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十柄飛劍掠空,向著四方激射。銳利鳴叫在此起彼伏間便的高亢,好似一道又一道的喊殺聲,震蕩人心。


    這一擊,足讓數百衝鋒名金甲腳步一頓,他們有的被斬下了頭顱,有的被刺穿了身體或失了手腳。而更多的則是撞在了前方的受創的同伴身上,好一陣混亂。


    隻不過這混亂來的快,去的越快,並不能阻攔那洶湧前行的大潮,他們踏著前方倒下的同伴前行,整隊衝鋒的速度不慢反快。


    沒有慘叫,亦未聽到半分呐喊,唯有鞋底與黃沙摩擦的悉索聲響。在這本該喧鬧到令鼓膜癢癢的戰場上,顯得一場詭秘。仿佛他們所麵對的,並非是敵修,而是一群沒有了感知的幽靈一般。


    當真悍不畏死!比先前那些稍稍接觸便亡命逃散的那些修士,要棘手太多。沉默更像是一塊大石壓在心頭,讓人喘不過氣來。


    好在,這樣的狀況並沒有持續太久。


    遠方,依舊有不少金甲留在了原地。先前布置下的戰陣率先發威。手臂粗細光柱閃爍著繽紛色彩,在操縱下激射而來。絢爛中帶著恐怖威能,撞在了這邊的防護光罩。


    洪響連連,仿若毀天滅地。


    數十名恆天峰弟子滿頭大汗,在暴風驟雨的洗禮中,他們最先感受到壓力。隨著一道道先前布下的陣法防護不堪負重,在洪響中悲鳴著潰散消失,繼而一座座嶄新的陣法再度立起,循環反複,仿若無休無止。


    每個人所攜帶的材料有限,真氣更是用一點少一點。能堅持多久,誰心裏都沒底。即便有恢複真氣的靈藥補充,也難以彌補損耗。遲早會堅持不下去。


    然而,真正的暴風驟雨還在後頭。


    千步距離對修士而言隻在幾息之間,更別說開頭那段緩緩逼近的距離縮減。縱然天魂宗五百人拚死阻攔,麵對人數起眾多,仿若潮水般衝來的金甲也無可奈何。


    更多的金甲衝到了近前,毀旗施法。顯然少了劉玄通肖樹銘發號施令,對麵也非一片散沙。


    匯聚一處的力量何其可怕,恆天峰弟子立下的陣法霎時間,便搖搖欲墜,岌岌可危。先前大聲咆哮,好似發狂一般的銳天煉魂峰弟子,在一番廝殺爭奪後,也不得不退了迴來。


    原本與他們貼在一起的隱毒宗已經被徹底分割開來,四周俱是燦燦金甲,他們被徹底包圍。


    金甲構成的大圈圍著天魂宗眾修構成的小圈,像極了磨盤,隻不過中間交匯地帶,隨著一次次的碰撞,磨出的是血肉罷了。大量人影倒下,有臨近的金甲,亦有天魂宗弟子。


    好在陣法防護到底還是撐了起了一片還算安全的天空,加之周圍同門及時援護。煉魂峰弟子又各個皮糙肉厚,大多隻是有傷,戰死的幾個隻怪運氣不好。金甲倒下的則更多,這種不顧一切的莽撞衝鋒,提升了速度,卻增大的死傷。


    盡管如此,天魂宗這邊沒一個人能笑的出來。那怕他們這邊能夠做到以一換十,依舊難解危局,對方人數實在太多了。而保持這樣的戰鬥一直死戰到底,根本就不現實。最後的結果,毫無疑問,會被生生盡數耗死其中。


    餘斂光一邊操縱飛劍,一邊不斷傳音。正如開始謀劃,他們所麵對俱是對方精銳,混雜在隊列中結丹境已看到不下十人。此時他隻恨自己沒有三頭六臂,需要顧及的地方著實太多,直令他焦頭爛額。


    “準備混戰吧!”衛誓傳音提醒,疲憊的聲音嘶啞而無奈。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接連全力出手,就連他也有些吃不消。


    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隻怕十數息之後,陣法便會被對方攻破,混戰必然到來。身邊少了陣法的防護,繼續抱團而戰等同於找死。除了結丹,餘下弟子隻怕擋不住對方的攻擊。


    盡管如此,還得祈禱對麵,不會選擇那種不顧自己人而隻圖殺傷的極端方式。


    未讓他們久等,恆天峰弟子的傳音便響在耳邊,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早太多。“準備”餘斂光直接出聲,朦朧劍影開始在他周身浮出。站在陣邊的煉魂峰弟子集體發力,力圖將對麵緊密的陣型衝出缺口。而那些被護在中心的傷者也站了起來,很快就需要他們自己保護自己了!


    就在這時,原本陰冷的頭頂,風息雪停,似有陽光灑下。


    “就這點實力麽?”


    冷聲譏嘲從九霄直落而下,一如先前冷酷,滿含質疑。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喝的那漫天陰霾,一掃而空。


    決定這場戰鬥走向的關鍵一戰,暫時落下帷幕。


    同樣停止的還有下方的戰鬥,金甲退去,與天魂宗眾人一起望向頭頂。


    王鎮率先顯露身形,血紅色的衣袍在風中顫抖,在陽光下閃耀。相間著黑白略長頭發貼在了額頭,略帶壓抑的喘息唿出白霧。除了護身光罩略微暗淡之外,看上去並無大礙。兩尊魂霧蒸騰猶如烈焰的戰魂,一左一右的侍衛身側。暗色鎧甲幽光閃動,盔甲中猩紅的瞳眸未有半分暗淡。


    劉玄通和肖樹銘已經歸於原位,默不出聲。


    肖樹銘肩背佝僂的更加厲害,一身殘坡幾乎快到衣不蔽體的地步。他捂著肚子,血水順著那青白鬆垮的肌膚流淌,在下麵染紅一片。此時盡管仍然立於空中,卻著實沒了先前的那份雙方對峙的驍勇好戰的氣概。搖晃的身姿幾乎要從雲端跌倒而下,他傷的實在不輕。


    且不說那身上的大傷小傷,斑駁血跡在身上綻開多多紅花,就是肚中的那一道創口,便已是令他心驚肉跳。自己閃躲慢上一些,這一擊力道再猛上一些,隻怕自己就要殞命當場了。


    喘著粗氣,心有餘悸的肖樹銘顯然再無戰心。那雙透著可憐的昏黃眸子,深深望在劉玄通身上。


    劉玄通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隻是輕輕抬手。一道魁梧身形便出現在身前,細細看去,卻是那尊曾出現在拍賣場上的屍傀。


    王鎮輕輕皺眉,繼而又轉為平靜。他想過這種可能,可當屍傀出現,心中依舊有些驚異。確實,元嬰屍傀由劉玄通拍下,但這並不等於就會用在這裏。畢竟他找不出半點理由,能將這個道理講通。這裏隻是一片荒蕪,天魂宗弟子出現在這裏,可以用謀劃來作個解釋。但可無論如何,將一尊元嬰戰力用在這裏,等同與浪費。


    渾身綠霧繚繞的屍傀,雙瞳中燃起了如同鬼火一般的綠光。渾身氣息駁雜,站在劉玄通身前,一動不動的沉寂如死。倒是一身氣焰,衝天泛起,威壓如山。


    看著金甲暫退,衛誓偷閑望了一眼天空。這屍傀比之交易會拍賣場上站於時籠中的兇神惡煞,還要更加具有威脅。綠霧不受控製的蔓延,好似無數大蛇匯集,曲扭蜿蜒間漫了過來。


    “這就是你們的底牌?”


    空中,王鎮甩了甩衣袍,大片魂霧自袖口湧出,與那綠霧撞在了一起。就放肆沸水潑雪一般,將蔓延周身的毒霧吞噬一空。不過他也沒得寸進尺,隻是護住周身。


    這屍傀有著元嬰實力不假,稱的上水火不侵,防禦驚人。但似這樣的造物,若說完美卻還稱之不上。不過元嬰修為倒是實打實的童叟無欺,自己一個成嬰,哪敢有半分大意?


    王鎮冰冷臉頰抽了幾下,話雖如此,幾縷輕鬆攀了上來。交易會他就在現場,這壓軸拍品的屍傀還曾經過他手。


    徒有元嬰之力,卻未有元嬰速度。在纏鬥及正麵交鋒上,笨重幾乎就成了一道的缺陷。成嬰與元嬰之間存在著巨大鴻溝,王鎮自問不敵,纏鬥久了也有生死危機。但現在他僅需拖延時間,等待支援到來。


    無需太多,隻要宗門再遣一名長老到此,一切問題將不是問題。


    這一刻,他幾乎看到了希望。


    “那這樣如何?”


    整了整袍角,劉玄通淡嗓開口,他頭發淩亂,甚至臉上還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刮痕。戰鬥令他再無半點風度可言,不過總比肖樹銘要好上太多。在天魂宗,鎮魂峰傳承在攻防兩端都算不得出彩,可要論起綜合實力,鎮魂峰向來強者輩出,並不弱於任何一峰。主魂之外再加諸多分魂傍身,可攻可守可輔,更別提那修煉到一定水準的分魂,簡直就如分神一般。


    現在劉玄通算是領會到了,這哪裏是他和肖樹銘在二打一,分明是王鎮與兩尊戰魂在欺負人!


    “去吧!”簡單的兩個字從劉玄通嘴中吐出,好似吐葡萄皮一般輕鬆。然而臉龐上浮現的笑容,卻狡詐如狐!


    王鎮立馬做出準備,兩尊戰魂當即前踏,擋在身前。各式法器上寶光湧動,真元與魂霧齊齊沸騰,更將他包裹的嚴嚴實實。


    然而這即將到來的攻擊,目標並不他,而是直接朝著地麵砸下。


    真元凝聚的巨掌緩緩砸下,於空中蓄力,那屬於元嬰的力量,正攪風弄雲!


    天魂宗陣線穩固,那怕金甲數次衝擊都未能擊潰。而現在,正抱團一起並肩死戰的天魂修們,卻成了再明顯不過的目標。


    這一擊,若王鎮處於下方,他完全可以憑借速度躲開。隻是下方這些最高修為隻到結丹的弟子怎麽辦?依靠那些不時潰散的脆弱陣法麽?


    攻敵所必救,好一場陽謀!


    無需思考,本能替他做出了選擇。魂霧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繼而在朦朧間被風吹散……那隻是殘影。


    當那如同裹挾著浩瀚天威的巨掌在空中凝聚成型,王鎮衣袍噴湧出的魂霧已經代替了陰雲,遮蔽天空。


    一時間,王長老,師叔,各種驚唿喊什麽的都有。


    已經躲不開這一擊的王鎮沒有迴頭,他得在全力以赴,聽的諸多唿喊,倒是嘴角卻反而掛出一點笑容。


    就憑這一聲聲,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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