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美背負雙手仰天大笑出門去,陳年咬緊腮幫,閉眼壓了壓心中怒意。他擦拭幹淨臉上的血跡,轉頭對包拯拱手道,“包大人,容我們告辭。”


    “且去就是。”


    陳年臉色陰鬱,轉身踏步而去。秦香蓮整理衣衫,看著陳年那仿佛籠罩著一層陰霾的身影無奈歎息。


    到得開封府門外,眾人卻見陳世美並沒有想走的意思,反而老神在在的背身等著什麽。


    陳年駐足,眯起雙眼。陳世美轉身迴頭道,“我有話要與秦氏說。”


    場麵靜了靜,片刻之後,秦香蓮自陳年身後走到陳世美身前,先是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之後便低下了頭,“駙馬爺請講。”


    陳世美湊近秦香蓮低聲道,“香蓮,為夫要好好感謝你才是,若是你說出真相,那相公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看來你對我的夫妻情義未盡,既如此,不如再幫相公個忙......”


    秦香蓮抬起頭來不明所以的看他,但見他臉色逐漸猙獰可怖,突然自後方侍從腰下抽出佩刀向著秦香蓮的秀頸斬去。


    “帶著真相死去吧!”


    刀光一閃,秦香蓮下意識的眨眼......


    陳年眾人都沒有想到陳世美竟敢在開封府門前行兇,眼見刀光閃爍,陳年不及思索,上前跨步伸手攥住了刀身,霎時間便是滿手的鮮血。


    積攢一時的怒火怨氣再也控製不住,陳年抬腳將陳世美給蹬了出去。


    陳世美啊呀一聲彎刀撒手翻到在地,陳年擲出手中刀正插在陳世美耳邊。陳世美立時嚇得魂不附體,在侍從的攙扶下連滾帶爬的攀上了車轎,大叫著驅馬而去。


    蔣昭扣住手中待發的方圓烏龍根,趕緊在內衫下擺上撕下布條,又拿出金創藥給陳年包紮手掌上的傷口。


    陳年轉頭看向秦香蓮,她正麵色愧疚的看著他流血的手掌,淚水流個不止。


    陳年心中惱火,沒等蔣昭包紮完傷口便將手掌伸到秦香蓮的眼前,咬牙切齒道,“是我受傷了,我疼,你哭,哭,就知道哭......”


    秦香蓮愣了愣,抬頭見陳年一副不忿的臉色,心頭突然渲染上一層莞爾笑意,他的語氣似乎有些許的寵溺和無奈。


    秦香蓮抹了抹眼角,拿起陳年的手給他包紮。


    “年弟,我沒想到會這樣。”


    陳年望著陳世美離開的方向喃喃自語,“在情理之中,卻在意料之外,誰又能想到呢?”對於陳世美來說,隻有秦香蓮和英哥冬妹死了,才算是死無對證,別人也萬難再拿此事做文章,至於是否留下話柄,便當棄車保帥了,因此,他才兵行險招在開封府門外動手。


    蔣昭在旁道,“年少,要不要再見見包大人?”


    陳年搖頭,“不用了,些許小事,於大局無礙,想來包大人也懶得斤斤計較。迴府!”


    說完,陳年從蔣昭手中接過韁繩就要上馬,秦香蓮見狀連忙哎了一聲道,“你受了傷,還是坐轎迴去吧。”


    “這不好吧......”陳年說著,一邊將韁繩塞給蔣昭。蔣昭滿臉黑線,忍不住一個白眼飄出來,像是在說:就知道你這德性!


    路上,秦香蓮在車轎裏仔細看了看陳年臉上的兩道血痕,滿臉擔憂道,“迴去就讓沁兒看看,可別留下疤痕。”


    陳年對此倒是不怎麽在意,他的相貌本就平平無奇,多幾道傷疤也沒什麽。


    秦香蓮問陳年,“當時她上來撓你的時候,你怎麽不推開她呢?至少要躲一躲才是。”


    冬菇在一旁拚命點頭,她相信以陳年的身手想要製住蔡氏簡直是小菜一碟,可陳年當時卻毫無反應。


    陳年看著秦香蓮,麵色沉靜的說道,“嫂子,你我能活著,那是得上天眷顧,並不是我們本該如此。”


    秦香蓮聞言,便想到陳年三番五次的舍身相救,大埠口、啟辰廟,甚至是剛才的開封府門前,二人經曆了這些禍事,可以說是奇跡般的活到了現在,還真是邀天之幸。


    “我從未認為自己的命就比別人的高貴,我也從沒想過我會活到現在,我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但所幸我們都還活著不是嗎?不管這世上有多少的無病呻吟,亦或是生不如死,可活著真好不是嗎?”


    陳年的音色沉沉,如月夜下沒有絲毫漣漪的湖麵,黑而沉寂,卻又吸引著人的心神,秦香蓮和冬菇作為唯二的聽者下意識的點頭。


    “可那車夫死了,因為我們而死,他本該有個幸福祥和的家庭,他本可以守著自己的妻兒老小,他本該平凡的活著啊......你看那蔡氏猙獰,那小兒嚎啕,可他卻再也看不見了,我的血此時並不比他們的淚金貴,如果有選擇,我寧願死的那個是我,我不能還手,因為不管我們承認不承認,他們母子的慘劇都是因為我們才發生的,我沒有理由還手。”


    秦香蓮低頭不語,冬菇卻滿臉崇敬的看著陳年,心想著自家少爺說出來的道理真好聽。


    陳年見冬菇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便將手中那隻繡著一個胖胖蘑菇的小手絹揮了揮:


    “冬菇,迴頭我讓你紅雪姐姐還你一塊,你的這隻上麵都是血了,我就收起來了。”


    冬菇小臉一紅,忸怩道,“不用還的......”


    到得侯府,秦香蓮先是陪著陳年到蔣沁兒的住處看了看他臉上和手上的兩處傷勢。


    蔣沁兒見陳年是臉上掛了彩,嚇了一跳,趕緊給仔仔細細的處理了一番,最後長出了口氣道,“陳年哥哥,可嚇死沁兒了,幸好傷口不深,不然就要留疤了。”


    陳年含笑點了點沁兒小巧的鼻頭,“這不是有你這個小神醫在呢,陳年哥哥不怕。”


    沁兒聽陳年誇自己,嘿嘿傻笑。之後,她又將陳年手上的刀傷看了看,給換了藥重新包紮好。


    此時的蔣昭正無所事事的擺弄著沁兒排在桌案上的一堆瓶瓶罐罐,蔣沁兒見了便惱道,“壞哥哥,臭哥哥,怎麽陳年哥哥每次和你出去都要受傷迴來?”


    蔣昭趕緊辯駁,“唉唉唉,這次跟我可沒關係,都是他自找的。”說著,他便看了看秦香蓮,眼色中已經有了些許不滿的意味。


    蔣沁兒聞言更氣,推搡著蔣昭的肩膀道,“什麽陳年哥哥自找的,我看都是你不肯出力,你快去把紅雪和青雪姐姐叫來,我有話要囑托她們。”


    “得得得!”蔣昭受不得自家妹妹的胳膊肘外拐,去景年堂喊紅青二雪去了。


    現下侯府中事皆是由韓春盞總管,但是類似於賬簿、身契、各對牌鑰匙等等卻都是放在景年堂由紅青二雪保管,所以紅青二雪現在可以說是侯府的兩個小管家婆,平時也都在景年堂辦公。


    聽說陳年又受了傷,紅青二雪趕緊放下手頭的事趕了過來,二女都是滿臉的擔憂和緊張。


    路上,青雪忍不住抱怨道,“少爺不是去開封府了嗎?怎麽又受了傷?每次少爺跟那秦......總之就不會有好事。”


    紅雪瞪眼道,“又多嘴了。”


    “哼!”青雪頓了頓小腳,表情頗有些不服不忿。


    二女正走著,迎麵碰上了踱步過來的蘭湘琴和零露,紅雪和青雪趕緊駐足喊道,“蘭姑娘!”


    蘭湘琴笑著虛扶一把,“我剛自靜心堂迴來,想著闔府裏轉轉,沒成想碰見了紅青兩位妹妹,妹妹急匆匆的這是要去哪?年少可迴府了?”


    話說自從韓春盞認了蘭湘琴當幹女兒,蘭湘琴在永興侯府的身份地位水漲船高。近日來,韓春盞操心闔府中饋,靜心堂裏便有些顧不過來了,蘭湘琴見機便自告奮勇的接下了這個差事,無非是給陳景泰和蔣順二老端茶倒水,說話解悶。蘭湘琴又自幼得高人指點名人傳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舞更是如數家珍,棋盤上也能應對幾分,無趣時更能彈奏幾曲,如今靜心堂裏也頗有活氣,蘭湘琴更是頗得陳景泰的喜歡,故此現下侯府中人見了她也都客氣三分。


    紅雪見問便答,“迴蘭姑娘的話,我們是去往沁兒姑娘那裏去,少爺他已經迴府,聽說受了點傷,沁兒姑娘讓我們過去。”


    蘭湘琴變了臉色,擔心道,“年少受傷了?嚴重不嚴重?我隨兩位妹妹一同看看去吧。”


    紅青二雪點頭稱是,引著蘭湘琴到前頭沁兒所在的偏院裏去了。


    偏院月亮門洞,陳年、秦香蓮和沁兒正在往外走,沁兒手裏捧著幾個青釉瓷罐兒,正喋喋不休的給陳年說著話:


    “......沁兒一定要囑托給紅雪和青雪姐姐的,每天三次,每次都要拿清水洗淨傷口,把這三種藥膏分別塗抹才行,陳年哥哥臉上留了疤痕可不是小事......”


    陳年不耐其煩,抬頭正見紅青二雪趕來,便對沁兒道,“沁兒,你的紅雪青雪姐姐來了。”


    紅青二雪見了陳年,趕緊小跑幾步到了他近前,兩雙小手幾近同時攀在了陳年的左右兩隻胳膊上。


    “少爺,你怎麽又受傷了?你的臉......沁兒妹妹,少爺的傷沒事吧?”見了陳年左臉上的兩道明顯傷痕,紅雪開始泫然欲泣。


    沁兒寬慰道,“紅雪姐姐,陳年哥哥沒事的,這是藥膏,每天都要塗的......”


    沁兒給紅青二雪開始囑托塗藥“三部曲”,二雪掰著手指頭開始記步驟,深怕錯記了一步。


    “年少......”蘭湘琴這才和陳年搭上了話,聽沁兒說陳年的傷勢無礙,她也就把心放在了肚子裏。


    陳年笑道,“湘琴也來了,正好,我來給你引見,這就是我在應天府與你說起的嫂子,是不是與你很像,你們......”


    “你是......蘭兒?”


    秦香蓮見了蘭湘琴身顫音抖,雙眼立時便有了淚花。


    陳年察覺到兩人之間的異樣,忽然想起秦香蓮曾經不經意提及的閨閣往事——她有一個妹妹,她妹妹屋裏有一株她最愛的蘭花。


    想到這,陳年轉頭看向蘭湘琴,那九成九相似的秀麗麵容已讓謎底昭然若揭。


    不料,蘭湘琴卻臉色輕嘲,眯著眼睛挑著音色道,“夫人怕不是認錯人了吧,我與夫人素未謀麵,可當不起夫人如此親昵的稱唿。”


    “蘭兒,是姐姐對不起你。”秦香蓮落淚不止。


    眾人一時間都驚愣當場,便是連跟隨蘭湘琴多年的零露也吃驚不小,呆立一旁無話。


    蘭湘琴對秦香蓮的歉意和愧疚並不領情,轉頭對陳年道,“既然年少無礙,湘琴便迴了。”


    說完,也沒等陳年點頭答應她便調轉迴身走了,陳年伸手想叫住他但又不知該如何解勸,愣神的功夫,蘭湘琴和零露已然轉過了牆角。


    “蘭兒!”秦香蓮唿喊一聲便要快步追上去,哪知步子邁開,前腳卻踩在了裙裾上,她踉蹌一下,被陳年眼疾手快的攙扶住。


    “嫂子,你別急,湘琴如今住在端鳶閣,我帶你去見她就是。”


    秦香蓮點頭,以袖拭淚道,“蘭兒她是我嫡親妹妹,我們相別已有十三載,我總以為她已經......沒想到我們姐妹二人竟會在此時此地重逢。”


    連帶著紅青二雪,蔣沁兒和冬菇,都跟著陳秦二人往端鳶閣去。


    到得地方,眾人卻隻見瓊瑤和采薇兩個丫鬟在院裏踢毽子頑,一打聽才知蘭湘琴根本不曾迴來。


    秦香蓮心下惴惴,深怕自己剛剛識認的嫡親妹妹不告而別。


    此時紅雪道,“少爺,蘭姑娘此時或許在靜心堂。聽春姨說蘭姑娘今兒個毛遂自薦要照顧老侯爺的生活起居,老侯爺答應了,吩咐說蘭姑娘以後可以不經通傳隨時到靜心堂裏侍奉,紅雪還聽說,老侯爺正讓春姨把離靜心堂不遠的一個院子給收拾出來,要蘭姑娘過幾天就住過去。”


    陳年聞言頗有些傻眼,難道老爹要截胡?!我想當你男人,你卻想當我幹娘?!淦!


    搖搖頭,陳年將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掃出腦海。他轉頭對秦香蓮道,“嫂子,我先到靜心堂去看看,你也先迴綺蘭苑等我消息,放心,我一定叫你們姐妹相認就是了。”


    秦香蓮點頭答應,帶著零露迴了綺蘭苑。陳年則攜紅青二雪到後花園靜心堂找蘭湘琴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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