑,甚至有人隻是為了找他要一個簽名,克利倫都帶著溫和的微笑一一應對,從沒露出絲毫高傲的作態。


    其中以omega最為狂熱,因為克利倫改進研製出的強效信息素抑製劑,這些孩子們簡直把他當做偶像明星一樣對待,以憧憬崇拜的目光看他。整個醫學院隻有不到十個omega學生,當他們羞澀地攔住克利倫時夏菟還沒當迴事,等他們自我介紹後,她才明白這些人是多麽特殊的存在。


    這一次的交流活動一共為期半個月,很快就結束了,克利倫即將帶著她返迴塞萬卡聯邦。夏菟這才著急起來,她還想再見一次尤利西斯確定某些事,可那天晚上之後他再也沒有聯係過她。


    但返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任她如何懇求,克利倫都沒有延緩歸途的打算。


    “沒有推遲的必要。”他隻是淡定地解開了她手腕上的定位係統,帶著她坐上了去往帝星星港的懸浮車。


    再來羅尼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夏菟眼巴巴地扒著窗戶,克利倫隻是摸摸她的頭發,輕笑了一聲。


    下一秒,懸浮車轟然燃燒起來。


    劇烈的撞擊到來時,克利倫主任把她壓在了身下。


    她最後看到的,是薩蘭因·克利倫那平靜得近似虛幻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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