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聽錯,這家夥還真是自投羅網。但許硯不敢掉以輕心,火把一晃,映著那人麵頰。


    與想象中完全不同,這位耀夜組織重要成員,看上去竟然是個文弱的書生。他長得很白淨,二十出頭的年紀,體型偏瘦,眼神中透著堅韌。


    “你要我抓住你?”許硯用不太確定的口氣問。


    “對,我已經像剛才那樣蹲了幾個屋簷,也像剛才那樣盯了幾個官差,但唯獨你發現了我。所以該你立功,我現在就可以跟你走。”書生道。


    “為什麽要這樣做?”許硯壓低聲音。畢竟,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情,誰都應該留個心眼。


    “新平郡已經封城,挨家挨戶搜捕。照你們查案的辦法,我遲早會被找出來。反正終究無處可逃,還不如投案,讓那些因為我而被逮捕的人早點解脫。”


    文弱書生道出自己的理由。


    這……


    聽他剛才講話的口吻,透著濃濃書生意氣。許硯眉頭一皺,竟鬼使神差地說:“趁大家尚未察覺,你還可以選擇其他。”


    “啊!”書生張大了嘴巴。


    誰又能想到,在這黑暗的院子裏,應該逃跑的想投案,應該抓捕的想放人。足足停頓十秒鍾之後,書生態度堅決地道:“我懂,好意我心領,但,抓我吧。”


    話音剛落,又有幾柱火把出現。許硯知道局麵無法逆轉,於是單掌壓住書生的肩膀,高聲唿喊趕來的同僚:


    “我逮住他了,耀夜組織的逆賊!”


    ……


    後半夜發生的事情證明,書生意氣某些時候並沒卵用。總之挨家挨戶的搜捕仍然在持續,因為汪太守做了這樣的決定:


    既然已經起頭,那就趁此機會,打著搜捕逆賊的旗號來一次大掃蕩吧。


    ——寧抓錯不放過。


    原本已經抓捕的那些先投入監牢再說;後半夜那些來路不明的家夥,或者比較緊張的家夥,或者有前科的家夥,全都帶走,集中肅清。


    相信這次整頓過後,新平郡社會風貌會得到改善。


    太守汪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誌足意滿地進入夢鄉。


    ……


    朝霞微露,遍及全城之搜查終於結束。府衙的捕快們耷拉著眼皮,佝僂著背,恨不得直接倒在地上,睡個夠。


    昨夜,不曉得究竟逮捕多少人,接下來肯定還要盤問,所以休息時間很有限。


    “你準備迴家嗎?”


    “不迴,隻在府衙眯一會,馬上還得忙。”


    “迴家很快又要來,才懶得折騰。”


    “行,我也直接去府衙。”


    捕快們討論著,聲音低沉好像背負千斤重擔。


    而許硯同樣收到指令,三個小時後就要繼續加班加點。但許硯必須迴家,再累再困也得迴去。


    府衙內那些連軸轉的馬匹也很累,於是許硯到別處租了台馬車,噠噠噠噠,飛馳在清晨無人的街道。


    很快,許硯抵達出租屋,推開門,房裏靜靜悄悄。


    估計蘇晴在睡覺吧。


    正想著,突然傳來蘇晴警惕的疑問:“是誰在外邊?”


    許硯連忙柔聲道:“我。”


    “就猜是你。”蘇晴放鬆後的聲音格外好聽。


    她挽著頭發走出房門,湊近許硯問:“外邊怎麽樣,風聲過了嗎?”


    許硯皺眉:“耀夜成員已被抓,但同時也逮捕很多平民百姓,如果沒有猜錯,汪欣可能想趁此來個大掃蕩,邢鳳傑兩兄妹昨夜躲過去,實屬萬幸。”


    蘇晴聞言追問:“接下來可能會怎樣?”


    許硯搖頭:“目前尚不清楚,但局麵估計還會緊張一段時間。如果有機會,要立刻將邢鳳傑兩兄妹送去西城外的竹林。對了,昨夜他們究竟藏在哪?”


    “下邊。”蘇晴微笑指向地麵。


    “我們家可沒有地下室。”許硯將信將疑。


    “院子裏,不曾經挖了個坑放寶箱嗎?”蘇晴給出提示。


    “寶箱裏的東西可以拿出來,但翻開新土的話,容易被人察覺。”許硯推測。


    “所以轉移焦點,將矛頭引向那個流氓。”蘇晴嫣然一笑。


    原來如此……


    最初許硯蘇晴租了這套房屋後,便在院子裏挖坑,用來掩藏連雲山寶貝。而許硯預計後續還能找到寶貝,所以坑挖得不小,收斂的寶箱也不小。


    昨夜事發突然,蘇晴緊急將土挖開,再將寶箱裏的寶貝拿出收進自己房間,如此寶箱便能勉強容納兩兄妹。


    盡管挖土的痕跡還在,但捕快們並沒有注意。


    話說迴來,當時的確情況緊急,成敗就在毫厘之間。正因許硯不曉得出差時,胡凱曾經與胡辰天攔截蘇晴,所以才表現得那般驚訝與憤怒。


    而在場所有人被許硯的憤怒吸引,胡凱本人也心虛,因此暗夜之中,無人發現泥土被翻動的痕跡。


    一切,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僥幸。


    “那麽前些天我到六豐郡公幹的時候,菜場到底發生什麽?”許硯沉聲問。


    “雞毛蒜皮的家夥,無所謂。”蘇晴笑了笑,輕描淡寫說起胡辰天和他的積分。


    ……


    噠噠噠~


    許硯沒耽擱,乘馬車飛奔府衙。他迅速來到師爺辦公房,趴在桌子上睡著。


    這一覺並沒有睡多久,很快周圍變得喧囂,睜看眼,第一批審訊的卷宗已經搬進來了。


    按未央國慣例,師爺不參與審訊,但審訊之後的筆錄卷宗一定要師爺過目,師爺從字裏行間推斷蛛絲馬跡,提出見解。


    許硯站起,想找關於那個文弱書生的卷宗,但找來找去,並沒有。


    梁文清看出許硯心思,緩緩道:“他乃頭等要案,審訊非常嚴格,筆錄卷宗不會很快出來,而且他的卷宗至少謄抄四份,咱們每人都得仔細研究。”


    “我明白了。”於是許硯隨手拿起幾套卷宗,迴到自己座位。


    首先翻開的卷宗內容比較稀少,主要就是嫌疑人的某些基本信息。看上去,這肯定是個被殃及的無辜者。


    他非新平郡人氏,僅僅因為昨天封城前進來了,所以要逮住審一審。


    ——倒黴!


    許硯抿抿嘴唇,在卷宗下畫個勾,表示已閱並且無意見。


    他繼續漫不經心地翻著,大約兩個小時,桌子上的卷宗審閱完畢。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文弱書生的卷宗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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