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書記正式上任前,長興縣的朝堂隻有一個聲音,那就是賀誌翔的聲音。


    尤其在人事任用方麵,身為縣組織部長的馬方也是幾乎沒有任何的話語權,即便內心十分不滿,可臉上還得裝出一副恭維的樣子。


    沈書記和馬方有過工作上的交流,發現他對長興縣的大小幹部都十分了解,組織工作也確實做得不錯。


    最關鍵的是,他和賀誌翔的關係很一般,是個值得拉攏的縣常委之一。


    書記雖貴為一把手,但孤掌難鳴也會一事無成的。


    電話那頭的馬方正在家裏吃飯,突然接到領導的電話,聲音多少有些驚訝:“沈書記,您好啊。”


    “馬部長,我聽說吉塘鎮的副鎮長宋缺同誌被縣公安局抓捕了,這個事情,你知道嗎?”


    試探,盡管可以爭取,但還得看看馬同誌對這件事的反應,再決定後續該如何出手。


    一把手當然不能輕易出手,但凡出手都得一針見血,藥到病除。


    電話裏沉默了幾秒鍾的時間,沈書記知道對方有些猶豫,不過最後還是出聲了。


    “沈書記,這事我也剛聽說,據我了解宋缺同誌好像是見義勇為,把兩個強暴婦女未遂的人打成了重傷,據說一個是吉塘鎮胡書記的外甥,另一個是化工廠老板楊友隆的兒子,這件事賀縣長似乎是親自在督辦。”


    身為組織部長,對於長興縣幹部有什麽風吹草動,他的消息確實很靈通,但他的一大段話也就最後一句有點重要。


    馬方的態度算是清楚了,他是知道宋缺在這件事上沒有過錯,但想收拾他的是縣長,即便他想插手也沒辦法。


    一邊表明宋缺沒有做錯,一邊又表示無能為力,對於這種和稀泥的做法,沈書記也是很了解,所以她並不打算吃這一套。


    “那馬部長打算怎麽解決?”


    首先得看看他究竟有沒有能力處理問題,其次還得看他有沒有擔當,兩者缺其一也就沒有太多必要爭取拉攏了。


    對於一把手的這個直接反問,馬方還是愣了一下,但思索片刻後,他還是拿出了誠意和能力。


    “沈書記,依我看,這件事既然牽涉到胡堯瀾的外甥,那假如胡堯瀾都不追究了,縣局那邊也就不會死咬不放了。我先跟胡堯瀾溝通下,相信您都出麵了,他會給麵子的。”


    沈書記眉頭一緊,按以往的行事作風,胡堯瀾肯定緊跟賀誌翔的,也就是說胡堯瀾可能不會輕易服軟,可如今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隻能先行試一試。


    “那好,就按你的法子試試看,我等你的消息。”


    對於宋缺,她可是打算重點培養的,隻要這件事宋缺沒錯,她就不會讓宋缺的仕途就此終結。


    掛了電話後,沈書記開啟一番思考。


    裴澤仞和楊大山仗著胡堯瀾的權和楊友隆的錢在吉塘鎮為非作歹,算是吉塘鎮的一個毒瘤。尤其是楊大山,更是侵犯過錦江中學的女學生,隻不過老百姓都懼怕他倆背後的權勢,隻能敢怒不敢言,最後都不了了之了。


    無論如何,徹查其中的來龍去脈,就是在掃清吉塘的積弊。


    用馬方先去探探胡堯瀾,就是想知道在胡堯瀾的眼裏還究竟有沒有她這個縣委一把手。


    也就十分鍾的時間,馬方迴了電話。


    “馬部長,情況如何?”


    馬方有些無奈道:“沈書記,實在不好意思,我低估了胡堯瀾,他今天可能是故意吃錯藥,咬牙說宋缺的犯罪事實確鑿,說他外甥是受害者,就算他不追究,單憑他裴家可能絕後這事,他外甥家就不會放過宋缺的。”


    吃了癟的馬方心裏也是有些不爽。


    “我還給梁望升打了電話,他說宋缺是故意傷害罪,是刑事案件,不能姑息,還說他們正大收集相關證據。為防止意外發生,他們不能把人放了,要不刑法豈不是成了兒戲。”


    這些人還真是各個人精,一套冠冕堂皇的話從他們嘴裏說出來就成了至理名言了。


    沈書記並沒有生氣,似乎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中。


    “馬部長,那你有沒有向他們透露,這是我的意思。”


    這才是重點!


    “沈書記,他們以各種理由表示不會放人後,我就跟他們攤明了,可他們的態度毫無變化。甚至還說宋缺是觸犯刑法,是罪犯,難道沈書記是想包庇犯罪分子不成?”


    “是我的麵子不夠大,沒把事情給辦好,請領導批評。”馬方據實以報,可他這麽說是想給沈書記一個台階下罷了。


    不過這些人的反應多少是出乎沈書記的預料的,她微微地皺了皺眉,本來她是不打算這麽快就跟賀誌翔的人撕破臉,畢竟她確實剛來在縣裏的根基還太淺。


    可眼下就連胡堯瀾和梁望升都居然這般任意妄為,如果任憑這件事照著他們的構想往下走,那不僅對宋缺是不公平,還會讓賀誌翔認定她這個縣委書記就是軟柿子。


    不僅是賀誌翔,恐怕就連馬方都會質疑她的能力,還有那些不願站隊和處於觀望之中的人,都會覺得她掌控不了長興縣的局勢,甚至於以後都敢打她的主意。


    那最終就會影響她空降來長興的實際意義了。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一驚,但隨即眼中抹過一絲冷意。


    “馬部長,這跟麵子沒關係,觸犯刑法當然是犯罪。既然他們都這麽能秉公執法,那裴澤仞和楊大山的犯罪證據就有必要收集了,你說是不是?”


    此時的馬方眼前也是一亮,原來這個女書記並不是花瓶。


    “沈書記,你說得對,我也是有這種想法。一味的退讓隻會滋生某些人的狂妄,讓他們自以為自己就是做得了主。而像宋缺這樣負有正義的好幹部,我們更要保護好。隻要這樣,才會有更多的優秀幹部敢站出來反對惡勢力。”


    這算是馬部長的入隊宣言了吧?


    權衡利弊是人的天性之一,在官場尤其突出。沈書記也深知,隻有她這個縣委書記起表率作用,才會有人擁護,要是連縣委書記都一再退讓,那誰還敢招惹賀誌翔及其跟隨者呢?


    “馬部長說的不錯,那我們具體該怎麽做才能保護好優秀幹部呢?”沈書記意味深長地說著,她還是想確認一下馬方究竟有沒有什麽手段。


    所以,宣言是說了,可沒能力的話,也是白搭。


    實際上,她有更為深遠的盤算。


    既然賀誌翔派選擇正麵交鋒,那她就要借助宋缺的事,把傳言中所謂鐵桶陣的長興縣從裏麵給打開一個口子,而且這個口子是不能被修複的。


    並從點到麵,一點點地掃除長興的積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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