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初夏的京城可是要比北海道的夏天舒服很多啊!”龜田伸個懶腰,順手折下了一株向日葵,遞到蘇泊的麵前,“聽說蘇泊格格最喜歡向日葵,津門郊外的那片向日葵花田,據說是蘇泊格格私人的?隻是可惜啊……”


    “哈哈,龜田參將有所不知,那正是九華送給蘇泊格格16歲的生日禮物,那年蘇泊格格去美國念書,九華可是等了這好幾年啊!”克林德笑著接著話茬。


    九華一直在琢磨,克林德從昨晚告訴自己蘇泊被抓的消息,到今早帶著自己親自來和日本人寒暄,究竟是為了什麽,此時也終於明白,克林德對自己的懷疑始終沒有徹底的消除,反而對自己的過去徹查的滴水不漏,那麽今天可能發生的所有都是衝著自己來的,隻是蘇泊的命運也在自己的手裏,九華此時的心裏矛盾到了極點,腦子甚至開始不聽使喚,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也不知道要怎麽保住蘇泊的性命,此刻九華的心已然在滴血,他似乎已經預料到了最後的結局。


    “哦,還有這樣的事情啊,九華君,蘇泊格格對您來說可是心尖尖上的人啊,那我們豈不是做錯了?克林德將軍,您這大早起來過來,是打算賣人情麽?“龜田略有所思的說著。


    “哈哈,龜田參將,您這就小看九華了,九華和衫山彬大使可是很好的朋友,昨日聽說兇手被抓,定要前來看看,也是為了表達憤慨和哀痛的。隻可惜……”克林德直接叫九華所有的退路堵死,就算是九華有心救蘇泊,此時也無計可施


    蘇泊慢慢的抬起頭,望著耀眼的太陽,就像向日葵一樣望著太陽,讓自己的眼前變得模糊,努力的讓陽光曬幹自己的淚水,九華靜靜的看著蘇泊,看著蘇泊的一切動作,他想要記下,記下蘇泊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幀每一毫。蘇泊努力的眨了眨眼睛,望向九華,視線裏的九華帶上了七彩的光環。


    “華兒哥哥,你看向日葵真的很美,津門外的向日葵花田已經被毀了,是他們,他們做的,難道你不心疼麽?”蘇泊指著身邊的外國人,淡淡的說著仿佛自己不曾心痛過的事情,又仿佛再說著別人的故事。


    “蘇泊,我……”九華此時不知要怎麽樣迴答。


    “華兒哥哥,所有人,也包括我自己的眼睛,都告訴我事實,但是我不相信,他們都是騙我的,我隻要你說,這不是真的,我就相信!”蘇泊有些哽咽,對於九華投靠帝國主義,蘇泊一直再騙自己,這些都是表象。


    “不,蘇泊,這都是真的,你看到的都是真的!”九華此刻的內心象是有幾萬隻螞蟻在啃噬,難過的快要死去,卻必須表現出來雲淡風輕,他多想,多想就這樣什麽都不顧,帶著蘇泊逃離這裏,哪怕是同歸於盡,也是努力過的,可是他不能,他委曲求全的潛伏下來,就是為了等待孫先生迴來,等待著有朝一日可以光明正大的報仇,而此時,內心的掙紮和矛盾正在侵蝕著他的到大腦,阻礙著他正確的判斷,雖然他知道一個不小心,不但保護不了蘇泊,恐怕連自己潛伏的任務都要終結,可是就是控製不了自己的感情。


    “華兒哥哥,我記得在向日葵花田,我問過你,如果有天麵臨死亡,你會怕麽?”


    “我說,我也怕死,很怕,很怕!”


    “但是你說,若以犧牲我的性命換取更多同胞的性命,換取國家未來的光明,慷慨赴死又有何妨?”


    “是的,我以我血薦軒轅,這是我的理想和夙願!”


    九華幾乎是脫口而出自己當初的誓言,也就是在從新說出這句誓言的同時,九華的腦海瞬間清晰可見,是啊,我的理想和夙願,我們所有的犧牲都是為了未來。九華的激動引起了克林德和龜田的注意,瞬間的眼神關注,讓九華恢複了清醒,接著說道:


    “蘇泊,你清醒點,你看看,你看看現在的清政府?他隻得我為他慷慨赴死麽?值得麽?如果值得,蘇老師就不會死,如果值得,你就不會在這個地方,如果值得,秦老板,雲平都還好好的活著,你不該把仇恨強加在帝國主義的頭上,是清政府無能,我們要協助洋人,改變這個社會!”


    “說的好,很好,九華君果然是我們的好朋友啊,蘇泊格格,不然我就賣給克林德將軍和九華君一個麵子,隻要你說出來,受誰的隻是行兇,京城還有哪些反抗分子,我可以做主,讓你和九華君雙宿雙飛,如何啊?”龜田和克林德適時的打斷了倆人的對話,並且給出了無比誘惑的條件。


    “華兒哥哥,家沒了,國沒了,還改變什麽?隻能是亡國奴!我不會同流合汙,我更不會低三下四隻為寄人籬下,更不會為了生存苟延殘喘,給這些侵略豬當牛做馬!”蘇泊此刻的氣焰已經爆發。


    “蘇泊格格,請注意你的言辭,我不介意用刑讓你說出來,隻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就這樣糟蹋了,太可惜!“龜田一副憐香惜玉的樣子,惡心到家了。


    九華深知蘇泊這樣下去,是無邊的酷刑,和永無天日的折磨,九華的內心掙紮著,他不知道該如何選擇,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也許此時死是蘇泊最好的解脫,可是如何下得了手,那是自己疼在心口都怕閃失了的人啊!


    蘇泊依舊是抬頭望著太陽,然後再看向九華,朦朧中帶著七色的光彩,顯得九華整個人都恍惚起來,蘇泊微微的笑了,笑得很燦爛,九華看在眼裏,卻努力的把眼角的淚收迴去。


    “九華,你作為狗,表示忠心的時候到了,來啊,替你的主子報仇啊!”蘇泊憤怒的喊著,卻讓人聽起來那麽的痛不欲生,此刻的蘇泊心已經死去,那顆曾經為了懵懂的愛情跳動的心,那顆曾經為了熱血青春奮鬥的心,那顆為父報仇卻也未曾死去的心,此刻放棄了它跳動的節奏,哀莫大於心死。


    九華慢慢的走向蘇泊,克林德和龜田並沒有阻攔,或許正在樂嗬的看著熱鬧。九華走到了速泊的麵前,望著蘇泊噙滿淚水的雙眼,輕輕的撫去臉上殘留的淚痕,握住了帶著鎖鏈的雙手,九華的淚水不自覺地流了下來,雙手用力,用力的拉著蘇泊擁入懷中,蘇泊掙紮著,掙紮著,九華緊緊的抱住,緊緊的抱住,淚水如亂節奏的風雨,流了,流了……九華多想就這樣抱著蘇泊,時間停止下來,沒有世俗的紛爭,沒有民族的存亡,沒有家國仇恨,隻有彼此,就像那年的向日葵花田……


    突然槍響了,克林德和龜田也跟著打了一個抖索,顫顫巍巍的望著周圍,最終目光落在了九華的身上。九華還是那樣抱著蘇泊,就這樣不敢鬆手,也不敢迴頭看,就這樣感受著蘇泊慢慢變軟的身體,順著自己的臂彎下滑,下滑……直到自己的臂彎不再有她的溫度,直到自己的眼淚幹涸在她的肩膀,直到自己僵直地就剩自己,站在原地……


    九翔接到了九華的通知,就集結人馬往那個小院子趕去,卻還是在門口聽到了槍聲,九翔愣愣的停住了馬,他想過甚多個結局,但最終落到了也都是這樣,為何此時真的發生了,卻心裏不情願接受呢?


    “龜田參將,看,我們蘇泊格格的未婚夫,九翔將軍來了,恐怕我們得交代一下了!”克林德聽到了門口的馬蹄聲,微笑著對龜田說。又轉身略有深意的看了看九華,走到九華身邊,拍了拍九華的肩膀,轉身往門口走去,九華不知道自己怎麽跟著克林德走出那個院子的,也不知道龜田和九翔說了些什麽,隻知道所有的人都離開了,隻留下蘇泊靜靜的躺在向日葵的花田裏……


    夜深了,九華遲遲不能入睡,如遊魂一樣在街上慢慢的走著,碰到的人都如同躲避瘟疫一樣跑開了,不自覺九華又走到了那個院子,敞開的院門,安靜的院落,仿佛這裏就應該是這樣,白天的以前都不曾發生,然而刺目的血跡刺激著九華的神經。


    九華蜷縮在蘇泊離開的院子,慢慢的躺下,躺下,靠著蘇泊倒下去的痕跡,滿園的向日葵此時都低下了頭,花盤衝著九華,仿佛在嘲笑這個傻子,做了最難的選擇。


    你知道什麽叫做意外麽?就是我從未想過會遇到你,偏偏我遇到了,你知道什麽叫做義無反顧麽?就是我從未想過離開你,生離死別別卻是你給的!是的,我錯過了你,可思念又何曾放過我,也許今天就是道別,而你注定是我的牽掛。


    白月光,心裏某個地方,那麽亮,卻那麽冰涼……


    沒有眼淚,九華隻是猛地瞪圓了自己的眼睛,猩紅的眼白顯示著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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