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聲稚嫩,卻很響亮,讓周茂叔一桌都瞬間靜了下來,他們開始意識到,後麵這一桌人,在繼續他們之前的話題。周茂叔其實早就注意到了,因為他是背著陳年而坐的,是最靠近陳年這一桌的人,當陳年一個‘嫂子’出口的時候,周茂叔就在關注著他們的談話,因為叔嫂關係確實比夫妻關係更引人好奇。


    陳年倒是沒有發現周茂叔四人已經靜了下來,都假裝自然的關注著他們,不發一言。他看著秦香蓮略有些好奇的臉色,鬼使神差的開口說道,“蓮......”


    一開始,聽見這個字的眾人都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慢慢的才有人想到陳年說的是蓮花。


    陳年看著秦香蓮驚愣的表情,繼續說道,“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眾人驚豔,不可思議,周茂叔四人誰也沒有想到四海居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子,竟然有這樣的談吐和文思。周茂叔甚至拍案叫絕,“好!好一個出淤泥而不染,好一個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好一個蓮!愛蓮之說,同君者還有何人!”


    秦香蓮亦先是驚豔,然後羞憤,秀口微吐,卻是說不出一句話,陳年這般無厘頭的示愛,讓她又是緊張,又是震怒,最讓她難以接受的是,她心中竟還有絲絲竊喜。可她還是說不出一句話,不是因為她的心思很複雜,而是陳年確實說的是蓮花,隻是句子太過浪漫和優美,還有那灼熱的眼神值得人懷疑罷了。


    最後,秦香蓮心中的亂緒被周茂叔的三聲歎堵在了胸腹之中。陳年緩神,看著神情不定的秦香蓮和笑著向自己走來的周茂叔,這才知道自己方才隨口背誦出來的古文似乎闖禍了。


    周茂叔走到陳年身邊,躬身到地,陳年趕緊還禮,卻是被激動的周茂叔一把抓住了胳膊,但見周茂叔臉色漲紅的含笑看了看陳年說道,“老弟一番愛蓮之說,真讓為兄我大開眼界,為兄真是枉讀聖賢書!”


    陳年苦笑,心中暗道,“這本來就是你自己說的話,我不過就是提前借用借用,這次可說不通了!”


    “敢問賢弟名姓?”周茂叔求賢若渴。此時除了石介站於臨窗,程珦和陸姓人都走了過來,給陳年見禮。


    陳年還禮說道,“客氣,客氣,弟姓陳,單字一個年。”


    周茂叔點頭,“為兄姓周,名敦頤,字茂叔。”


    陳年立馬道,“久仰久仰。”


    “久仰?怎麽?弟之前也聽說過愚兄名號不成?”周敦頤馬上抓住了陳年的語病。


    陳年撓頭說道,“不是,這樣說,不是顯得客氣嘛!”


    眾人便笑,程珦也做了自我介紹,那陸姓人,陳年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陸銘。三人正想繼續攀談,突然便聽樓下街道遠遠的有人喊馬叫之聲,亂聲之中,陳年聽某人喊道,“八王府裏的三公子又來遛馬了!”


    幾人一齊探頭朝窗外望去,但見遠遠的一匹紅馬,上馱著一個滿臉冒痘的公子哥飛快的馳來。說是飛快,但不是最快,路上行人還有閃避的時間,一路奔來,竟隻撞倒了一些攤鋪籮筐,並沒有傷人。


    陳年終於看見了古代公子哥橫行霸道,魚肉街市的一幕了,還想看個頭尾。但周茂叔幾人卻顯然都是見過‘世麵’的,所以並不上心,掃了兩眼之後便迴過頭來與陳年繼續搭話。


    “賢弟。”周茂叔叫陳年。


    陳年答應一聲,剛轉過頭來,此時那公子哥騎馬已經來到了樓下,那馬突然便發出一聲嘶鳴,尖銳的直刺人耳膜,緊接著便是人仰馬翻,似乎夾雜著那公子哥一長串的啊聲。幾人紛紛側目,陳年便見那馬像是瘋了一般,四蹄奔騰,也不分店麵街鋪,一路橫衝直撞過去。那馬上的公子哥此時隻能緊緊的抱住馬頸,胡喊亂叫。


    “不好,這馬失瘋了!”陸銘似乎對馬匹十分了解,當時便做出了判斷。


    緊接著,陸銘提了袍裾便從窗中蹦了出去,雙手一展,穩穩的落在當街,朝前便喊,“都閃開!馬驚了!”喊完,便是提腳追了上去,速度直追那匹瘋馬。


    陳年目瞪口呆,周茂叔苦笑道,“陸兄現在兵部任職,會些把式,賢弟稍後,我等也去看看。”說完,又躬身一禮,拉著程珦和石介下樓去了。


    陳年目送周茂叔三人下樓去,然後又轉頭看看窗外街上,那馬已經跑遠,一路上不知撞了多少東西,街上一片狼藉,也不知撞到人了沒有。


    這時候,飯菜端了上來,陳年也無暇去看了,便與秦香蓮和二小吃飯。秦香蓮這一會兒表現的都很平靜,似乎把方才的事情都忘了一般,仔仔細細的照顧二小吃飯。二小一路上還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飯菜,胃口大開,吃得滿嘴油膩,陳年看在眼中也很是開心。


    陳年一頓飯吃完,卻見程珦急匆匆的從樓下上來,鼻窪鬢角都是汗,臉色通紅,眉宇凝重。他直奔陳年而來,陳年站起身來迎道,“程大哥,你這是......”


    程珦一拍大腿歎道,“別提了,又是一條人命啊!兄弟,我是迴來結賬的,周老弟再三囑咐我讓我問問你現在住在哪兒?今天怕是沒有時間與賢弟坐而論道了,改天我們一定登門拜訪。”


    陳年一聽出了人命,周茂叔他們幾個都是做官的,又是人證自然走不脫身。又聽程珦問自己的住址,便說道,“兄弟本是荊州人士,來東京投親,今天是才到此地,正是居無定所。俗話說有緣千裏來相會,煩請程大哥迴去告訴周大哥,就說我們定然會有再會之時。”


    程珦糾結道,“如此也罷,隻是恨不逢時了,現下也來不及細說,愚兄告辭。”


    陳年拱手送走程珦,複又坐迴去,不禁嘖嘖有聲,暗想這古人真是愛結交愛攀談,自己隻不過是吟了幾句古文,還記得小學時候自己也是把《愛蓮說》背到這裏卡住了,老師便賞了自己一頓手板子,可你看眼下這些人都如眾星捧月一般上趕著認識,世道還真是不一樣啊!


    不一會兒,便有小二上來收拾鄰桌的殘席,一邊兒熟練的收拾,一邊兒往嘴裏撿幾樣東西吃,還感歎道,“這麽一大桌子飯菜,說扔就扔了,真是可惜了兒啊!”


    陳年也覺得可惜,那周茂叔最愛吃得菊花酥還有幾個呢!也不知道今天過去,周茂叔是不是就喜歡蓮花了呢?還愛不愛吃這菊花酥?


    “唉?怎麽少了根兒筷子......”小二突然說了一聲,便滿地去找。這時候衛生條件有限,還沒有一次性筷子的身影,飯館酒樓中用的筷子還都是手工打磨的,不過也不怎麽值錢,況且這種地方丟根筷子也不是什麽大事,所以小二找了一會也就不找了,快速的將殘羹剩飯撤下。


    等這個小二哥又迴到鄰桌抹桌子的時候,陳年見秦香蓮躍躍欲試的樣子,便是開口喊道,“小二哥,結賬!”


    或許這些店小二就喜歡聽這兩個字,眼前這小二也免不了俗,一聽‘結賬’,立馬兩眼冒光,滿臉堆笑的小跑過來,“哎呦,二位,吃完了。”


    陳年點點頭,大手一揮,“算賬吧!”


    小二馬上將陳年桌上的飯菜說了出來,然後一一對應價格,陳年不得不佩服這小二的記憶力,這時候可沒有什麽單據發票,頂多就是把桌子排個號,連菜單都是沒有的,哪個桌要的什麽菜,都是用腦子記。


    陳年結了賬,把應找迴來的幾個銅錢都給了小二,喜得小二嘴角都裂到了耳根子後麵,連連的說好話。


    陳年擺手說道,“小二哥,這銅板我是不能白給你,我要打聽點事兒。”


    聞言,秦香蓮端正坐好,兩隻元寶般的耳朵立馬豎了起來,店小二則是拍著自己胸脯保證自己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陳年點了點頭,卻是好長時間沒有說話,他在想,這小二到底知不知道陳世美已經成了駙馬爺,若是不知道應該怎麽辦?若是知道,一時間說出了詳情,又該如何呢?秦香蓮到底能不能承受住丈夫負心的打擊?我自己是希望她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陳年當然也明白,現下秦香蓮已經到了東京,關於陳世美的事情她早晚都會知道,現在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所以轉頭問道,“我問你,你知不知道一個叫陳世美的人?”


    “陳世美?”小二撓頭想了一想,搖搖頭說道,“我說爺,您倒是提醒一下,他是幹什麽的?什麽模樣?您這隻提名字,我就算是認識這個人,也一時間想不到不是。”


    陳年恨不能馬上說他現在是個駙馬爺,三年前的狀元郎,可是他不能,這些本來是他不知道的事,所以隻能斟酌著言辭說道,“他......三年前進京趕考,以他的才學應該會高榜得中,現在或許是在做官也說不定。”


    說到做官,陳年想到了周茂叔他們身上,陸銘和程珦都混跡在東京官場,如果方才自己開口問,恐怕他們就知道實情,隻是事出突然,方才也沒有那個時間。


    店小二念叨著,“三年前......進京趕考......做官......誒!”


    小二突然抬頭,結巴著說道,“好好好像是有一個姓陳的,對對對,就叫陳世美,還是個狀元爺呢!”


    陳年倒是沒多大的反應,秦香蓮卻是激動的滿臉通紅,陳年想她此時心中肯定在想:自己的夫君是狀元爺!自己的夫君竟然高中狀元了!


    就在小二想繼續說下去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喊道,“王二毛,你幹嘛呢?下邊客人走的差不多了,趕緊收拾桌子去。”


    小二立馬笑臉迴道,“掌櫃的,這不是客人要打聽點事兒,這才耽誤了些時候。”


    陳年見一個麻臉中年人走了過來,先是掃了掃自己,秦香蓮和二小,然後又問小二,“打聽事兒?什麽事兒?”


    小二陪著小心說道,“是三年前狀元爺的事兒。”


    掌櫃點頭道,“這事兒我知道,你下去幫忙去吧,我來說。你小子,就會偷懶兒,還不快去!”說著還踢了小二一腳。這小二一閃屁股躲過,答應著跑下樓去。


    陳年站起身來,拱手笑道,“掌櫃的,貴姓啊?”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掌櫃聞言也是笑著拱手還禮,“哎呀,不敢當貴姓啊!鄙人複姓司馬,單名一個方字。”


    陳年點頭,接著問道,“掌櫃的,聽您方才說的,您知道三年前那個狀元郎的事兒?”


    司馬方斬釘截鐵的說道,“何止是知道,我還特地的打聽了呢!”


    “哦?”陳年眉頭抖動,忙道,“掌櫃的,您看您要是有空兒,咱們坐一坐。”


    司馬方答應,陳年拉他坐下,給他續了一杯茶水,笑道,“掌櫃的,我這是借花獻佛了,您剛才說您特地打聽了?”


    司馬方喝了口水說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啊!這狀元郎和我那可是同鄉,都是荊州人士。”


    陳年倒是十分意外,“怎麽?老兄也是荊州人士?”


    “啊,難道小兄弟你......”司馬方驚道。


    “哎呀,老兄啊,小弟我正是荊州人啊!”陳年裝出一副激動不已的樣子說道。


    “是啊,那可真是緣分啊!你看你要是早說,我就把飯錢給你免了多好,這樣,今天晚上你無論如何也要住下,讓老兄我也盡盡同鄉本分。”司馬方熱情的過分,陳年都快懷疑他是不是有不良企圖了。


    陳年轉眼看看秦香蓮,得知司馬方是同鄉,她也是十分歡喜,隻是眉眼上總是掛著一絲焦急和不耐。


    陳年心中歎氣,迴頭對司馬方說道,“掌櫃的,這個不急,你先給我說說那狀元郎的事兒。”


    司馬方聞言便問,“老弟,你問這個是......”


    陳年瞟了一眼秦香蓮,然後解釋道,“老兄,我姓陳名年,與咱們那狀元郎有遠親啊,這不是在荊州家計艱難,來東京投奔他來了嗎!就是不知道現在咱們這位狀元郎際遇如何?”


    “是嗎?那你可來的正是時候啊!”司馬方一拍大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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