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離去後,蘇傲天才長籲了一口氣,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手心裏已經滿是冷汗。這個老者帶給他的壓力太大了,絕非是宮化水和熊大力這種層次那麽簡單,不知道此地人族最厲害的伏州城城主郭敬恆,是否能夠與這老者一較高低。


    此次不小心之下,也算因禍得福,得到了枯瘦老者的一件信物。聽他的話語,蓋竹山是自己萬萬過不去的,但他卻不知道,自己原本就沒打算硬闖蓋竹山,而是如同通過封魔荒原一般,瞞天過海地偷渡過去。


    老者送他腰牌之舉,看著像是隨手而為,但蘇傲天卻能察覺到他的一絲鄭重。這種人物豈同尋常,這腰牌還不知道有多大的能量。能令這枯槁老者都有些鄭重,說明蓋竹山上,定然也有著強大的靈族,而且不比這枯槁老者弱多少。


    這樣看來,翻過蓋竹山的把握倒是大多了,而且不必花費很多時間。雖然這次不小心引發的後果很好,但蘇傲天還是在心中暗自警醒,一定要引以為戒,誰知道下一次的些許疏忽,會否引發嚴重的危機呢?


    此後的日子,蘇傲天小心謹慎,不再與靈獸糾纏,連品嚐美食的嗜好都被他強壓在了心底,一心隻管趕路。如是過了一年有餘,他終於來到了蓋竹山下。


    屈指一算這一路走來總有六七年了,當初歐如山說是三五年,那是純指路途而言,中間沒有任何耽擱的情況。如今費了不少周折,多花了幾年時間也算正常。也不知道枯槁老者的腰牌有多大作用,蘇傲天把心一橫,決定冒一冒險,為了節約時間,盡快翻過蓋竹山抵達東海,他準備不再隱藏行跡,遇到麻煩就動用這塊腰牌。


    於是他立刻沿著山路向上攀爬,一路上並不迴避靈獸,也不隱藏自己的氣息。往上爬了數百米,遇到的都是些狐鼠豚兔之流的小型走獸,隨隨便便就打發了。再往上走,走獸蹤跡漸無,出現的則都是些飛禽了。


    石山寨地處平原,那裏的靈獸以走獸居多,飛禽很罕見,而這蓋竹山,山高險峻,在其上生活的,大多都是禽類了。這些飛禽雖然大小不一,但無一例外都是來去如風,兼之襲擊都是自天而降,按照常理難以應付。但對於蘇傲天來說,這些攻擊在發動之初就早已被他洞察於心,自然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威脅,隻是被騷擾得不勝其煩。


    越往上走,飛禽的個頭越大,種類也逐漸奇怪起來。及至有一頭其狀如烏鴉一般,頭上有著五顏六色的花紋,一張白色的鳥嘴堅如精鋼,卻有三條赤紅色的足,雙翅展開足有兩丈的大鳥從天而落,強大的氣息絲毫不弱於金剛巨猿,蘇傲天心道差不多了,掏出了枯槁老者給他的腰牌,向著那大鳥一晃。


    孰料那大鳥毫無反應,仍舊是如同泰山壓頂一般兇悍地撲下來,一瞬間蘇傲天頭頂黑壓壓的一片,連太陽都被遮住了,仿佛到了夜晚一般。蘇傲天正在心中納悶,暗忖難道那枯槁老者是與自己開了個玩笑,還是攛掇著自己前來送死,為何這個牌子沒有一點作用,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那大鳥將將落到蘇傲天的頭頂,一隻巨爪就要抓住他的腦袋,這時,蘇傲天手裏那塊黑乎乎的牌子,突然發出了一股冷厲的氣息威壓,蘇傲天倒還沒有什麽特異的感覺,隻覺得這個氣息威壓不俗,然而那巨鳥卻是突然間哀鳴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上,渾身亂抖,口吐白沫,大大的鳥眼上翻,似乎馬上就要斷氣了。同時一股腥臊的惡臭傳來,巨鳥竟然是屎尿齊流。


    見此情形,蘇傲天鬆了一口氣,旋即又感到有些迷惑。這巨鳥的等級,絕不遜於金剛巨猿,在靈獸中已經是極為強悍的存在,腰牌裏透出的氣息盡管不弱,但感覺尚且不如那熊大力身上的氣息強大,按說就算是能夠嚇退這巨鳥,也不至於令它心膽俱喪,看這個樣子,已經快要活活嚇死了。


    這時才深切體會到枯槁老者說的話,可保自己無虞,蘇傲天就有些明白了,這腰牌對於人族來說,或許影響不大,但是靈獸感受到的,定然是高等級的靈族身上特有的氣息,故而才能將這如此厲害的巨鳥都嚇得魂飛魄散,它也知道得罪了這個腰牌的主人,後果一定是比死還可怕。


    這個腰牌果然有作用,蘇傲天就放心了。他也不管那巨鳥的死活,將腰牌攥在手裏,急急趕路。走了沒多遠,他就察覺到數個強大的氣息迅速向著自己逼近,目標十分明確,正是對著自己而來,看樣子是被剛才腰牌發出的氣息驚動了。


    他抬眼望去,隻見從高可入雲的蓋竹山頂,有幾個小黑點落了下來,並且極速放大,須臾之間就變成了一隻隻展翅翱翔的巨禽。蘇傲天看著這些奇形怪狀的巨禽,眼中不由得帶上了凝重之色,並非是由於這些巨禽,顯然比方才見到的巨鳥更要強大,基本上接近熊大力這種水平了,而是他已經看到了,在這些巨禽的寬大後背上,分明坐著一個個人形的身影,不問可知,他們是靈族!


    刹那間這些巨禽收翅展腹,在他身旁落了下來,也自然將他團團包圍。它們不僅模樣奇特,身軀也是大得驚人,蘇傲天站在地上,甚至沒有它們裸露的爪子高。


    鳥背上的靈族,長得比他們的坐騎還要古怪,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們那一頭五顏六色的怪異毛發,像極了雞冠子的滑稽發型,以及狹長的麵頰上,一張長長的鳥嘴,泛著類似於金屬反射的光芒。


    一個頭頂雞冠,毛色火紅的靈族,盤腿坐在鳥背上,喝問道:“兀那人族小子,你手裏的腰牌從何而來?”


    他倒是不囉嗦,直截了當地就表明了他們的意圖,說話的聲音尖利而嘶啞,比那枯槁老者金屬摩擦的怪音還要難聽。要不是蘇傲天已經經受了枯槁老者的洗禮,單是這聲音就能令他恨不到掉頭逃下蓋竹山去。


    也就是他修為雖然還不足,但是心誌早已經逾越了修為不知道多少個層級,聽到這個靈族明顯不善的話語,心裏沒有半絲波動,沉穩地迴道:“這是一位高人送的。”


    聽了此話,鳥背上的這些靈族個個麵露驚異,蘇傲天能夠清晰地察覺到他們內心的波動。那個紅發雞冠的靈族,思忖了片刻,追問道:“是何人送的?”


    蘇傲天坦然道:“我不知道他高姓大名,隻是日前才與他見過一麵,聽得我想要翻過蓋竹山前往東海,他就送了我這個腰牌,說道憑此物可以護我過山。”


    說話的靈族思忖了片刻,又問蘇傲天送他腰牌之人是何長相,蘇傲天實言以告。此人又是琢磨了一會,不敢擅自做主,於是對蘇傲天說道:“隨我來。”說罷伸出大手,向蘇傲天當頭抓來。


    蘇傲天不躲不閃,任憑一隻鳥爪般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將他提到了鳥背上,放置在了紅發靈族的身後。倏忽之間,大鳥不知得了什麽指示,衝天而起,直向蓋竹山頂峰而去。身後的靈族都驅動著坐騎隨之跟上。


    眾鳥越飛越高,最後已經飛入了雲端,蘇傲天這才看見,在雲霧繚繞間,有一座山峰傲然挺立。飛到近處,就看到峰頂的平坦處,有著大片的屋舍,金碧輝煌氣勢不凡。


    眾靈族紛紛從鳥背跳落,那些大鳥就自行飛走了。紅發靈族帶著蘇傲天一路前行,其餘的靈族也紛紛散去。到了一座大屋前,這紅發靈族單膝跪倒,大聲稟報:“啟稟尊主,先前的莫名威壓來源,已經查明,乃是來自這個人族小子手中的一麵腰牌,似乎是封魔荒原陀尊者之物,據此人所言,那是陀尊者賜予他的。屬下不敢擅自定奪,已將人帶來請尊主發落。”


    屋內傳出了一個同樣尖利嘶啞的聲音,並不比這個自稱屬下的紅發靈族好聽多少:“知道了,你讓那個小子進來,本尊要親自問問他。”


    紅發靈族說道:“遵命。”然後站起身來,指著大門說道:“尊主命你進去,還不趕緊?”蘇傲天抬起腳步,走上石階,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印入眼簾的是一間寬闊的大廳,長長的通道兩旁,整齊地擺放著兩列座椅,每一張椅子上都披著華美的錦繡蓋布。通道的盡頭,是十餘級玉石台階,泛著瑩白的光芒。石階上去,是一個平整的高台,上麵擺放了一張寬大的玉石條案,條案後麵是一張寬大舒適的方榻,同樣鋪著絢爛多彩的錦繡織物。這間屋子的裝飾格調,突出了富麗堂皇,然而卻失之高雅,顯得十分豔俗。


    此刻,這寬闊的大殿內,隻有一人高踞在方榻上。比起那些飛禽背上的靈族,此人顯得高大威猛,容貌也比他們好一些。他的頭上,頂著一頭黑發,梳了個發髻用簪子挽住,一張臉雖然狹長,五官有些特異,但基本正常,嘴也不是尖銳的鳥喙,與人族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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