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倒也不是阡苡第一次發現與切實體驗所謂‘王權的至高無上’。但此刻任然感慨萬千,也說不清個悲喜,可還是忍不住刨根問底去追究個究竟……


    其實所謂的王權富貴不過就是建立在所謂弱肉強食之上——自然阡苡沒有什麽不滿。若要論公平,這世間沒什麽比‘有得有失’更加公平。


    世有神聖,後有神明,如今繁衍出的神靈從來都是各司其職,然而更廣義一些,所謂神跳出六界不受陰陽五行影響暫且不提,畢竟這世間也隻有那一位英雄無名的神。曾幾何時神聖代表陰陽五行調和,而神明發現這些原本虛無縹緲的東西,並傳揚開。也就是說,無論神聖還是神明他們都不受因果輪迴的限製。


    既然不受限製,逍遙自由,但他們卻為了一個現世安穩千秋萬代的大業而奮不顧身,前仆後繼。


    迴憶起來,曾幾何時神聖為了鑄造江山美景而消靡(字沒錯!)於世,留下身後的神明三番五次普渡眾生,最終救世葬身天劫……所以眼下波瀾壯闊的山河社稷,不管好與不好都是令人流連忘返的江山,對與錯從來都不是該她評價的——此乃,應龍神留下的禁忌。


    而阡苡隻需要尊崇教導,一貫謹小慎微存活下去,以免在次重蹈覆轍。


    所以得失可見,這便是最公平公正,弱肉強食素來都是奮進人心的忠告,此言甚是有理——但此刻阡苡又有些於心不忍。


    若非眼前過於震撼,其實阡苡實在不願意有一丁點的多餘看法。


    所謂弱肉強食,是一種蠻不講理的壓迫,竟壓得烏壓壓一大片人抬不起頭來。


    也大約生動如同此刻整緘口不言有恃無恐的奚夜妖帝一般,完全無聲勝有聲,隻待全場屏息凝神。


    然而越是這般提心吊膽的沉默著,這中就越是厲害分明。


    這感覺會令人覺得仿佛置身細煮難熬的糖鍋。


    ——糖稀不同開水。開水會隨著溫度翻滾跳躍可見沉浮,而糖稀是潛移默化慢慢蒸發,將人裹住,讓人越陷越深,最終連骨帶皮一塊熬盡燒幹……


    雖然是作繭自縛,但任然值得同情。世人說不撞南牆不迴頭,有這種盲目而一腔熱血的衝動並不可怕,怕得是撞死南牆不迴頭這種信念才可怕。


    假如一種廣泛存在世間的一種觀念逐漸深入人心侵蝕骨髓,可謂久病成疾時——最終害病之人死到臨頭,奄奄一息還能苟延殘喘之時卻還執迷不悟,但再也動彈不得難以自拔了——然而現實的情況是,爭先恐後的人群中壓根就沒人沒想過掙紮,他們隻是喘息,奢望苟且偷生的活著,這才是真的令人絕望的事實。


    這種事實叫阡苡竟有些毛骨悚然。


    阡苡眼觀因為長久下來,潛移默化中這種類似‘一聲不吭’的默認,竟也如同完全死得透徹一般的肅穆,又莫名其妙無端端的禁錮了許多人敏感的神經,他們全部心照不宣,仿佛不由自主本能反應一般的立刻統一齊全——反正,表現出來的都是麻木不仁,又似乎老木樁子行屍走肉一般。


    阡苡想雖然平時聽到了許多關於奚夜妖帝,甚至別界帝王的流言蜚語風流韻事時還覺得世態還好,不至於無藥可救。但事到臨頭才驚覺原來盤古神的智慧是如此偉大。仿佛冥冥之中就將一切安排的如此妥帖周全僅僅有條——問題是,這所謂的‘弱肉強食’生存之道是否有必要世代延續,一直水深火熱下去?


    想到這裏,天邊猝不及防一個悶雷響徹雲霄。這可好,奚夜妖帝自己察覺有異,自己都站不住了。趕緊應聲迴頭,先做觀察。


    而他一避開目光,阡苡又總算發覺了,人群之中氣氛好像不那麽悶了,也隻是此起彼伏的唿吸聲不間斷了好一會。


    儼然,此刻空氣一流動起來都會給人氣象一新時的時機感,如春來正寒,再怎麽枯萎了的物品也在複蘇了。雖然是個緩慢過程,但總歸驚鴻一麵也還有機會看見那些心如止水的心靈重新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於是瞬間阡苡又恍然大悟,還是哭笑不得。原來真的冥冥之中注定了的,要相輔相成缺一不可——遙想昔年若非紅蓮淬火鳳凰始天尊與鬥戰曲瞿宿應龍始天尊承托起太陽與月亮,並且交替照亮世間,又何來四季一說。


    而若無四季又怎麽會有四季一說。亦注定四季輾轉周而複始到哪一天,因果輪迴便無盡無休到哪一天。


    如此想感歎的話,阡苡又迴頭看見遠方正勢如破竹滾滾而來雷電痕跡才有個隱約消退的痕跡。


    接著阡苡便幹脆什麽都不去想了,隻冷眼旁觀頭頂雷電偶爾劃過天際,最終消失不見。


    又耐心待到稍微風平浪靜一些的時候。阡苡便啟程,頭也不迴的隨著茯旻腳步而去。也拒絕了茯旻的牽引,隻低頭迴憶這今日鬧劇。


    阡苡隱隱約約的想起了些什麽不可見光的東西……


    大約因為霽英似乎有意無意說出來的那個委婉而隱晦的提醒。


    雖然一時半會兒的功夫,阡苡絞盡腦汁前思後想的也想不明白那個提醒到底居心何在,但浮光掠影一閃而過的瞬間恍然大悟——茯旻似乎一直在不留餘力的接近阡苡!


    還有哪位另眼相看得從不避諱的奚夜妖帝。奚夜妖帝從一開始就熱情拉攏阡苡,他素來和藹可親,凡事親力親為,也肯體貼而周到顧全!


    撇開阡苡是否來路不明不談,但隻要懂行,也隻需稍微明白修為的入門基礎,‘五行’是怎麽一迴事之人,隨便將阡苡的手抓過來一摸,便知阡苡壓根毫無修為。


    自然是個還會喘氣的人都知道的,連修為都沒有的人何以在上三界中逍遙自在……


    阡苡又驀地迴憶起來,上三界除非互相交惡敵對,否則即便關係差得想往後餘生幹脆直接老死不相往來,然而除非真的敢站出來宣戰,不然也隻是空想,願不願意給那個麵子都得迎來喝往聯係走動。


    便是如同應酬一般,今天你帶使臣親自我這裏來開個座談會,明日我親自啟程前往你的地界上共襄盛宴。


    所以,阡苡想白屹大帝執政期間,總歸會出席一二活動的……


    這是必然,白屹大帝大約隻是喜歡清淨,卻並不避諱熱鬧喧囂,可能也就是在這期間,奚夜妖帝近身觸碰過毫無掩飾的白屹大帝了,便知其實某一種匪夷所思特定存在之‘人’,沒有修為也可以縱橫天界。


    不然實在想不通奚夜妖帝為何還會拉攏修為捉襟見肘,容貌平平無奇,且換做平時合該即刻灰飛煙滅的阡苡……難道在還沒個定數的權力麵前,人人都會所向披靡嗎?


    阡苡疑惑不解。目下的狀況就是,雖然沒有百分百的證據,但在歸返宿處的途中,她時不時特地偏頭查看茯旻尚且幼稚與單純的笑容。


    那笑容倒是真的心滿意足,仿佛不為世俗所擾。是真的非常真摯歡切……以至於,下一瞬間阡苡又發覺自己竟還是動搖了,因為她實在找不到茯旻眼中陰鬱,亦或者可能處心積慮的模樣……


    ——奚夜妖帝麵色陰沉,難得怒火攻心,仍然隱忍不發,一直等到目送阡苡走遠之後,才逐漸一發不可收拾。


    但奚夜妖帝也並未大肆發泄,隻是站在高高帝鑾上,吹著冷風,一動不動兇神惡煞,並且極為不耐煩的盯著人群……


    仍然是有威懾力。隻是方才奚夜妖帝先一輪‘勃然變色’時的‘震撼人心’已經逐漸消退。目下除了妖界外——另外二界的那些自我覺得是乃‘無關人等’者,他們瞻前顧後,便有人扮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狀態,嚐試著與周圍同僚恢複溝通。


    而身為妖界‘當事者’的‘一幹人等’,他們費盡心思,好一番察言觀色,才由著人群裏幾個膽大之人帶頭談笑風生,才逐漸呈現枯木逢春時的狀態……


    但在場之人不管哪一界,都心照不宣,避開了今日之事,重新鬧騰起來。


    眼看局勢鎮壓住了,奚夜妖帝也收斂住了情緒,變成透明狀態悄無聲息且不留痕跡的走掉。


    接著,洛清依不緊不慢也就跟著出來了。


    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此反複衝刷,最終衝擊感都落在了妗荷頭上。果真世道垂危,蒼天有眼,洛清依感歎一聲,“妗荷仙子今日隻怕得罪了。”


    洛清依其實心有餘而力不足,可謂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還別說奚夜妖帝隻是讓她善後,還沒讓她真的去死呢。


    更何況妗荷與洛清依也隻是認識,平素對她態度說不上多好。因為洛清依出生便放在哪裏了,高不成低不就,所以一開始許多事上得到奚夜妖帝照顧,時常可以與溪榆公主同進同出,但明眼之人明白這是奚夜妖帝的抬舉。


    但唯有妗荷將洛清依直接視為使喚丫頭,直言不諱,幾次三番當眾‘挑明’說:


    “洛清依身份卑微,曾經是溪榆公主貼身的陪伴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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