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看著委屈巴巴的喻才跪在自己腳前,瑟瑟縮縮的連頭也不敢抬一下,一時間他有些頭腦發蒙,然後下意識的看向上座的陳景泰。


    陳景泰此時正盯著跪在地上的喻才,露出一種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對陳年的窘境視若無睹。


    “徒兒給師父磕頭。”


    喻才的聲音再一次傳來,陳年迴神,連忙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有些尷尬的對喻征笑道,“喻大人,您這可真是折煞我了,實則我與令公子不過是開了個玩笑,拜師便不必了。”


    誰知喻征聞言卻鄭重的搖頭道,“年少這話可錯了,當日犬子與您飛雪閣對賭,輸贏如何,現下已是滿城皆知,若是才兒不認賭服輸,將來在京城如何做人?況且年少的詩才實是天降非凡,做犬子的老師那是一定夠了的,您就收下才兒做徒弟吧,這便是他的邀天之幸了!”


    陳年還是第一次被人這般用心恭維,老臉一紅有些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了。他求助的看向陳景泰。幸而這次陳景泰沒有緘默,而是很自然的一擺手道,“年兒,既然喻大人這樣說,那你也不必端著了。”


    “這......”陳年還在遲疑。


    喻征已經大笑不已,連聲叫好,“才兒,還不快跪下拜見老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以後你對年少便要像是對為父這般恭敬,聽見了沒有?”


    喻才大嘴一歪,垂頭喪氣的應聲,乖乖的跪在陳年腳下磕起頭來。陳年見喻才雖然臉色不情不願,但是一點反話也不說,想是喻征早就做好了他的心理工作。


    陳年自然不會大咧咧的受禮,喻才一個頭還沒磕下去的時候,陳年已經將其拽了起來,然後說道,“不必如此,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以後咱們名分雖是師徒,但平常按兄弟論處,你當如何?”


    喻才臉色一喜,畢竟陳年也比他大不了多少,對一個同齡人整天師父長師父短的喊著,誰也心裏別扭,他倒是沒有想到陳年能這樣隨和,心裏對陳年的印象改觀了不少。


    還沒等喻才答應,喻征卻擺手道,“年少不可,既是師徒,如何能亂了輩分。”


    陳年笑道,“喻大人也應知道,我從小長於鄉間,近日才歸府,恐怕日後要與令郎學的東西還多,當仁不讓於師,兄弟可比師徒要來的親近些。”


    一直不怎麽上心的陳景泰突然開口道,“沒錯,年兒才入京都,有很多事都要從頭學起,我正愁沒人帶著他好好轉轉,不如就讓喻家哥兒多費些心思,起碼帶著年兒熟悉熟悉這京城到處的景致。”


    堂上眾人聞言都有些莫名其妙,陳景泰這話說的似乎飽含深意,但又不像是有太大的深意在其中,讓人不好捉摸。


    喻家父子對了個疑惑的眼神,喻征便開口試探道,“那便聽老侯爺的,不如先讓犬子帶著年哥兒好好在京城玩幾天?”


    陳景泰點頭稱善,然後又道,“不過年兒身上有傷,近來怕不能多走動,才哥兒可要常來侯府坐坐。”


    喻才惶然,趕緊點頭答應,喻征似乎明白了幾分,神情鬆快了不少。而陳年此時卻是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老爹陳景泰到底在籌劃些什麽。


    陳年代替陳景泰送走喻才父子,轉迴來的時候陳景泰已經迴了靜心堂,陳年心中好大的問號,快步到靜心堂去問安。


    當陳年旁敲側擊的問出心中疑問的時候,陳景泰慢悠悠的解釋道,“你也不能總在府裏將養著,這東京城大街小巷、市井府邸你也該了解一些,以後這可是你的圈子,難道不該提前適應適應嗎?”


    是嗎?陳年心中的大問號又生出了許多小問號,他抬頭看了眼老神在在的陳景泰......自己這老爹好像不是一個這麽慢條斯文的人吧?他此番行事,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同樣的疑問也浮現在喻才的心頭。微微搖晃的馬車裏,喻才也向自己的父親討教。


    喻征閉目養神,眼皮也沒抬一下便緩緩說道,“咱們這位年少爺自幼長於鄉野,這京中溫柔富貴鄉的生活他是一天也沒有體驗過,想是老侯爺覺得愧對兒子,便讓你帶他到處玩玩,這一來是讓年少能長長見識,避免以後被人輕視,這二來嘛,估計老侯爺也是真想讓年少好好放鬆一下。你呢,就收起謹小慎微的心來,帶著年少好好的給我吃喝玩樂,把你那不堪大用的本事好好的用用。”


    “這......爹,陳年可是侯府嫡子呢?我帶他去那些地方會不會......”喻才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喻征瞪了兒子一眼,“你怕什麽?若是我猜的不錯,老侯爺還正是要你去把他往那些地方帶呢!永興侯府可不像是別的世家大族,連飛雪閣都是侯府私產,你就放心行事,一切有為父在呢!”


    “好吧。”喻才心裏沒底,但又不得不答應下來。


    第二天,陳年練了早功吃了飯,便陪著陳景泰趕到了嚴家。


    那日陳年受傷落難,幸而得嚴羽然相救才得了一線生機,韓氏早前便對陳年說要去好生謝過嚴家,陳年心中也自覺應該。現下他傷勢漸好,不好總窩在家裏,便於今日過嚴府拜謝,又畢竟是救命之恩,陳景泰便也以一個父親的身份過訪。


    嚴府還從來沒有接待過這等身份尊貴的客人,提前又沒有得信,嚴父嚴仕臻幾乎是披衣斜履出門相迎,嚴府大開中門將陳景泰和陳年迎進府中。


    嚴府的老管家柏安福跑前跑後的伺候,整個嚴府比平時多了三分的熱鬧和七分的拘謹。茶水奉上,分賓主落座,幾句場麵話過去,堂中竟然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尷尬,嚴仕臻隻能用端杯喝茶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無措。


    陳年苦笑,隻能自己開口來找些話題談,但就在他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前來救場的嚴家母女終於趕到了。


    母女二人給陳景泰和陳年見禮,陳年終於再一次的見到了那個如白玉蘭般淡雅清新的姑娘,桃花依舊笑春風。


    陳年對嚴羽然點了點頭,嚴羽然則對著陳年微微一笑,一個梨渦輕陷,綻盡了世間溫柔。


    陳景泰看著自家兒子和人家姑娘眉來眼去,眼中露顯笑意,“羽然丫頭,那日你救了我家年哥兒,倒是應該讓年哥兒好好給你道個謝才是。”


    陳年笑著接話,“應該的。”說完,他便一躬到地,誠心拜謝,“多謝羽然妹妹那日出手相助,不知妹妹想要些什麽,我一定盡力辦到。”


    嚴羽然臉色一紅,連連擺手,“陳年哥哥快別這樣,那日我也失手紮了你一簪,不敢當謝的。”


    陳年朗聲笑道,“我是個皮糙肉厚的,怕是已經把妹妹的簪子給毀了,所以我特意親打了一支來送與妹妹。”


    說著,陳年伸手入懷,拿出一個長條狀的檀木香盒,陳年輕輕的打開木盒,隻見其中靜靜的躺著一支白玉鑲金的發簪,簪尾是鏤空雕玉的羽毛頭飾,斜掛金光閃亮的流蘇步搖,華溢流彩,麗氣逼人,幾乎沒有女人能抵擋住這種珠光寶氣的誘惑。


    曹氏和嚴羽然都被這支漂亮到極點的金鑲玉簪攝取了心神,一時間竟呆呆愣愣的隻剩賞看。


    陳年含笑,這隻金鑲玉簪不知在侯府庫房裏躺了多少年歲,臨來之時,韓氏開了府庫讓陳年給嚴羽然挑選謝禮,陳年見了簪尾極盡雕飾的玉質羽毛,二話不說便收進懷裏,韓氏直誇陳年有眼光,說這金鑲玉簪名曰輕綸垂羽,是大內賞下來的物件。


    陳年合上檀木香盒往嚴羽然麵前前一遞,微笑說道,“這支簪子壓在府庫不少年歲了,名叫輕綸垂羽,倒是與羽然妹妹的芳名相得益彰,妹妹戴著頑吧!”


    嚴羽然此時迴神,連忙推拒,“不,這禮太重,羽然不敢收。”


    陳景泰開口道,“與我兒的命比,這禮算是輕的,這也是年哥兒的一片心意,羽然丫頭就收下吧。”


    曹氏聞言,心中一喜,聽陳景泰言下之意,似乎也有撮合陳年和自家女兒的意思,她想若再行推拒便有些不識好歹了,便以眼神示意女兒收下。


    嚴羽然臉色羞紅,低頭往前雙手接過陳年遞上來的檀香木盒,語氣柔柔的道謝,“多謝陳年哥哥。”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讓嚴羽然說出了一種吳儂軟語的感覺,陳年聽在耳中,一顆心頓時柔化成了春水。


    就在這春堂話暖的時候,嚴府管家柏安福神色慌張的走了進來,先是對陳景泰和陳年拱手拜禮,然後看著嚴仕臻一副欲言又止的急切模樣。


    嚴仕臻眉頭一皺,放下手中的茶碗問道,“出了什麽事?”


    柏安福一臉苦相,最後說道,“竇公子來了。”


    陳景泰和陳年自然不知這個“竇公子”是何許人也,不過他們卻發現嚴氏夫妻此時都是身子僵硬,一臉愁容。陳年下意識的去看嚴羽然,便見她彎彎的嘴角平緩了下來,兩顆梨渦已經淡開了。


    陳景泰和陳年交換了一下眼色,都知道這個“竇公子”來者不善,他們同時靜默,一點要告辭的意思都沒有,隻是端著茶杯準備見機行事。


    嚴仕臻剛想有所吩咐,就聽天井當院有個公鴨嗓叫囂道,“別擋著本公子,嚴仕臻一個六品小官,派頭竟然比我爹都大,說出去可別讓人笑掉了牙!有什麽可通報的......”


    嚴仕臻聽了這話氣的滿麵通紅,忍不住站了起來,身子顫抖著不知說什麽好。陳年則有點驚訝,他本來以為柏管家口中的“竇公子”就算是囂張的不可一世的貴公子也應該不輸教養,沒想到卻是這麽個囂張跋扈的樣子。


    嚴羽然正猶豫著要不要躲到旁廳,那個“竇公子”便已經推開了一路跟過來的小門房,闖進了正廳。


    柏安福見狀,連忙擺手讓小門房退了下去,然後滿臉堆笑的上前招唿,“哎呦竇公子,實在不好意思,今日嚴府貴客臨門,怠慢了公子,還請見諒。”


    竇公子整了整衣衫佩戴,努力做出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但仍然出口傷人,“貴客?!本公子難道不是貴客?你們......”


    他還未及說完,便見嚴羽然正規規矩矩的站在曹氏身後,身姿如柳,眉目如畫,宛如一支風中俏立的初綻芍藥,婀娜動人。


    耐不住心中欲火的竇公子立時間兩眼放光,上前搭訕,“羽然,你定是想本公子了吧,你放心本公子不日便將你娶迴家,到時候我們琴瑟和鳴,鳳凰於飛......”


    這些垃圾話聽得陳年臉皮抽動,蔣昭卻不知是什麽時候到了陳年身後,他輕聲對陳年說道,“年少,這人叫竇幾晏,他爹便是吏部左侍郎竇老本,竇家雖不是勳爵人家,可是實權在握,在東京官場上吃得開,竇幾晏也就成了狗仗人勢的貴公子。我早就聽說竇家有意求娶羽然妹妹,沒想到竟是真的,現在鬧成這樣,對方勢大,嚴家這段日子怕是不好過。”


    陳年看了看這個竇幾晏,果然人如其名的長了一雙鬥雞眼,本來就相貌平平,被這雙眼睛一襯,更是猥瑣不堪。嚴羽然要嫁給他?!陳年當場就有種戳死自己的衝動。


    此時嚴仕臻忍無可忍,橫眉冷對,“竇公子可要慎言,嚴竇兩家一無媒聘,二無婚約,還請以小女的清白為重!”


    蔣昭了然道,“原來是這個竇幾晏糾纏不休,外界才有了那種傳聞,年少,咱們要不要出頭幫幫嚴家?”


    陳年冷眼旁觀,低聲說道,“我在想找個什麽借口揍他一頓!”


    蔣昭暗笑,對陳年豎起了大拇指。不過陳年可不是說笑的,他一直在找可以出手的機會,這個竇幾晏囂張至極,滿口的汙言穢語,達摩說過——走不通的路就要用拳頭來打破!


    竇幾晏仍自叫囂,“嚴仕臻,你別給我雲山霧罩的,什麽清白不清白的,本公子已經不耐煩了,三天後我就來下聘,若是你還沒給羽然準備好嫁妝,我爹可是不會滿意的,你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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