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連串兒地說話,似倒豆子一樣,“我疑心他是偷梁換柱!”


    是,有假衛姝,就有假趙二!


    這一撥才稟完,另一撥人也迴來了。


    第二撥人就在木紗門外說話,“主君,末將三路人馬暗中跟蹤,又跟丟了。”


    難怪適才謝玄根本不急,司馬敦挨揍的事也並不過問,原來他早就安排下去追查趙二公子了。


    “趙二公子在晉陽有好幾個住處,跟上這一撥,不知怎的,臨了卻又發現跟錯了人。他們馬車是一樣的,穿戴也都是一樣的,什麽都一樣,這趙二公子,實在狡猾!”


    所以趙二到底是不是真趙二,一時間,撲朔迷離,難以分辨。


    說狡兔三窟,著實不曾冤枉了他。


    此時已近夜半,小狗蜷在一旁,而人已經被這一撥撥的消息擾得不能安枕了。


    那人總算放過了她,隻交代了多睡一會兒,穿戴整齊,這便要出門去,也不知道到底要幹什麽。


    阿磐便問他,“夫君要去哪兒?”


    那人溫和笑,“去會一會趙三趙六。”


    “夫君會暴露身份嗎?”


    那人隻是笑,並不再答,看起來盡在掌控之中。


    是了,是了,如今正是趙室奪權的緊要關頭,趙三趙六與趙二趙七分庭抗禮,針鋒相對,恨不得抓住彼此的疏漏,一招製敵,把人都殺個片甲不留。


    若順利扳倒趙二趙七,趙三趙六自然就能順利上位。


    難道趙三趙六就不想借魏王父之力,先一步奪宮稱王嗎?人為了權力,是什麽都幹得出來的。


    或以利相傾,或挑撥離間,或禍水東引,總會有法子叫趙二本相畢露。


    至於以後稱王的到底是趙三還是趙六,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他們趁夜走了,阿磐卻益發睡不著了。


    抱起小狗,滿心滿腦的想的都是如何找到趙二,若找到趙二,再如何撕開蕭延年的皮。


    一想就是大半夜,待曦色乍現,便命司馬敦駕車直奔食肆。


    抱著小狗,一口氣登上了二樓的闌幹。


    就在這等著,專等趙二公子。


    這食肆就是謝玄在晉陽的地盤,因而不必擔心安危,何況,著常服的將軍們全都隱在人中。


    晉陽最好的地段就在這條大道上,何況已在此處見過趙二公子兩次了,她有的是時間,不怕他不來。


    這一日到午時,果真見到了那輛熟悉的馬車,也仍舊停在食肆不遠處。


    阿磐仔細盯著,確信從車裏下來的就是趙二公子。


    連忙戴好鬥笠,抱起小狗,叫上跟班,“司馬敦,走!”


    司馬敦連忙跟上,下了樓梯,直奔馬車,見趙二公子已經帶人進了酒肆,就在酒肆裏頭坐了下來。


    店家十分殷勤,將那些酒啊肉啊一樣樣地往上端,總有滿滿一案幾呢。


    司馬敦日前才被他們揍過一迴,臉上的淤青紅腫還沒消呢,便在外頭候著。


    阿磐自己扮作食客模樣,不緊不慢地往食肆裏走。


    唯有小狗要帶。


    她的狗不是什麽名貴犬種,不過黃色柴犬罷了。


    幼時臉圓毛蓬,胖嘟嘟的十分可愛。長大後臉尖腿長,耳朵豎起,雖不如幼時好看,卻也對她忠心耿耿,寸步不離。


    本就是蕭延年給的,又跟著蕭延年住同一屋簷,成日裏跟進跟出,早熟悉了他的氣味。


    柴犬認主,便是隔個十年八年不見,都認得舊主,何況才區區兩月,認出故人實在不算難事。


    阿磐放下狗去,狗頭衝著趙二公子,悄悄在狗子耳邊吩咐,“小黃,去找主人!”


    小黃屁顛屁顛地跑,見了趙二公子,果真湊過去搖尾巴。


    阿磐心裏一動,你瞧!小黃認得趙二公子!


    這若不是蕭延年,那還能是誰!


    阿磐疾奔幾步要去抓人,“蕭......”


    “蕭延年”三字還不曾出口,哪知道卻見那人卻攤開手心。


    手心是幾塊肉幹。


    還笑著逗起了狗來,“小東西,吃不吃?”


    她的狗正蹭著那人的腿,朝著肉幹瘋狂舔舌頭。


    嗬,這沒出息的狗。


    慌忙忙戛然頓住步子,見趙二公子已悠然抬起了頭來,那張臉在酒肆暗色的光線下愈發顯得蒼白許多。


    那人挑眉,“第三迴了。”


    是第三迴了,記性不錯呢。


    阿磐抱起狗來,她的狗還在沒皮沒臉地嚼肉幹,阿磐也笑,“看起來,我的狗好像認得公子。”那人嗤笑了一聲,“一個見了肉隻會搖尾巴的蠢東西罷了。”


    她的狗似是能聽懂這樣的話,支棱著耳朵嗚咽一聲,圓溜溜的眼珠子委屈巴巴地轉。


    阿磐淺笑,“我的狗不怎麽吃生人的東西。”


    她亂說的,因了她也不曾見過旁人喂小黃。不過是炸一下,看這位趙二公子是什麽反應。


    那人穩坐如鍾,朝一旁的人使了個顏色,一旁的人這便朝她的狗扔了一大塊肘子。


    她的狗......


    她的狗嗷嗚一聲叫,這便從她懷裏掙脫下去,朝著那塊大肘子撲了過去。


    真是個沒出息的狗啊。


    眾人大笑,那趙二公子譏諷道,“看見了?狗就是狗。”


    阿磐難堪得一張臉乍紅乍白,好在有鬥笠遮著,不必被人瞧見自己的慌張。


    一生氣就踢了狗一腳,把狗踢得嗷嗚一聲夾起尾巴,抱起來就要走。


    那人卻還要問,“總在這裏見到姑娘,姑娘家,在這附近?”


    “還是說,在等我?”


    阿磐迴過頭去,“我說了,是我的狗認得你。”


    眾人又是大笑,那趙二公子道,“三弟六弟可真沒本事,就派個姑娘來?”


    說著話,拽著她的藕臂一把拉到跟前,險些把她拉倒,再拉倒在懷裏去。


    阿磐驚叫,“趙二公子幹什麽!”


    司馬敦聞聲又衝奔進來,“哎!幹什麽!欺負良家女子!”


    那趙二公子根本不理會,就在她耳邊,陰森森道了一句,“再不離開晉陽,我要你們全都死在這兒。”


    阿磐心裏驀地一凜,這口氣多像蕭延年啊。


    除了蕭延年,還有誰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這三次都不曾掀開她的鬥笠,不曾挑開她的白紗,想必早就知道她是誰。


    知道她在,必也知道謝玄在。


    趙二公子定是蕭延年,定是!


    還來不及細想,那趙二公子已一把將她推開,遠遠地推去了一旁。


    若不是司馬敦趕過來扶她一把,她定要摔到地上去不可。


    可恨那麽忠心聰明的狗,就是不汪汪叫上一聲。


    為什麽不叫。


    是因了狗,永遠不會衝著自己的主人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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