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磊望著窗外的老樹,眼角不自覺地又有了晶瑩,直到聽到了大門口的爆竹聲聲,和喜慶的奏樂,他才想起來今天是要去迎娶昭兒過門的日子,沒有親朋好友,也沒有媒婆,隻有自己和花轎,去山上的茅屋接她的靈位迴來。


    高頭大馬上的雲磊,一襲暗紅色的錦袍,胸前大紅色和白色相間的絹花格外的顯眼,街道上將軍命人鋪的紅色地毯幹淨整潔,兩邊站了不明所以的百姓,喜樂聲聲捶打著雲磊的心,這本應該是多麽開心的日子啊,可是為什麽我的眼裏總是飛進沙子,不自覺地就淚流滿麵。


    茅屋中,孤獨的孟夢聽到了半山腰的奏樂聲,他習慣的喊了聲“啾啾,啾啾良,你們準備好了麽?”卻隻有自己的迴音附和著自己,孟夢將手中的牌位端正的放到了床上,仔細的整理著牌位上麵掛著的絹花,麵帶著微笑,眼角卻流出淚水,轉身拿起了梳妝台上的梳子,用心的在絹花上一下一下的梳著。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發齊,三梳子孫滿地,四梳……”孟夢哽咽著,再也唱不下去了,他想起了很久以前,昭兒喜歡坐在梳妝台前,讓孟夢給她梳頭,說是有一天她出嫁了,一定要哥哥親自給她盤起發髻,紮上她最愛的薔薇花,而孟夢和啾啾良就這樣微笑的看著她,告訴她出嫁的那天一定是最美的。


    “昭兒,薔薇花還沒開呢,你就要嫁人了,過了門就是大人了,不能耍性子,要好好的侍奉老人,相夫教子,不能總是惦念著自家,去了就是雲氏楊小昭了,不再是孟哥和啾啾良捧在掌心的昭兒了,不過雲磊要是對你不好一定要告訴我們,我們會替你收拾他的!”孟夢不知道為什麽,當初昭兒嫁給秦小爺的時候,都沒有說這麽多的話,這次對著牌位,卻總是想說的太多,太多,多到舍不得把蓋頭蓋在牌位上,舍不得看到蓋頭遮住她的名字。


    安靜,整個茅屋在孟夢停止了說話後,變得安靜,靜的出奇,孟夢抱著牌位安靜的坐在閨房的床邊等著,等著喜樂聲越來越響,等著這茅屋變得喧鬧。


    終於茅屋的門響了,喜婆進屋了,看著孟夢的樣子,也不自覺的抹了一下眼淚卻又必須換上笑臉,高聲喊著:“吉時已到,請新娘上轎~!”隻見孟夢剛擦幹的淚水已經順著臉頰又滴了下來,紅色的蓋頭上印上了一朵濕漉漉的雪花,孟夢抱著牌位起身,跟著喜婆沿著昨晚鋪好的紅毯,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花轎前,望著雲磊掀起的轎簾,輕輕的把牌位放到了花轎裏麵,整理好了蓋頭,孟夢才從花轎中退了出來,八抬大轎,八個強壯的轎夫此時卻小心翼翼地起轎,生怕驚擾了轎中的靈位,不晃不顛,靜靜的等待著雲磊上馬,往會走去。


    爆竹和喜樂交相輝映,孟夢也跟著上馬,走在了轎子的一側,跟著喜婆護送著牌位去往將軍府,府前等著的下人,看到了街頭出現的迎親隊伍,便點燃了早已準備好的爆竹,聲聲刺耳,似乎要用這樣巨大的聲響才能掩蓋住嚶嚶的哭泣聲,掩蓋住濃濃的悲傷。


    花轎終於停在了將軍府的門口,雲磊依照風俗挑開了轎簾,伸手捧起了牌位,靜靜的抱在胸前,一起跨過門口的火盆,一起在門檻處沾上幸福的符水,一起站在喜堂之上,等待著吉時最後的儀式。


    “一拜天地!”


    雲磊轉身,單手抱著牌位,另一隻手撩起錦袍,用力一甩,跪在地上叩拜天地,感謝芸芸眾生中,讓昭兒出現。


    “二拜高堂!”


    雲磊起身,麵對著上座的將軍和姐姐,這一拜,感謝姐姐姐夫的養育之恩,更感激他們的成全之情。


    “夫妻對拜!”


    孟夢接過了雲磊手中的牌位,站在了雲磊的對麵,看著雲磊彎下了90°的鞠躬,將牌位放低,和雲磊呈水平的位置,孟夢的嘴角笑了,終於,如願以償了!


    “送入……”


    司儀沒有繼續下麵的流程,隻是望著喜婆有些不知所措,喜婆讓丫頭端上來了“棗生桂子”擺盤的交杯酒,送上來了帶著紅花的秤杆,雲磊的淚不自覺地又流淚下來,九翔悄悄的遞上了手絹,一個大大的喜字,不言而喻,雲磊迴頭感激的望了一眼九翔,擦去眼角不住的淚水,拿起了喜秤,用心的挑起了蓋在牌位上的蓋頭,端起交杯酒,繞著牌位一飲而盡。


    “昭兒,看到了麽?你是我雲磊的妻子,結發妻子,一輩子的妻子!”


    昭兒在望鄉台上看到了雲磊揭開了蓋頭,牌位上赫然寫著愛妻雲氏楊小昭之位,夫雲磊敬上,昭兒的眼前模糊了,她以為他可以,可以隻把她放在心裏,卻沒有想到,他給了她一個婚禮,一個白色的婚禮。昭兒看到整個禮堂上的人們,都流淚了,都流著淚微笑著,幸福的望著雲磊和他懷裏楊小昭的牌位。


    喜樂停了,整個將軍府瞬間的安靜了,昭兒的牌位靜靜的立在喜堂之上,雲磊望著那熟悉的名字,仿佛還能看到那個開心的笑臉,伸手解下了胸前的紅花,暗紅色的錦袍也隨著落在裏地上,發冠上正紅的發帶此時也換成了白色,下人們開始收拾將軍府,所有的紅色隨著下人們的輕輕拉動,都將顯眼的位置留給了本就包在裏麵的白色,將軍和夫人也換上了喪服,孟夢用力的拉扯了外麵的長衫,慘白的喪服讓人心痛。


    夕陽斜照進了喜堂,不,現在應該是靈堂,白色的絹花掛在靈位上,院子當中停著一副棺木,雲磊的喪服趁著夕陽的光刺得昭兒的眼睛生疼,望鄉台上的昭兒一次又一次的努力抑製著淚水,卻怎麽也流不盡哭不完。


    雲磊將孟夢遞過來的嫁衣輕輕的放進了棺木,久久不願合棺,司儀催促了幾遍後,夫人也上前勸慰,卻見孟夢用力的推合了棺木,瞬間將軍府哭聲一片,哀樂齊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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