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路上過來時,在中巴車上看到窗外,有個和尚模樣的人在一步一跪一合十地行進,旁邊還有個不斷地打著哈欠,好象監視一樣的也是和尚打扮的人,一直在後麵跟著他。“跪拜朝聖!快來看,跪拜朝聖!”同車有人這樣叫道。


    少室山的一草一木都讓我覺得非常神奇。


    這裏到處都可以找到公用電話,郵局也特別好找。


    我買了張少林寺的紀念封,寄給遠在上海的默默兄,報告我已經圓滿到達嵩山少林寺,好讓他放心。


    公元1996年的10月裏,我曾經專門去過河南洛陽,那是因為一個學搖滾的同學的緣故。


    那位叫馬克的同學,他母親是在古墓博物館工作,所以去到洛陽城的名勝古跡都會很方便。那時馬克還問過我要不要去少林寺看看。


    我其實原來一直不是很喜歡旅遊的人,更何況我早就聽說達摩洞裏的麵壁石其實是複製品,不是真的那塊了。所以,當時雖然已經是近在咫尺,終究我還是打消了當年的好奇心。


    事隔七年之後,沒想到我還是跑到少林寺來了,而且,一到這裏就感覺非常的親切。


    我去買了票進了少林風景區,先到了少林寺的常住院。正好趕上少林慈善救助暨五方寶佛開光大法會。


    我在來之前特地查過少林寺的網站,早就聽說了有這樣一個活動。據說,這是“從8月25日起,少林寺專門派法師赴五嶽(泰山、華山、恆山、衡山、嵩山)采集靈石,赴四大佛教名山(五台山、普陀山、九華山、峨眉山)選取五色風水聖土,再加入黃河、長江之水,並采用佛教傳統的配方和製作工藝,由永信大和尚和眾僧親手製作了2547套(今年是佛曆2547年)五方寶佛;接下來又舉辦曆時49天的少林慈善救助暨五方寶佛開光大法會,由中外49位著名高僧和5000人次僧人為五方寶佛開光加持,成為少林寺近世以來規模最大的開光大法會”。


    我為父親求請了一尊阿彌陀佛像。完了就四處隨意地逛著,漫無目的。


    之後,我遇到了一位自稱是寺廟裏的工作人員,他非常熱情地問我是來學佛法的,還是來學武功的。他說他可以幫我引見有緣的師父,並強調說這是寺廟裏的一個傳統習俗。他說你可以先去四處走走,等他忙完了手裏的事情就來找我。


    我覺得有些奇怪,就特地去找了寺廟裏的師父來打聽。不過遇到的都是小師父,據他們說,寺廟裏確實是有這個傳統。於是我放下心來,又去寺廟裏轉了一圈兒。


    等到那位工作人員過來,他帶我走到一個門口前,為我遠遠地指向一位僧人。他說那就是今天主持開光的大師父。他特地叮囑我說,出家的師父是不需要錢的,你給個上香的五元錢就可以了。然後讓我一個人過去,他說晚上會來幫我安排住宿,去住到對麵山上的招待所裏。


    我依言走過去向那位大師父行禮,那位大師父滿心歡喜地帶我迴他房裏。


    按照大師父的吩咐,我先上香,並奉上香火錢。沒想到,當我開始請教佛法時,卻和這位大師父話不投機。因為他並不相信我所說的話。因為他覺得江浙一帶的人都太過狡猾了。


    所以這位大師父隻是教我一心隻念“南無阿彌陀佛”,還給我留了電話和名片。聽說我連《法海慈航》都沒看過,就又去特地找了一本來送給我,說好好讀讀會有收獲的。


    一番談話下來,雖然大師父非常地熱心。但說實話,讓我很是失望。


    我想這應該就是書上說的“法緣不合”吧?


    難道我千裏迢迢來到這名振中外的禪宗祖庭,卻注定是要空手而迴了嗎?


    想想我是不甘心,就去找佛經流通處。心想去求購一本少林版《金剛經》也是好的啊,也算沒有白來一場吧。就在向人打聽佛經流通處的時候,我遇到了延方法師。


    說來也奇怪,也許彼此都是年輕人,溝通起來會更容易一些吧。道風仙骨般的延方法師和我竟然談得非常投機。


    我一口氣,把連日來的種種遭遇和奇特的感應,簡段節說地都告訴了他。包括曾經一睡七天的記錄,還有曾經夢幻般的奇異經曆,還有十年來誦讀《金剛經》的神奇感應,包括誦念《心經》時的種種神奇等等。


    當聽到我在揚州城外的刹那感悟時,延方法師不禁眼裏一亮,隨即朗聲說道:““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綞”,《心經》的不可思議,的確是奇妙無比啊!”


    說話間,延方法師帶我來到他的宿舍,一個非常簡單樸素的房間,裏麵放了一張和在學校裏一樣的高低床,還有一張寫字台。


    “你有沒有想過要出家呢?”延方法師冷不丁地問了我這麽一句。他的聲音威嚴而有親和力,我不禁心裏一動:在少林寺出家?也許這是一個好主意。既可以有機會學習曾經夢寐以求的少林功夫,又可以解開那一直壓在心底裏的秘密結,也許這真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呢。


    最起碼,我想至少我可以在少林寺多呆上幾天了。


    這樣,有關佛經裏的那個天大秘密,是不是就此可以水落石出了呢?


    延方師傅一邊打電話找人聯係,一邊不厭其煩地叮囑我要有心理準備。他的意思讓我先去一個艱苦的地方,先去適應一下出家的生活,正好也可以給時間我好好考慮一下,另外,也給寺廟裏一個考察我的機會。


    真有意思,原來出家也講“雙向選擇”呢。


    於是,我在一個沙彌的帶領下,就來到了嵩山七十二峰之一缽盂峰上的二祖庵。


    4.驚天動地隻為找到你


    公元527年,也就是中國曆史上的南北朝時期,來自印度的達摩祖師,開創了中國佛教的一大嶄新氣象。他主張“不立文字,教外不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被後來的人們尊為中國禪宗的始祖。


    當年他經海上從廣州上岸,到南京見了熱衷於佛教的梁武帝,結果話不投機。於是渡過長江,他又來到位於河南境內的嵩山上,麵壁九年,直到二祖慧可出現。


    慧可的原來法號叫神光。在拜見達摩祖師之前,他就已經是帶領一大批弟子的學問師了。然而為了求得佛法的究竟,他仍然不顧大雪紛飛,毅然決然地獨立達摩洞前,準備感動達摩祖師把佛法傳給他。


    然而達摩卻對他說,想要求得佛法?哪有那麽容易啊?除非天降紅雪,你就耐心地等著吧。神光和尚一聽,靈機一動,立刻抽出刀來自斷手臂。霎時間鮮血把白雪染紅一片。


    說起來,這裏還有一個典故。全世界的佛教弟子,在向人施禮,或表示恭敬時,都是雙手在胸前合十。唯獨少林寺裏的僧人,是單獨地豎起右手在胸前,以此向人施禮,或表示恭敬。知道這是為什麽嗎?後來,負責山林安全的那位秀氣哥哥告訴我,少林寺這單手行禮的習慣,本是出於人們對二祖斷臂求法的由衷讚歎,是為了表示對二祖的尊重和敬仰的緣故。


    我現在來到的這個二祖庵,就是當年二祖慧可斷臂求佛法後,被達摩祖師安排養傷的地方。


    “我是延竺,你就叫我延竺好了。今天你累了,明天早上起來,去把山道上的落葉掃幹淨。活很多,慢慢幹,仔細些。累了就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接著幹。”不緊不慢地說話的,正是二祖庵的住持延竺師父。


    事實上,這庵裏正式剃度的隻有他一個人。還有一個同樣剃了光頭的楊師傅,好象應該是準備出家的行者吧,其它的就都是遊客和賣旅遊工藝品的人了。


    晚上,我就一個人睡在二祖庵裏麵的右廂房裏。當人們都走幹淨了,月亮也就升起來了。


    可是我卻一絲睡意也沒有。


    庵裏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於是就取出行李中的《金剛經》,拿出廂房裏的蒲團,坐在庵裏的庭院前,就著明亮的月光我從頭到尾地誦讀了一遍。


    誦完後,身體一陣輕靈的感覺,意猶未盡。看到廂房旁有杆長槍,就拿來亂舞了一迴,很是過癮。


    靜靜的山裏,月亮竟是如此地清澈透明。


    除了聽到樹葉的緩緩飄落外,仿佛就隻有我一個人在輕輕地踱著方步,我甚至聽見了自己的唿吸。


    雪已經下了好幾天了,巍峨的少室山上,白茫茫一片。一個山洞前,一個高大的身影慢慢地轉過身來,目光犀利。因為他知道,身後的那個人已經立在雪中,立了好長一段時間了。


    九年了,終於等到了這個人。可他一點也不意外,因為這是遲早的事情。這也是他為什麽不遠千裏萬裏來到這座山上的原因。


    所以,當白色雪地裏,忽然就綻放一大片的雪裏紅來時,他的嘴角微微地湧上一點笑意。


    天剛亮,我就醒了。洗完臉,漱完口,稍稍活動了一下,就去打開山門,然後到祖師堂裏,先點上三柱香,恭恭敬敬地拜了慧可祖師。


    住在庵外不遠處降魔洞裏的楊師傅過來喊吃飯,原來他早已經把早飯做好了。飯是白米飯,菜是青羅卜炒豆腐,當然是純素油炒的。


    吃完飯後,我先迴到庵內把庭院都打掃了個幹淨,然後按照延竺師父的吩咐,從庵門口開始,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一直掃到山半腰的達摩練武台。


    等到把積在台階上的許多落葉都掃幹淨了之後,就迴到庵裏,去把燒飯用的大水桶打滿。


    這些都忙完的時候,也就快到中午了,又要吃中飯了。


    延竺師父是住在少林寺常住院裏,每天下午下山迴到住處。早上在寺院裏做完早課後,有時吃過午飯才上山來,有時也在午飯前就上山來。這些我都是聽楊師傅說的。


    下午延竺師父過來後,就又吩咐我去收拾離二祖庵前不遠的一塊田地。要先把田裏的水泥板和磚頭都拾出來,然後用鐵鍬把整塊田都翻一遍。


    其實我發現,比起腦力勞動來,體力勞動實際上輕鬆多了。因為勞力勞動終究有個極限,幹累了就要休息。不像腦力勞動,一幹起來就沒個完。很多時候睡著了還在夢裏繼續工作呢。經常性地做些體力活,其實是非常有助於身體健康的。


    有次坐長途汽車的時候,聽見司機半開玩笑地說,誰要是體弱多病的話,送他去田裏多幹些體力活,一個月下來,保準他病情馬上有所好轉。我的經驗,這倒不全是玩笑話呢。


    第三天早上,天還沒亮我就醒了。醒了就睡不著了,起來到院前,又是看到滿天的星光燦爛。實在睡不著,我就索性去拿起掃把去掃台階。


    四周靜悄悄的,而且都是黑咕隆洞的,偶而會聽到風吹落葉的聲音。


    昨晚刮了一夜的風,台階上又是許多的落葉。腳踏在落葉上,聲音很響,忽然一絲恐懼掠過心中,繼而轉念之下又消失無蹤。


    是啊,我怕個什麽呢?記憶中,那是我最後一次感受恐懼的滋味了。


    這次我是一邊背誦《金剛經》,一邊掃著台階。比起平時來,感覺真是大有不同。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雲何住?雲何降伏其心?”


    佛言:“善哉!善哉!須菩提!如汝所說,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汝今諦聽,當為汝說。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


    (須菩提言:)“唯然世尊。願樂欲聞。”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複次須菩提,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布施。所謂不住色布施,不住聲香味觸法布施。須菩提,菩薩應如是布施,不住於相。何以故?若菩薩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


    “須菩提,於意雲何,東方虛空可思量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


    “須菩提,南西北方,四維上下虛空,可思量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


    “須菩提,菩薩無住相布施,福德亦複如是不可思量。須菩提,菩薩但應如所教住。”


    “須菩提,於意雲何,可以身相見如來不?”


    (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何以故。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


    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當我一直掃到達摩練武台時,正好就背到這一句:“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心中一下子豁然開朗,渾身上下是說不出的輕快。


    忽然感覺一股神力遍布全身,禁不住以手中掃把作兵器舞動起來。刹那間,心靈澄徹而若空若無,恍然惚然中,天地山風已經和我整個身心融為一體,令人深深地陶醉,神乎奇乎!微乎妙乎!


    現在,我終於明白,那個天大的秘密,無非就是“般若波羅蜜”,就是“摩訶般若波羅蜜”。無非就是這個“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就像一個禪宗故事裏所講,一開始,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然後有一天,忽然發現,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到最後,原來,山仍然是山,水仍然是水。


    是啊,山仍然是山,水仍然是水。


    世事不停地變幻,千山萬水,花開花謝,日升月落。一切都在不停地改變,千變萬幻。


    而唯一不變的,是我的心。夢醒花開喜,心淨茶自香。味道真是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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