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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更,今晚上還有第二更)


    伊侖貧民窟內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伊侖人的小孩們在日複一日的勞作中悄然成長。


    轉眼間大點的男孩便已長成了少年,原先的小男孩也漸漸地拖去了稚氣。


    隻是長大後的少年仍是骨瘦如柴,原先體型正常的小男孩也漸漸地因為營養不良而瘦了下來,四肢纖細的程度甚至很快便超過了少年。


    兩人從伊侖貧民窟出逃的那天,也是一個雨天。


    出逃的伊侖人不止他們兩個,但到頭來真正跑出了貧民窟範圍的,卻好像隻有他們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


    雨點帶著響亮的聲音無情地落下,道路雖然泥濘無比但比起貧民窟內部卻又不知幹淨到了哪裏。


    少年拉著男孩纖細的手走在這泥濘的道路上,幾乎每走一步都要警惕地朝四周打量一下——他們才剛剛脫離那群外來者大人們的監視範圍,他們時刻都在小心戒備,生怕被那些實力強悍的大人們發現。


    男孩撐著那把破舊的油紙傘,極力地想要為前方的少年遮住飄落的大雨。


    但少年走得很快,男孩的傘無論如何也舉不到他的頭上。


    天不冷,但是雨真的很冰,男孩看著處在油紙傘遮蔽範圍外的少年,不由得一陣心疼。


    兩隻纖細的手拉在了一起,逐漸地在這條泥濘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兩人就這樣地走了好久,一直走到少年和男孩的步伐都明顯地出現了搖晃,兩人這才停了下來,毫不顧忌地一屁股坐在了地麵。


    泥漿和肮髒的積水濺了兩人一身,但在貧民窟內長大的兩人早就學會了如何在肮髒的環境中正常地生活。


    而且哪怕道路再如何的泥濘肮髒,恐怕其程度也不及貧民窟內之萬一。


    但坐下的兩人卻都已經餓極了,幾乎再沒半點的力氣挪動自己的身體。


    男孩無力地替二人撐著傘,但就連舉傘的手都有些搖晃,明明不帶任何重量的雨點每一次地落下都似乎狠狠地壓住了傘麵,給他的手臂帶來了千鈞的重量。


    “別撐傘了,省點力氣吧……”一旁的少年見他仍要如此勉強地撐著傘,不由勸道。


    但男孩卻倔強地搖了搖頭,昂著頭堅持要撐著這柄破舊的傘:“我答應了要給你撐傘。”


    “你倒是守信。”少年忽然想通了,心想二人今天多半會餓死在這裏,於是便笑了起來,也沒再管倔強的男孩。


    他此刻視線裏的一切事物比起平時都要黑了許多,不論是二人此時正坐著的道路,還是道路旁隻剩下了枯萎枝椏的暮年樹木,甚至是眼前麵黃肌瘦的男孩……


    在他看來都很黑,都是像夜空一樣的黑。


    他的頭很暈,肚子咕嘟咕嘟地叫,上下眼皮已經打起了架,極為疲倦的感覺從腦海的深處湧向全身。他很想順著自己的身體就這樣一覺昏昏沉沉地睡去,但他知道這一睡多半就再也起不來了,所以也就強忍著睜著自己的眼睛。


    他掐了自己的大腿好多下,有一次甚至因為自己腿上的肉太少而咯到了骨頭。


    他感到一陣鑽心的疼,但身體卻似乎麻木了一般,再生不起半點的反應。


    身旁的男孩看上去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少年每天做夢都想要逃出伊侖貧民窟,卻從未料到當兩人真的逃出以後,會因為饑餓而瀕臨死亡。


    少年掙紮著站起身來,用嘶啞的聲音說道:“走吧……再這樣坐下去,也隻是等死而已。”


    也不知男孩有沒有聽懂他話語裏的意思,隻見得男孩點了點頭,便表情漠然地站起了身來。


    兩人又拉著手走過了一段距離,但饑餓到了極點的兩人委實已經走不動道,每走一步身體都在劇烈地顫抖,身下那細得過分的腿簡直就像是要斷了一般。


    男孩仍舉著傘,隻是傘已經偏得厲害,根本就已經起不了任何遮蔽的作用,冰冷的雨點徑直地打在了兩人的身上。


    可冰冷的感覺怎麽也穿不到兩人的觸感之中,所以他們就連寒顫都打不出來。


    已經快到極限的兩人忽然在前方的泥濘中看到了一具男人的屍體。


    一具血肉模糊,頭和四肢都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中的屍體。


    屍體的身上蓋著一層破破爛爛的布,一看便知道這具屍體生前必定是伊侖人——也隻有伊侖人會將這樣破爛的東西作為衣服,那些外來者大人的穿著又怎麽可能如此不堪。


    看到這具屍體後的兩人同時都是眼前一亮,用盡了渾身最後一點力氣極快地走到了屍體旁。


    脫力的少年幾乎是撲在了這具屍體上,他艱難地將屍體從泥濘中翻了出來,雖然骨瘦如柴的屍體一點都不重,但這一個動作卻仍是花去了他大量的時間。


    搬完屍體後的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上下再也不剩一點力氣。


    男孩蹲下了身子,一隻手勉強地撐著雨傘,一隻手不斷地在屍體的身上搜尋著。


    這隻是一具屍體,卻載滿了兩個孩子所有的希冀。


    所以當男孩發現屍體身上其實什麽都沒有的時候,他哭了起來。


    他哭了,但卻沒有發出聲音,隻能看到一滴一滴得眼淚順著他的皮膚滑了下去,所有的希冀都在這滴滴的眼淚中消失不見,就恍若破碎的夢境般瞬間蕩然無存。


    “都這麽大了還哭啊?”少年看著男孩的表現,很想笑罵對方一句,但他實在已經沒了力氣,話一出口卻變成了嘶啞難聽的哀嚎。


    男孩就像沒有聽到一般,仍在流著眼淚。


    雖然沒有發出聲音的流淚不會令少年感到心煩,但這麽多年以來隻要看到男孩流淚少年還是會覺得非常惱火。


    他想要如平時一般地開口訓斥對方一番,卻又覺得開不了口……


    因為如果人死之前都不讓哭的話,這未免太過殘忍。


    雨水打濕了他的整張臉,想到此處的少年撓了撓腦袋,決定還是不要主動挑事,反正二人隨時都會餓死,還不如老老實實地走完最後一程。


    隻是男孩卻忽然看了他一眼,話音裏帶著明顯的哭腔:“大哥哥你……實現不了你的夢想了啊……”


    也不知是許久未曾聽過的“大哥哥”這個稱謂,還是男孩所言的“夢想”二字,亦或是帶著哭腔說出這句話的男孩本人——這其中的哪一點扣動了少年的心弦,少年怔怔地看著男孩,忽然覺得自己怎麽能就這樣死去。


    自己……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去做。


    自己……和男孩說好了要變得更強要改變這個世界。


    又怎能倒在這裏呢?


    少年在這一瞬間似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地看向了那具屍體。


    “其實……這裏還是有東西吃的。”


    男孩注意到少年在說這話時眼睛變得綠油油的,不由得有些害怕,竟哭出了聲來。


    ……


    “你還記得我們當初從貧民窟逃出來的時候嗎?”幕僚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忽然不敢再看向眼前的城主。


    城主笑了笑,繼續將碗內的湯倒入嘴中,些許的湯水自他的嘴角溢出,他擦了擦嘴角流淌的湯水,放下了手裏的碗。


    “當然記得。那次可差點就死了啊,差點因為沒有食物而餓死了……”


    幕僚看著城主,發現眼前粗獷的臉和記憶中那張少年的臉逐漸重合。


    ……


    少年伸出了手,想要將那具屍體拉到自己的跟前。


    這名伊侖男子應該沒有死去多久,軀體甚至還留著一些餘溫,屍體上沒有什麽多餘的味道,隻有傷口處不斷流淌的血液散發著一股腥臭的味道。


    這味道怎麽聞也算不上好聞,但少年在聞到這股味道時卻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仿佛眼前的是盛在盤中的美味佳肴。


    但就在少年的手即將觸及屍體的時候,說什麽也不肯放下手中傘的男孩卻一把丟開了那把油紙傘,用雙手拉住了少年的右手。


    失去了雨傘的阻攔後,雨點徑直打在了兩人的臉上。


    但二人的觸覺已近麻木,冰冷的雨點也未能讓他們產生任何多餘的情緒。


    “不……不要……”男孩近乎是哀求地看著少年。


    和少年在一起生活了數年之久的他早已不再是那個天真的小孩,他知道少年話語裏的意思,知道少年的動作意味著什麽。


    “放開我。”少年看著男孩說道,他的話語非常平靜,但這份平靜的深處裏卻還帶著一絲渴望。


    一絲對於食物、對於生存、對於活下去的渴望。


    少年平日裏的力氣比男孩大了不少,但他此刻真的已經虛弱到了極點,竟被男孩拉得動彈不得。


    男孩飛快地搖了搖頭,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眼眶裏有淚水在其間流淌。


    少年仍掙紮著想要將右手從男孩的雙手中抽離出來,掙紮的動作令得泥漿濺得四處都是。


    男孩看著他的動作,忽然張開了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少年:


    “我……我們,不要吃人肉好不好……”


    男孩的懷抱根本就沒有任何溫度,完全就不能令人產生舒適的感覺,而且男孩也是瘦得隻剩皮包骨頭的小孩,胸前的骨頭咯在了少年的後背,令得他極不舒服。


    “……”但這樣一個蹩腳的擁抱卻讓原本還在不停掙紮的少年忽然安靜了下來。


    兩人就維持著這個姿勢在雨中沉默了許久許久。


    也不知隔了多久,少年忽然朝抱住了自己的少年開了口:“我想真的要餓死了……”


    男孩在他的背後輕輕地說道:“要是我先死了,你就吃我的肉,那樣你就不會死了。”


    少年聞言笑了起來:“那這樣我不還是吃了人肉嗎?吃你的肉和吃這個死人的肉有什麽不同嗎?你剛才阻止我的意義又是什麽?”


    “不一樣。”男孩趴在他的後背上搖了搖頭,用極為虛弱的聲音對他說道:


    “我是自願給你吃的。”


    “……”少年有些無語,覺得這真是一個無法反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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