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娘,你這邊不是還沒查出點什麽東西來嗎?我就想著讓宋大人一起查,雙管齊下,總比你一個人查好吧?”薛盼山從侍女手上接過羽毛扇,邊幫薛夫人扇風邊笑著道。


    薛夫人瞧他的殷勤模樣,心中暗自好笑,但倒也沒說什麽。


    “那什麽,娘,到時候宛平縣的衙役上門查案時你可再阻攔人家了。”薛盼山湊了過去,圓滾滾的臉上滿是討好。


    “好了,你都重複多少遍了,我心裏有數。”薛夫人睨了他一眼,從果盤裏拿了顆葡萄塞進他嘴中,轉移話題道,“我吩咐了人給你做了你愛吃的雲酥糕,估計這會兒已經送到你屋裏了。”


    “真的?”薛盼山眼睛一亮。


    他關禁閉這幾個月他娘跟鐵了心似的要教訓他,每日送來的飯菜都是他不愛吃的不說,連給他加餐的小吃點心也通通沒有了。


    幾個月下來,他都瘦了好幾斤了!


    好不容易能吃上自己愛吃的,薛盼山將羽毛扇塞迴了侍女的手中,小跑著出了門。


    “娘,那我就先迴去了,夜已深,您好好休息!”


    他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薛夫人薛夫人無奈地扶額笑道:“跑得這麽靈活,看來摔得並不嚴重,虧我還請了那麽多大夫給他看傷。”


    “是夫人愛子心切,心疼少爺才會這樣呢!且少爺洪福齊天,有上天庇佑這才躲過一劫。”貼身侍女搖著羽毛扇,笑著道。


    “這話倒是不錯!”薛夫人染了紅色蔻丹的手指隔空輕輕點了點她,臉上的笑意退卻下去,“我兒此次劫難多虧上天庇佑,不然輕則摔斷手腳,重則殞命。”


    她的語氣低沉下去,室內伺候的侍女都低下了頭不敢出聲。


    薛盼山是薛夫人的命根子,他此次出事讓原本脾氣還不錯的薛夫人幾次大發雷霆,侍女們自是不敢在此時觸她的黴頭。


    貼身侍女從小就陪伴在薛夫人身側,對她的性子頗有了解,主動開口轉移她的注意力:“夫人,少爺如今無礙不僅有上天庇佑,那阻止瘋馬之人也發揮了不少的作用。”


    “怎麽說?”薛夫人直起了身子,美目直視著那侍女。


    侍女繼續道:“那人用石子打斷了瘋馬的左腿,使得瘋馬傾翻,阻止了瘋馬和馬車衝撞上,若是沒有這人出手,恐怕少爺所騎的馬和馬車撞上……”


    她並未將後麵的話說出口,但是薛夫人知道她的未盡之言。


    薛盼山的馬和馬車衝撞上了,那他必定不可能隻傷到了屁股,說不定還可能傷及性命。


    因而霍灼那一手,不僅救了在馬車當中的謝淮安幾人,還順手救了薛盼山一命。


    “可有打探清楚出手的是何人?”薛夫人重新斜倚迴榻上,神色已恢複常態。


    貼身侍女低頭應答:“大抵是西南霍家的霍灼,那瘋馬倒下後霍灼便上了馬車,帶著馬車上的人離開了,可能是與宋群青宋大人一家相識,這才選擇出手相助。”


    “霍灼此次是跟隨他父親迴京述職,不少人猜測霍副將是想要為他兒子請個官位。”貼身侍女接著道。


    薛夫人了然點頭,語氣隨意:“記得跟老爺說到時候助他們一臂之力,也算幫我兒報恩了。”


    “是,夫人。”


    *


    薛盼山瘋馬一事被宋群青安排給曹巡檢先行去打探消息,他這邊則是在忙碌縣衙公帑虧空一事。


    縣衙公帑不僅關乎到縣衙內全體吏員的俸祿,更關乎到縣衙整個機構的正常運行,因而宋群青不得不把這件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看著在紙上寫寫畫畫了好幾天的宋群青,謝淮安歎了一口氣,將一盞熱茶放在他的桌上:“你都想了好幾天了,喝點茶歇歇吧。”


    聽到謝淮安的聲音,宋群青這才從深思中醒過神來,抬起茶盞抿了一口,抬頭衝著他笑道:“多謝夫郎。”


    “油嘴滑舌。”謝淮安耳根一紅,生怕他又說出什麽大庭廣眾之下聽不得的汙言穢語,連忙轉移話題,“你想得如何了?”


    “已差不多了,你看看。”宋群青站起身來,輕輕按著謝淮安的肩讓他落座在椅子上,隨後又將桌上寫得密密麻麻的幾張紙一一鋪開在他麵前。


    同時指著詳細解說:“京城不愧是一朝的經濟中心,消費實力相當可觀,而且自從先帝建立起東西兩市之後,可以說京城已經超越了江南成為了整個揚朝最大的市場。”


    跟宋群青一起相處了兩年,他時不時冒出的一些新說法謝淮安也能夠理解。


    謝淮安皺眉:“東西兩市吸引了眾多國內國外的商人來交易,帶來的稅收也必定不是小數,隻是那些吏員不是說東西兩市的稅收不歸宛平縣來收嗎?”


    “不錯,東西兩市的稅收輪不到宛平縣來收,可宛平縣內還有眾多小市集,他們的稅收屬於宛平縣。”宋群青道。


    見謝淮安一臉不解,宋群青笑了笑,接著道:“我打算選一些小市集改造成工坊。”


    京城內的市集都是屬於官府的用地,官府要怎麽處理都可以,如今宋群青主管宛平縣,自然也有這個權利對宛平縣內的市集另做他用。


    京城作為整個國家的政治經濟中心,數不清的人都往京城中擠,多的是人沒有活兒幹,因而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勞動力。


    如果將市集改造成工坊,肯定能夠招募到足夠的人手來上工。


    且宛平縣內大大小小的市集合計也有五六十個,除去那些較為繁華的市集繼續保持原樣,其他的都可以改造成工坊。


    但一次性全部改造還是太驚世駭俗了,宋群青打算先選三個市集改造,當做試點。


    如果效果好,不用宋群青勸,相信宛平縣的其他吏員定會想要將剩下的全部改造。


    關於這些工坊的經營問題,宋群青也已準備好了答案。


    工坊所用的土地是宛平縣的,自然不可能出售給商人,但是可以把工坊的經營權承包出去,簽訂個三五年或者更長的契約即可。


    工坊所生產出來的產品也不愁售賣的問題。


    京城是整個國家的心髒,東西兩市聚集了國內國外的商人,尤其是西市所處的位置就在宛平縣地域內,其吸引了數不清的外國商人。


    宋群青打算借著這個優勢,把工坊的目標人群定在外國商人身上。


    謝淮安自小在他爹的熏陶之下學得了不少經商之道,可是宋群青所說的一切還是讓他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樣真的可行嗎?”謝淮安緊蹙著眉頭。


    不是他不信任宋群青,隻是宋群青這樣的想法是開天辟地第一遭,先前根本沒有人嚐試過,即便是對他盲目信任的謝淮安也不免得有些質疑。


    “不管行不行,先試點嚐試一番便知曉答案了。”宋群青知道這對古人來說有些難以接受。


    謝淮安見他的堅定神色,又想到他之前從未失誤的決定,知道他既然說出口便是已經做好了詳細的打算。


    鬆開了緊蹙的眉頭,他抬眸直視著身後那人笑道:“既然你已經做好計劃了,那便去試試,無論如何我會一直支持你。”


    宋群青聞言並不吃驚,隻是臉上似春風化水一般柔和了幾分。


    謝淮安向來是這樣,即使並不理解他的做法,但是卻始終站在他身後支持他。


    “隻是你那工坊要如何打算?要不先從紡織工坊開始吧,辦這個工坊我可十分有經驗。”謝淮安抓住宋群青輕輕撫摸他頭發的手,主動開口道。


    宋群青反握住他的手,將其送到自己唇邊輕輕一吻,鳳眸中溢滿笑意:“夫郎的心意我心領了,關於工坊我另有打算。”


    ……


    “這就是你的‘另有打算’?”


    謝淮安掀開馬車的簾子,掃了一眼外頭種滿作物的田地。


    今日一早宋群青便帶著謝淮安出了京城,行駛了將近兩個時辰才來到了這地方。


    “你跟我來。”宋群青先行下了馬車,伸出手將還傻站著的謝淮安一把抱了下來。


    他當作沒察覺謝淮安頓時泛上紅色的耳根,牽著人走在狹小的田埂之上,阿霖和綺羅幾人緊緊跟在他們身後。


    還未走多遠,一行人便來到了一座屋子附近,裏麵升起了寥寥炊煙。


    謝淮安幾人正好奇著,就見裏麵走出來一個年輕人,見到他們過來也不驚訝,而是向他們行禮。


    “武錫見過兩位貴人。”


    他雖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麽身份,但看他們衣著不凡,身後還有護衛和侍女在側,便知道這兩人身份必定不簡單。


    阿霖從宋群青的身後走上前去,朝著武錫點了點頭:“武大哥,這是我家少爺和少夫郎,我家少爺姓宋,前幾日我剛剛來過。”


    看到相對熟悉的人,武錫臉上這才揚起了笑容:“原來是宋少爺和宋夫郎,還請貴人們稍等片刻。”


    說罷,武錫轉身進了屋子,不多時就搬了個搭著個竹簍的竹筐出來,竹筐裏放著形似紅色蘿卜的菜,而竹簍中則是裝著些紅褐色的土塊。


    見貴人夫郎一臉好奇,武錫笑著解釋道:“這是我們村種的甜菜,可以用來製作糖塊,竹簍裏的便是這甜菜製作出來的紅糖。”


    “紅糖?”謝淮安湊近那竹簍仔細觀察。


    他生於江南長於江南,自是沒有見過北方特有的甜菜,此時不免生出幾分好奇之意。


    “是,貴人可以品嚐。”竹筐內的甜菜都是準備拿去製糖的,被清洗得幹幹淨淨。


    武錫還生怕這兩位看著就嬌貴的少爺們嫌棄,又拿了絲帕將甜菜通體擦拭了一下複又遞給兩人。


    看著這新奇玩意,謝淮安心中一動,正要接過來嚐試,卻被綺羅組攔住了。


    綺羅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從甜菜上切了一小塊下來,送進嘴中嚼了嚼,確認沒問題後才又切了一小塊讓謝淮安嚐試。


    謝淮安一行人對這一流程習以為常,在一旁的武錫則是在心中嘖嘖稱奇。


    接過來咬了一小口,謝淮安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好甜!不愧被叫做甜菜,真是名副其實。


    “哥,你也嚐嚐!”謝淮安像獻寶一樣將剩下的半塊遞到宋群青的唇邊。


    宋群青輕笑一聲,也不嫌棄這是被他咬過的甜菜,啟唇將剩下的半塊送進嘴中:“不錯。”


    兩人嚐試過甜菜之後,又試了試甜菜製作出來的紅糖。


    “如何?”宋群青見他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開口問道。


    謝淮安略有些遺憾:“味道倒是和蔗糖差不太多,隻是口感上稍有遜色,和雪糖比起來更是……”


    他沒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但眾人皆知他的意思。


    “這是自然,雪糖來之不易,一千斤紅糖才得一兩斤雪糖,紅糖和雪糖根本不能相提並論,且這雪糖價格昂貴,尋常百姓根本吃不起。”武錫並未對謝淮安的話產生不滿,而是耐心地解釋。


    謝淮安了然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他家中一向都是用的雪糖,嫁給宋群青後也隻在困難時吃了幾個月蔗糖,後來宋群青發達以後蔗糖也在他不知情的情況換成了雪糖,宋群青向來都是要給他最好的。


    宋群青沒注意到他眼中暗藏的欣悅,轉而詢問起問題來:“我剛剛從田地經過,這甜菜的種植範圍看著很廣,你們村是家家戶戶都種這個嗎?”


    “甜菜占田地,兩年才能收獲,雖說家家戶戶都種,但是大家夥兒並不敢多種。我身後的這屋子便是我們村製糖的地方,因而附近的田地都集中種了甜菜。”武錫一一解釋道。


    宋群青輕輕頷首,又問道:“甜菜的利潤如何?”


    “勉強糊口罷了。”武錫苦笑,他指了指不遠處的甜菜地,“貴人看我們村的甜菜地,這些甜菜地產出的甜菜根製成紅糖,也不過五千斤左右。”


    “若是送到京城裏的市集賣可以有八九十文一斤的價格,隻是京城路遠行動不便,隻能以五十文的價格賣給來收購的商販,整個村平攤下來,每家也不過拿個三四兩銀子。”


    兩年就掙個三四兩銀子,難怪武錫說種甜菜隻能勉強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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