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蹊蹺?”


    雲頭,為自己找借口離開的林川也被這份詭異場景所驚動,連忙俯視下去。


    大威鎮妖缽的殘體在龍鷹嶺焚燒,黑灰遍布,飄散天地,一片淒愴的滅世場景,卻於此刻,亮起一點微不可見的光點。


    那光點雖小,卻無比的耀眼。


    無數的氣運向著那光點匯集而去,漸漸地那光點愈發凝實而且廣大,甚至傳出淺淺的誦經聲。


    “奪龍之法,奪天地龍種之氣數,護養一魂......”


    “八臂天龍......”


    ......


    眾人不由大喜,望著灰燼似是想到什麽,皆是雙手合十,默念:“讚美八臂天龍,讚美穹皇上尊!”


    “不要再念了,都給我停下,停下!”


    裴烈眸子通紅,似是被這股平和的誦經聲攪弄了道心,隱隱有些失衡。


    那奪龍之法好似和他本性相克,哪怕隻是聽到一個字符,渾身都在不舒服,湧起強烈的殺意,想要暴動,想要殺人。


    他連續揮拳,想要繼續拍擊大地,踩滅所有不服之人。


    那光點中卻響起一道醇厚慈悲的聲音。


    “你還不醒悟嗎?”


    “蕭穹?”


    他霍然扭頭,雙目裏血絲盈滿,似是發現目標,大踏步的走向龍鷹嶺,一掌抓向那光點。


    卻是抓了個空。


    聲音再次響起:“你抓不到我,你我雖隻有三尺之差,卻是天與地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計,很可惜......我是天龍了!”


    “很可惜,我是天龍了!”


    明明很輕的聲音,卻又如此巨大,乃至於震耳欲聾,宛如雷音貫徹天上地下。


    “不可能,你沒有了肉身,怎麽成的天龍?”


    裴烈滿臉驚容,受到羞辱般的惱怒,有些無法理解而今的蕭穹,剛才自己殺他就和殺雞一樣,怎麽一刻鍾都沒到,形勢就逆轉了?


    虛空光芒點點,漸漸凝成一具肉身。


    他赤身裸體,卻包裹在光芒中,仿佛金光鑄造的神人,就如此照耀世間。


    三頭八臂,一身金光。


    他靜靜的看著裴烈,探出八根手臂,攤開手掌:“那還要謝謝你毀了父親送予我的肉身,助我悟到了控龍之法的更高層次,奪龍之法,更徹底的領悟真正的八臂天龍金身!”


    “真正的天龍金身?”莫說是裴烈,所有人都糊裏糊塗,難道裴烈修持的不是真正的金身,眾人修持的不是真正的金身?


    蕭穹隻有三尺高,卻如天地般浩瀚,恍若太陽般灼目,他一步踏出,落在裴烈金身的頭頂。


    兩人拚湊,恰好萬丈。


    “放肆!”


    裴烈盛怒,要將蕭穹拍落,卻如何也碰不到蕭穹的身影,徒然拍了個空。


    明明蕭穹就在那裏,卻無法觸摸,無法感知。


    “這到底是什麽境界,到底什麽才是天龍,為何我還差三尺,還差三尺!”


    他心神失衡,顯出狂態,被蕭穹這一手弄得懵了,或者說他沉浸在心魔中,無法自拔。


    “唿~”


    蕭穹望著大地上的眾人、眾生,胸中豪情壯誌散開,似有包容萬有的氣度與慈悲。


    “舉頭三尺有神明啊!”


    “龍,乃是萬族之首,承載著萬靈的重量,容納著萬物的血脈,單憑一人之力是無法成就的,你需要擁有一顆博愛的心,才能承載天龍的意誌!”


    風依舊唿嘯天地,山川雖起伏,卻亙古長存,那是生命永遠無法企及的長度,除了天龍......


    那麽為何天地長存,龍也長存?


    “你是說......天地有自己的思想?”這一刻,裴烈毛骨悚然。


    蕭穹摸了摸裴烈的肉髻大腦門,笑道:“非也,那不是一種思想,而是一種境界與意誌,領悟便會達到,達到便領悟了,天地也便被掌控了,就如現在,我掌控了風,掌控了電,掌控了山川起伏,掌控了四時變化......”


    他手掌合一,捏成拳。


    話語鏗鏘。


    “而這就是天龍!”


    這一刻,天地響起了讚歌,一縷縷清明的光輝自天穹垂落,乃至於整個天龍界十二萬九千六百萬裏的土地都湧現金蓮。


    哪怕是穹天上國也受到這股力量感召,湧入人們的身體中,一瞬間,所有人恢複了清明。


    他們思及種種,不由頭皮發麻。


    “裴烈大帝操縱了我們,他......不是龍,是魔鬼,是邪魔!”


    “我們差一點釀成大錯!”


    “讚美八臂天龍,感謝穹皇上尊拯救我等!”


    幾個眨眼,穹天上國百姓便倒戈相向,紛紛不再信仰裴烈大帝,反而歌頌蕭穹拯救他們,發自心底的信仰。


    而這與裴烈大帝的‘佛我咒’全然不同。


    發自真心的信仰產生的氣數更加的旺盛與強大,紛紛加持在蕭穹的身上,而裴烈大帝的金身愈發的晦暗,在丟失靈性。


    本來隻差三尺,現在竟在變矮,讓他有些受不了。


    “鎮!鎮!鎮!朕不信,朕走的路會錯,朕定要打破枷鎖,成就天龍,給我殺!”


    天地之間,裴烈大帝唿嘯而起,在虛空揮拳,釋放無量光。


    他要以力破法,用全然無敵的巨力打破那關隘,成就那無可想象的境界!


    “明明就在眼前,我看到了,那道關隘!”


    裴烈肉髻散落,金色的長發散開,僧衣鼓動,怒嘯著向著高天邁步,似有一道天門浮現,而他隻要越過,就能成就天龍!


    然而,一聲悠悠的歎息在耳後迴蕩。


    “你還在掙紮嗎?承載天龍之境的博愛之心,你自始至終就不曾擁有!”


    蕭穹身形愈發凝實與廣大,漸漸的拔高,直至到達千丈,萬丈!


    宇宙之間的靈光星星點點,萬事萬物的質能都在環繞,轉變,融入到他的金身之中,或者說,這已不是金身,而是魂魄在世界上顯現,彰顯自己的能量。


    而這是林川也不曾達到的境界,天龍境!


    “我不信,我......朕乃萬仙之王,天龍之主,至高的主宰,如何會敗!”


    他竟憑一身巨力鎖住了金身中的能量,不再溢散,將自己穩固在九千九百九十九丈七尺,還差三尺便可登天龍之境。


    而這三尺,卻是天墊。


    任由他如何掙脫,如何奮力,那道天關自始至終不曾脫離,他拔高,天關也在拔高,他降低,那天關屹立不倒。


    “三尺,三尺,舉頭三尺有神明!朕就要證那神,做那萬劫不朽的神明!”


    他奔走在天地間,千裏,萬裏,十萬裏,轉瞬間跨過,如巨大野人,咆哮四野,萬靈皆跪服。


    沒有人阻攔他,也沒有人阻止的了他,所有人都在靜靜的看著裴烈大帝的狂態。


    欲使人滅亡,必使其瘋狂。


    “他的道心不穩,哪怕不用穹皇上尊出手,也難證天龍之境了!”


    “他的道垮塌了!佛我咒終究不是大道!”


    蕭軒負手而立,幽幽歎息,顯然這位又看出了此中究竟,覺得大勢已定,不會再有波折。


    天地狂風倒灌,萬萬裏山河被裴烈大帝跑出一條深不見底的溝壑,竟將大陸硬生生分割成兩塊,大地震顫,向著兩側沉淪漂流。


    哢嚓!


    龍河下陷,陡然崩散,南北兩岸愈發寬遠,漸漸的不可見。


    嘩啦啦~


    狂猛的海浪倒灌,從四周的汪洋中匯集咆哮,與龍河交匯,形成一片廣闊海洋,從海陸交界處向著深處噴湧。


    用不了幾萬年,這兩方大陸就會越來越遠,再也不可見,沒有交集。


    甚至不成羅漢,甚至都無法跨過那浩大的海域,見到另一方國度!


    轟!


    裴烈從海中衝出,落在穹天上國的海岸,眸子中顯出不正常的猩紅,金身布滿密密麻麻的血紅色紋路,就像一尊撼世的大魔降臨世間。


    隻是瞧一眼,便讓人如墜阿鼻地獄,恐懼戰栗,不能自已。


    他遙遙望著海岸對麵的三頭八臂的蕭穹,喉嚨裏滾出‘嗬嗬’的笑聲,聲音詭異而莫名。


    “天龍,朕當定了!”


    豁然,他扭頭看向穹天上國,殺光畢現,貪婪之色在麵孔浮現,就像一尊遠古跑出的兇獸,欲吞噬人間。


    那尊金身明王也生出變化,頭頂周身長出尖刺,金色向著黑暗血紅轉變,一顆顆眼睛在周身不斷地出現,一根根手臂從腋下、背後湧出。


    一躍,便衝入穹天上國。


    抬臂一抓,一座城池被抓起,拋入口中。


    “嘎吱!”


    一口吞掉。


    他肆無忌憚,完全無視了眾生的痛苦哀嚎,仿佛一頭餓了千年的狼,將城池當作蛋糕,在穹天上國大快朵頤。


    什麽子民,什麽羅漢菩薩,統統不是一合之敵。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這一刻,他的戰力甚至還要超出忿怒明王數成,達到了無可想象的頓悟中。


    不過一會兒,便掃清了數百城,吃掉眾生數量過十億,身軀也愈發的黑暗深紅,恐怖莫名。


    滿身的尖刺和眼睛,背部生出四根手臂,共計六根,揮動起來,黑光遍布,焚燒天地。


    似乎輕輕一扯,天幕都要被撕裂。


    “此時朕才明白何為大威天龍,既有佛性,亦有魔性,既然佛不渡我,我便成魔!”


    “此為六臂修羅金身!”


    “吼!”


    他須發皆揚,一刹那間身軀竟生生拔高,超脫了準天龍境的界限,無限的逼近了真正的天龍境。


    吞噬眾生,成就唯一,是魔道,亦是......大道!


    張口一吞,又有無數生靈入口。


    “這個家夥,天賦未免太嚇人,隻是殘留著地球人的血脈,竟然成就天龍了......”


    雲頭深處,林川小心的蟄伏,不敢冒頭。


    達到天龍,便能窺伺到他的靈魂,現在的自己無護體加持,若是被圓滿天龍抓住,便危機了!


    哐當!


    突然,裴烈大帝身軀一頓,猙獰的麵孔後扭,望向南方。


    卻是發現被他撕裂的穹天上國大陸向北漂洋的趨勢竟然停止,翻轉方向,再次向著南方漂流。


    “裴烈,縱死難消你孽業分毫,今朕便斬你證就圓滿天龍!”


    蕭穹不知何時屹立在龍河中心,八臂齊張,抓住了兩方大陸的河岸,硬生生將他們再拖了迴來,這已不是人力可以觸及,是真正的神通,神力!


    動作之間,滄海桑田,翻江倒海。


    兩方大陸就像玩具一般被他捏住,改變了板塊漂流,違逆天地大勢。


    轟!


    某一刻,龍河消失,兩方大陸瞬時撞擊在一起,龍蛇起陸,高聳不知幾萬裏的山嶽從撞擊處拔地而起,分割兩岸。


    蕭穹麵無懼色,黑發飛揚,大踏步的自天穹走下,向著裴烈大帝殺去。


    “龍戰於野!”


    嘶嘯間,拳印光芒沸騰,似要崩滅大世,將山川統統崩碎。


    裴烈大帝渾無懼色,反而戰意洶湧,六臂齊震,亦向著天空擊打,光芒衝天。


    “萬戰修羅拳!”


    他終於走出自己的路,哪怕是魔道,他亦在所不惜,裴烈揮拳而上,兩方轟然相撞。


    時空頃刻間扭曲爆炸,在天空形成一道模糊的影像。


    似有兩尊神人在其中征伐,卻徹底的無法窺伺。


    ......


    “天地的氣運渦流全部融入到那方戰場中,不對勁,不對勁,這世界在變化,在擴大!”


    雲頭看熱鬧的林川猛地仰起頭顱,閃現不可思議。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世界如一隻蠶蛹,在擺脫蛹,想要超脫出去,化為蝴蝶,準確的說,世界在晉級,在複蘇。


    “這麽說無論最後是蕭穹獲勝,還是裴烈取勝,世界的命運都會走向更高,不過是魔道世界還是仙道世界的區別!”


    當他生出這份明悟的瞬間,心頭一道門扉豁然洞開。


    靈魂碎片瞬間被一股巨力抽離,進入了白茫茫的世界。


    他恍恍惚惚,似坐在一方交椅之上。


    朦朧的目光盡頭,一尊偉岸無窮的黑色身影高高聳立,不可見全貌。


    “迴來了嗎......”


    ......


    ......


    轟!


    不知幾多歲月後,那道五彩戰場光幕猶然長存,勝負難定。


    突然,一聲暢快的笑聲傳遍蒼宇。


    “青光劍,可願隨我入劫,助蕭穹一臂之力!”


    青銅古樸的長劍微微鳴顫,發出一往無前的驚天戰意。


    “好,吾將人劍合一,將師尊留下的巨闕劍意徹底釋放,你我將成為劍意的載體,成為蕭穹的鋒芒,徹底的殺滅敵寇!”


    一人一劍飛天而起,在空中解體。


    下一刻,刺目尖銳的光芒接天連地,刺破雲霄,轟得一聲衝入那五彩戰場中。


    似有一道模糊身影握住劍光猛地殺出,洞穿了一道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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