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熱鬧!”


    冷冰冰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會這樣答話,衛誓認識的人中,也唯有張遠川一人。


    衛誓呆呆的愣在原地,甚至連頭都忘了了迴。過了半響才明白,就張遠川這冷淡性子,也確實跟熱鬧扯不上邊。會和自己一樣避開,也有著足夠的理由。


    張遠川冷冷的望了衛誓一眼,隨即扭過了頭,站在另一側,目光眺向了遠處


    一襲嶄新的鎮魂峰衣袍穿在身上,襯著他融入四周的黑暗。那略顯消瘦的身影猶如雕塑,更像死物一般,沒有半點生息響動。就連先前那一聲應答,都好似錯覺一般。


    盡管如此,但張遠川終究還是一個大活人。他隻想一個人靜靜的呆著,就連這都做不到嗎?


    若是沒旁人,衛誓可以盡情的放飛思緒,無需在掩飾什麽。臉上展露愁苦脆弱,不會被人看到。就算大喊大叫,宗內的喧鬧聲也會將一切隱藏。


    但現在好了,徹底沒戲。


    他能毫不猶豫的試圖說服輪值弟子離開,因為這樣的嚐試多少有些價值。但要讓張遠川離開,他沒有理由也找不到理由,更何況對方不近人情的性格,衛誓還真沒有太大的把握。


    看的越久衛誓越是頭疼,而張遠川顯然沒有半分離去的意思。


    “謝謝你!”衛誓突然開口道。不知為何,他突然有很多話想問。


    “雖然我將簡淩拚掉,但如果沒有你,這場比鬥恐怕沒那麽順利。我還聽說你在比鬥中負傷不小,原本還以為……”


    是的,這場比鬥眾人都負傷不小。需知,要贏下比鬥就得力戰到最後,單靠修為還遠遠不夠,必須要有取勝的信念。


    可除了自己拚力死戰直到傷重昏迷,餘下出力最多的便是他張遠川。同樣付出不小的代價,更是一路堅持直到最後。無論怎麽看,都不想是他所能做出來的。


    “看他們不爽。”


    張遠川打斷了衛誓的話頭,淡淡說道,幾個字咬的雲淡風輕,神色更沒有絲毫變化。


    單單一句不爽,也能成為堅持的理由?衛誓心中疑惑,不過想到張遠川向來就讓人琢磨不透,隨即也釋然了。


    畢竟他本就沒指望張遠川能開口應答,得到這樣敷衍迴答也並不令人意外不是?


    “這樣啊……”


    衛誓略帶遺憾的撇了撇嘴,不再多問。


    張遠川當然知道衛誓想說什麽,至於心裏想著什麽,唯有他自己知道。望向遠方的空洞眼神,漸漸多出了幾分神采。


    張家鎮是天魂宗治下沒錯,但參加入宗考核曆來就沒有半點強迫性質,他也並非一定要加入宗門。盡管天魂宗對於這些少年,都會提供基本的修行資源。


    宗門都入不敷出,還要放任自流,對宗門發展並不是最好的選擇。尤其是宗門遭劫,實力大降的情況下,依舊嚴守這條規矩甚至可以稱的上是愚蠢。加重宗內負擔不說,對於招收弟子也沒有半分好處可言。


    每月幾塊靈石,對於大家富戶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麽。以前宗門強盛,他們自然不介意踏上一條光明大道。至於宗門落魄,很多家族子弟或是心安理得的選擇觀望,或是無所顧忌的另尋出路。


    畢竟天魂宗勢微,那還會有閑心去管他們。


    可就是這些最基本的修行資源,對張遠川這種窮苦人家來說,卻是走出苦寒的希望,是改造命運的恩德。


    有人不在意,就有人會銘記。


    張遠川便是其中之一。


    他忘不了幼時,九幽山巨獸逞兇,將他爹娘生吞的場景。也忘不了天魂宗修士,驅魂而戰,將巨獸斬殺守護一方安寧的畫麵。


    他之所以會參加天魂宗的入門考核,不就是對天魂宗有所認可,不就是因為他渴求力量麽?否則,依他的性格,又怎肯從張家鎮走出?


    當然,成為外門弟子,能讓獨居在家的奶奶衣食無礙,亦是他肯拜入宗門的原因之一。


    想到這裏,張遠川也由不住的想到了那次執行宗門任務,迴鄉的場麵。


    這些衛誓當然不知,他並未止住的話頭,卻好巧不巧的正提到這茬。


    “還有九幽山上,若非是你出手,我恐怕……所以,我要再謝你一次。謝謝了!”


    思緒泛濫讓張遠川的情緒微微波動,他迴過頭,臉上露出些許不耐之色。


    “延壽丹!”


    “就因為這個……”聞聲,衛誓嘿嘿笑起,毫無半分尷尬的玩笑道。在他眼中看不到半點失落於不悅,有的隻是發自內心的感謝之情。


    “不過我還是欠你一份人情。”衛誓輕輕的搖了搖頭,這個理由倒令他有些信服。


    他和張遠川兩人,在同屆之中就是兩個極端。


    一場賭鬥後,一眾外門弟子對衛誓的影響徹底改觀。加之衛誓本就平和熱心修為不弱,相處之後,很快便得到了眾人的認同。


    而張遠川則截然相反,賭鬥中他坦然認輸,輸的從容隨意,根本看不出半點努力的樣子。


    縱然他天資過人,修為驚豔。但這樣一個不為他人考慮的人,自然沒人願意熱臉貼冷屁股。更兼張遠川為人孤僻,話都不會多說,更別指望他會去解釋什麽。久而久之,哪怕原先追捧他的那些少年,都漸漸離去。


    “但至少在為難之際,他肯以身犯險。”衛誓這樣想著,看著張遠川的身影,隱隱能看到自己先前的影子。


    不得不說,看似截然相反的兩人,實際上卻著相同之處。


    “你就真的一點不在意旁人麽?人都是可以改變的。就算你不願意跟人交流,但至少行動上……”


    “我現在唯一想不通的,那場賭鬥為何你會應下。要說是郝振乾將你說動,我覺得他應該還辦不到。要說你貪圖靈石,依你的性格又不像這樣的人。況且你表現的……”


    “看你不爽。”


    “這……”正滔滔不絕的衛誓突然楞住,被這句莫名其妙的迴答怔的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僅此而已!”張遠川眉頭一擰,語氣重了幾分的補了一句。


    衛誓突然笑了起來,笑的肆無忌憚,一連串的笑聲迴蕩開來,為這冷清的山門添上了些許生氣。


    張遠川站在一邊,不知為什麽,這一刻他感覺到了輕鬆。不知不覺間,嘴角竟是緩緩浮出一抹輕淺笑意。


    隻是這一切,衛誓並未看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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