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請人來撤案之時,吩咐那人將此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訴了他,因此他才對這件事的過程和結果如此了解。


    聽著他詳細生動的轉述,霍灼聽得頗為入神,這件事畢竟也與他有幾分關係,定遠侯那邊已經聯係了自己和父親,說是要報答自己對薛盼山的救命之恩,盡可能讓他們得償所願。


    霍家世代鎮守西南邊陲,霍家嫡長子霍熾子承父業,而嫡幼子霍灼則是被帶著前往京城謀求一官半職,不過這不僅是霍家的安排,也是霍灼自身的想法。


    霍靖霍副將向來寵愛幼子,知道他誌在京城,於是便帶著霍灼前來京城述職,同時借這個機會讓霍灼憑借軍功謀取衛指揮僉事一職。


    霍灼自小跟著霍靖在西南戰場之上,可以稱得上是軍功赫赫,。


    有了這些軍功傍身,再加之霍副將聯係了京城內的眾多人脈,現如今又有了定遠侯府的幫助,估計這個職位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不過他並非交淺言深之人,這些事他並未跟宋群青說。


    宋群青說了半天,喉嚨早已幹渴難耐,見霍灼主動給他斟了杯茶,也不客氣,直接抬手將茶一飲而盡,笑著道:“多謝霍公子。”


    “大人客氣了,是該多謝大人將此事說與我。”霍灼神色淡淡。


    宋群青見他眉間帶著鬱色,就知道他此時心思不在此。


    但這件事與霍灼有關,宋群青本來是打算寫信告知他此事真相,但卻苦於不知他的住所,遲遲沒有把信寄出去。


    如今正巧有了兩人相處的機會,宋群青便想著直接麵對麵將這事告知給他。


    至於為何不開門見山先談瞿雲意之事,再去聊薛家瘋馬一事,那就要問宋群青的惡趣味了。


    看霍灼一張俊臉比往日更為冷酷,宋群青輕巧地挑了挑眉 ,也不打算吊著他了,直截了當問:“霍公子今日被拒門外,可有想過緣故?”


    他果然知道!霍灼一向冷冽的眼中浮現幾分欣喜,語氣柔和下來:“還請大人指點迷津。”


    宋群青便將那日瞿雲意的種種表現告知給他,但卻隱瞞了瞿雲意意識到自己喜歡霍灼這件事,這種事還是由本人來說比較好。


    霍灼聞言眉關緊鎖,瞿雲意離開時候臉色很不好,隻是他並未多想,沒想到嚴重到連晚飯都不吃的程度。


    “放心吧,也隻是那一餐沒吃。”宋群青安慰道,旋即話鋒一轉,“不過表麵上看起來雲淡風輕,但心底裏估計還憋著氣。”


    霍灼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宋群青掃了一眼他捏著茶杯的手,上頭連青筋都冒了出來,輕哂道:“不妨你想想他那日是從什麽時候不對勁的。”


    什麽時候不對勁?霍灼捏住茶杯的手一鬆,腦海中閃現出當日的種種,在布行裏看衣服時還好好的……


    對了!


    “難道是我不顧他的拒絕,自作主張給他買了幾套衣服?”霍灼有些不可置信。


    “你想多了。”宋群青則是無奈地長歎一聲。


    難怪這兩人明明互相喜歡卻始終沒捅破窗戶紙,這兩人在這方麵都遲鈍的要命啊!


    他已經從謝淮安那兒知道了瞿雲意真正生氣的點就在於霍灼密切關注的那個女子,於是也不一步步引導了。


    他直接發問:“聽說霍公子一直在尋找一個女子,不知那女子究竟是何人?若是不方便告知身份,還請恕我多言。”


    宋群青這話一出,霍灼隻覺被迷霧籠罩的此事瞬間清楚起來,原來雲意居然是在生氣自己對袁香雲太過關注了嗎?


    可是……


    “袁香雲是我兄弟的遺孀,我受他所托,將他的臨終之言以及多年征戰賞金交至她手上。”霍灼解釋道。


    “原來如此。”宋群青了然,起身走至他的身側拍了拍他的肩,“這話你可以親自跟瞿公子說。”


    看他一臉為難,宋群青繼續道:“如果他不願見你,不妨寫一封信,我讓我夫郎交給他?”


    霍灼眼睛一亮,抬眸跟他對視,僵硬的嘴角難得勾出一抹笑來:“那就多謝大人了。”


    “是我該多謝你救了我夫郎。”宋群青笑了笑。


    他不過是迴報霍灼的救命之恩而已,至於他們倆能否因此解開心結,成就一樁姻緣,就輪不到他這個外人管了。


    *


    宛平縣原本的一處小集市被改造成製鹽工坊之後,就有招來的工人每日清晨傍晚穿著統一發放的服裝在工坊內進出。


    距離自己進入工坊已經整整半個月了,關晴依舊沒忘記公布結果時的興奮顫栗之感。


    結果是由招人的少年來公布的,他手中捧著一張紅紙,將招收的近百名人的名字都念了一遍。


    如此一來,即使是不識字的人也能夠知道自己到底是否被工坊收了。


    聽說報名的人已經達到快四五百人,可是工坊由於規模較小,暫時不需要這麽多人,隻需要一百名左右。


    而自己又是女子,怎麽能競爭的過那些力氣大的大老爺們?


    那少年報了已經快一半的名字,關晴跳動飛快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生怕它從自己的嗓子眼裏蹦出來。


    終於——


    “……關晴……許世林……”


    是自己的名字!


    關晴的心猛地一顫,腦子裏一片模糊,身旁傳來好友的祝賀聲驚醒了她。


    她瞬間醒過神來,少女飽經風霜的臉突然綻放出一抹再燦爛不過的笑容。


    她身旁的好友這才發現,原來關晴笑起來會露出尖尖的虎牙。


    在少年那兒登記領了衣服,關晴便迫不及待地衝迴了家將這個好消息告知了她病榻上的娘親。


    他娘在聽到每月可以拿到四兩銀子,連忙支撐著自己病弱的身體詳細問了清楚工坊的具體情況。


    她就怕自己的女兒遭了騙,若是騙騙銀子倒還好,就怕她被壞了良心的拐進窯子,那就真的求生不如求死不能了!


    得知是正常工坊,還是新縣丞的夫郎開的,關晴她娘才鬆了口氣,旋即便吩咐關晴把其他的雜活都推了。


    光靠這四兩銀子足夠養活他們母女兩人了,關晴也不需要再如此辛勞。


    看著病母含淚的雙眼,關晴重重點頭。


    “晴娘,愣著幹嘛,這些鹽還得分包裝好呢!”身旁的一個女工推了推她。


    關晴醒過神來,應了一聲:“知道了,馬上來!”


    說起將鹽分包裝,就不得不提到不論袋子大小,上頭都有的顯著紅色印記。


    關晴識得一些字,那紅色印記是“安青”兩字,彼此交纏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從旁人那兒聽說就是縣丞宋群青和縣丞夫郎謝淮安兩個名字中任取一字來做的,不少人都暗地裏誇這兩人感情深厚呢!


    雖然關晴也不知道為何他們為何要花額外的錢在這上麵,不過縣丞大人和縣丞夫郎既然這麽幹了自然有他們的道理。


    關晴腦子伶俐,手腳也麻利,工坊還沒開業幾天就在他們領隊那兒掛了名,頗受他們領隊的青睞,想來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升職了。


    午飯剛吃完,領隊因為手頭上忙不開,拿了份文書讓關晴拿去隔壁領隊那兒。


    一到門口,屋裏麵就傳來隔壁領隊的抱怨聲,關晴敲門的手愣在原地,沒敢敲下去。


    “開工半月多了,庫房都已經堆滿了,到底是真的要囤貨還是賣不出去,大家心底裏有數!”


    旁邊一道柔和的中年男聲勸道:“我聽說宋大人已經聯係好了宛平縣內的商戶,就等幾日後見麵呢,你如此著急做什麽?”


    “不是我要著急,實在是家裏耗不起啊,若是這工坊開業幾個月就散了,那我上哪兒掙錢給我夫郎治病呢?!”那道聲音的主人似乎還歎了口氣。


    那你還冒險來這兒幹什麽?在門外偷聽的關晴忍不住撇了撇嘴。


    但這人說得確實有點道理,哪有人一直囤貨不往外售賣的,很難不讓人懷疑是賣不出去才尋了個借口來讓自己麵上好看一些。


    隻是這還不到一個月,就算再焦急也至少幹完這個月,拿到銀子再說。


    工坊那頭的人心惶惶早已被阿霖如實稟告給了謝淮安,但謝淮安卻絲毫不著急,而是吩咐他控製好這些流言流語,他和宋群青自有計劃。


    *


    紫禁城勤政殿。


    成瑞帝批改奏折的手一頓,將朱筆放至一旁,拿起那份奏折再三讀了一遍,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上頭寫了什麽。


    伺候在旁的首領太監餘朝恩餘光察覺到皇帝的異常,在心中暗自詫異。


    他還沒見過成瑞帝臉上有如此豐富的表情,到底是哪位人才呈上來的奏折?


    還沒等他猜測奏折的內容,就見自己的眼前飛來一本奏折。


    餘朝恩抬頭看去,成瑞帝對著他揚了揚下巴,臉色奇怪:“餘朝恩,你也看看,難道是朕昨日沒睡好,才讓我看到如此異想天開之事?”


    皇帝的命令一下,餘朝恩拾起那本奏折,一目三行將這份奏折看了一遍,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來。


    他可終於知道為何成瑞帝神色如此奇怪了,任誰看了這份奏折都會覺得寫這奏折的人是不是活膩了。


    再往左一看,好家夥!這不是今年的新科狀元郎嗎?


    奏折瀟瀟灑灑寫了好幾百字,總結起來就一句話。


    我有製鹽和製雪糖的新方法,隻是我身份微薄身後無人,無法從財狼口中護住這兩個法子,於是上奏折請你庇佑,收入和你五五分。


    餘朝恩看完後,連忙將奏折合上擺正放好在成瑞帝的麵前:“皇上,狀元郎年少氣盛,一時糊塗也是有的……”


    成瑞德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他想聽的不是這個,“你覺得他說有新法子到底是在誆朕,還是真有這一迴事?”


    成瑞帝此話一出,在他身側侍奉多年的餘朝恩立刻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他收斂了自己內心的震驚,笑道:“皇上,狀元郎看起來不像是不務實之人,聽聞他先前在衢州時就弄出了不少新鮮玩意。”


    “哦?你倒是維護他。”成瑞帝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


    餘朝恩心中一驚,連忙跪在地上,語氣急切:“皇上聖明,奴才又並未和狀元郎接觸過,哪知道他性情如何,還是在皇上身側聽過您提起過幾次他,言辭頗為讚賞,這才胡亂揣測啊!”


    “好了,起來吧。”成瑞帝指了指桌上的奏折,“你說他之前在衢州弄出許多新鮮玩意兒?說來聽聽。”


    “是,皇上。”餘朝恩鬆了口氣,站了起來為成瑞帝介紹錦衣衛調查到的資料。


    其實今年新科進士的資料都被錦衣衛調查了個清楚,隻是成瑞帝事務繁忙,哪有時間去看新來的牛馬家中幾口人。


    隻要知道這些進士出身沒問題,足以入朝為官就夠了。


    但餘朝恩不一樣,他把這些資料都看了一遍。


    對於這些保密級別不太高的資料他也是能看的,而且特意記了幾個皇帝頗為關注之人的資料,以免到時候皇帝問起時自己無法迴答。


    看,如今不就派上用場了?


    這就是首領太監的職業素養。


    “狀元郎倒是比我想象的有趣一些。”成瑞帝摩挲著下巴,一雙狹長的眸子中閃過幾分興味。


    之前看這小子在會試和殿試上的文章知道他在治國理政上估計頗有想法,他那兩張策論還被他找人抄寫了下來,其中提出的方法他是越琢磨越覺得可行。


    特別是殿試策論當中所寫的有關世家的言論,更是直接重重敲打在成瑞帝的心頭。


    從他所寫所為來看,這小子不僅有才華還有誌向,而這誌向卻正巧符合成瑞帝如今所謀。


    他並不想像自己的幾任先輩和前朝眾多皇帝一般,與世家共治天下。


    揚朝的太祖為了加強皇權,廢除了丞相一職,設置了內閣製度。


    內閣的出現一開始確實讓世家徘徊在權力的邊緣不得而入,但是隨著先帝的先帝沉迷煉丹之術追求長生,內閣又重新被世家掌權。


    皇權逐漸孱弱,而世家卻愈發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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