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個好天氣。


    清晨下了半小時的雨,空氣被雨水洗滌了一遍,格外的清新。


    合歡花開的燦爛。


    毛茸茸的感覺。


    秦耕一直就最喜歡這種毛茸茸的紅花,他手裏捧著一朵合歡花,放在鼻子上聞了聞。


    他騎在一匹高大威猛的紅馬上,背上是一支雙管獵槍。


    雖然已經有30年了,但秦耕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他那把槍。


    六舅李立夏偷偷的沒有上交,那年頒布動植物保護條例的時候,要求有獵槍的要上繳,李立夏沒有交,而是藏在閣樓上,每年都會上一次油。


    按理,今天進森林,是不能帶獵槍的,但市府周夢凱打電話,市裏送來了持槍證,特許秦耕帶槍上山,理由是自衛。


    今天進山的人並不多,陪秦耕的隻有王國平和鄒曉漁,還有兩個年輕的醫生。


    五個人,五匹馬。


    徐江月帶著孩子們去景洪看父母了,秦耕一個人進山。


    徐江月總有一種觀點,認為女人不要跟男人進山,拖後腿,大山裏是男性的世界,女人不要進山。


    奇怪的是,東東竟然沒有提出來去山裏玩,他說要去看爺爺奶奶。


    對此,秦耕還是有幾分失望的。


    男人怎麽可以不喜歡大森林呢?


    在秦耕看來,不喜歡大森林的男人缺乏雄性激素,不是真爺們!


    他對東東很有幾分鄙視。


    所以,他根本就沒有邀請東東進山,他生氣了。


    五匹馬,在去九隊的路上,並沒有奔馳,而是慢慢悠悠,一邊看著風景,一邊走路。


    西雙版納沒有冬季,這裏隻有旱季和雨季,此刻,山上是比較貧乏的,既沒有果子,也沒有菌子。


    除非你運氣特別好,亂了季節的雞樅還是可能出現的。


    另外,這個季節當季的菌子是幹巴菌,如果你夠幸運的話,采摘到幹巴菌也是有可能的。


    幹巴菌是雲南特有的珍貴野生菌類,賣相好的幹巴菌可以賣到800元一公斤的價格, 具有較高的經濟價值,是雲南野生菌市場的重要品種,但因人工栽培困難,依賴野生資源,大規模生產時通常的辦法是封山育林。


    一路上,秦耕看著被開發成橡膠林,原來的森林已經無影無蹤了,心裏特別的別扭。


    不過,到了九隊9號山,秦耕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這裏還有森林,此刻已經封山了,森林倒是反而保護得好很多。


    才進森林幾十米,秦耕就發現了一窩野雞蛋。


    野雞剛剛生了蛋,就和家雞一樣“個多個多”叫個不停。


    看過版納野雞的人就會堅信,家雞的老祖宗就是它們。


    它們和家雞完全一樣。


    野雞並不漂亮。


    但錦雞很漂亮。


    錦雞有很長的漂亮的羽毛。


    “今中午臭菜煎雞蛋是不要操心了。”


    野雞窩裏有11個蛋,秦耕留下一枚,另外十個就是中午的美食。


    眾人繼續往森林深處前行,繁茂的枝葉將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偶爾有幾縷陽光艱難地穿透,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喧鬧聲, 秦耕等人循聲望去,隻見一群獼猴在樹枝間穿梭跳躍,嬉戲。


    秦耕很久沒有看到野生猴群的嬉鬧了,還是30年前,這種場景可以經常看到。


    今天,太令人興奮了,這個猴群的猴子至少有60隻以上,是大猴群。


    有隻調皮的小獼猴倒掛金鉤,尾巴緊緊勾住樹枝,手裏還抓著一顆野果,正津津有味地啃著,汁水順著指縫滴落。


    幾隻成年獼猴則圍坐在一起,互相梳理毛發,一隻母猴溫柔地將幼猴抱在懷中,輕輕撫摸著它的腦袋,盡顯母愛。


    秦耕幹脆坐著,鄒曉漁他們也站立不動,生怕驚動了猴群。


    就在秦耕他們靜心下來欣賞時,突然,猴群裏一聲尖叫,接著,所有猴子朝山上飛奔,隻聽得樹枝樹葉的聲音。


    “比動物園的好看多了!”


    王國平有些失望。


    其實,他們雖然一直在版納,但是,他也有20多年沒有看過野生猴群了,他們進山的機會很少。


    封山之後,即使進山了也不能帶任何動植物出去。


    不在山上打獵,或者采摘菌類,藥材,他們哪裏還會進山?


    他們和秦耕不同。


    秦耕就是喜歡森林裏的一切。


    氣味,聲音,大樹,花草,等等,都是秦耕喜歡的。


    王國平隻喜歡雞樅,雲耳,竹筍,藥材。


    過去,他每年都要在這上麵賺幾百塊錢,後來不允許采摘,他也就不上山了。


    “我也很多年沒見過這種猴群了。”鄒曉漁說,“你去了昆明之後,我擔子就重了,沒什麽時間出來玩。”


    秦耕理解,他們不比得秦耕兩世為人,他們忽略了眼前的美景,他們也不知道大森林在幾十年後會消失,更重要的是,他們對最容易得到的東西一點也不珍惜。


    是的,版納人,生下來就在大森林裏,所以,大森林有什麽稀奇的呢?


    秦耕不同,他真的太愛這片森林了。


    “咦?什麽聲音!”


    走在最前麵的秦耕,敏銳地察覺到前方灌木叢傳來細微的動靜。


    他示意眾人停下,緩緩撥開枝葉,輕輕地朝前搜索。


    一隻食蟻獸映入眼簾。


    這隻食蟻獸渾身披著灰黑色的毛發,長長的鼻子不停蠕動,探尋著螞蟻洞的位置。它的爪子鋒利而有力,在地麵上刨出一個個小坑。


    看到食蟻獸的瞬間,秦耕腦海中閃過多年前的狩獵場景,一種難以抑製的衝動湧上心頭。


    他迅速抬起雙管獵槍,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砰” 的一聲巨響,食蟻獸應聲倒地 。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幾個護山隊員從樹林裏衝了出來。


    他們表情嚴肅,手中緊握武器,迅速將秦耕等人包圍。


    還沒等秦耕開口解釋,其中一個年紀比較大護山隊員驚訝地喊道:“這不是秦耕醫生嗎?秦耕醫生,你還認識我嗎?”


    秦耕搖了搖頭。


    “我就是你救活的那個得敗血症的小孩呀!”


    秦耕想了一會,臉上一喜,“噢,對了,那個時候鉤端螺旋體病暴發流行,你混在他們這個病裏,差點被誤診了。”


    “對,對,幸虧遇見你,我才沒有當成鉤體病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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