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三年過去。


    宗門重建一直都未曾停過,如同鍾乳石一般點點滴滴積蓄著。沒人願意迴想那段淒苦的歲月,更不願讓曾經的瘡痍顯露眼前。所以六峰依舊雄勁如初,甚至比大劫前還要高出幾分。所以育魂峰的稚童學堂外,才會植滿了仙桃,落英繽紛。


    而那些宗門曾經的禁地,福地以及各種陣法。雖不是短短幾年時間便能完好如初。卻也收拾的幹淨,最起碼,從外表來看,看不出任何殘缺。


    天魂六峰,唯有恆天峰和天魂峰保留最是完好。


    可就在天魂峰半山腰的一處洞府外,依舊能夠找到曾經的破落痕跡。


    洞府府門緊閉,細密的雜草將道路遮掩,幾株碗口粗的小樹,正隨風輕擺,一派安寧祥和。然而那殘破的匾額,一半垂掛上麵,一半則摔入泥土。府門上更是坑坑窪窪,好不難看。一旁殘留的樹樁上,還有被術法璀璨過的痕跡。


    天魂峰上三千六百座潛修洞府,曾經宗門長老們一同閉關潛修,千百道靈氣漩渦衝天而起的奇觀,也曾為宗門一景。隻可惜,大劫之後,很多長老隕落,剩下的那些長老,詞時也不得不擔起重任,忙碌至今。


    唯獨這間殘破洞府,仍有一絲輕微均勻的喘息聲從中緩緩飄來。陣法禁製遮掩著這裏的一切波動,可若真的走進,便可發現,一道遠超尋常的靈氣漩渦正在其中緩緩成型。


    長老們沒人閉關,在這裏潛修的是足足閉關二十年的,天魂宗宗主蕭青河。


    不多時,一名蒼老的朦朧身形,從上方緩步拾階而下。老者身形佝僂,手拿拂塵,不是澹台真人又會是誰?


    他舉起手中的令牌,輕輕一按,那層層疊疊的禁製便轟然而開。眼前這分明極為陌生的地方,落在眼中,卻有著別樣的熟悉味道。


    澹台真人就這麽在府門前方數丈的空闊處停下了腳步,由唿嘯林風,沙沙樹響陪伴著,靜靜的等在原地。他感應的到,洞中的靈氣漩渦正在緩緩收緊,想來,無需再過不久,便會徹底消失。


    這閉關,也該結束了!


    這一等便又是一個時辰,洞內終於傳出一絲別樣的響動。澹台真人望向府門目光凝實了幾分,唇角不禁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厚重的府門轟然打開,煙塵飛揚中,蕭青河從其中走出。他身上的那襲殘破衣袍,已是破損不堪,仿若是在身上掛上了許多的布條。隨著他的行動,甚至有些還會斷落在地上。


    衣袍在崩解,蕭青河的身姿卻在漸漸便的挺拔起來。閉關二十年而出的他,身形變的比原先要健碩許多,曾經夾雜著些許銀絲的黑發,如今再找不出絲毫雜色。顎下原本灰撲撲的長須,恢複了原本的色彩,變的利落起來。


    整個人像是瞬間年輕了幾十歲,悠長雄渾的氣息從他體內泛出,不禁讓人眼前一亮。


    等候多時的澹台真人早有準備,一抹納戒,一道白光從中飛射至蕭青河身前。那白光隱去,包裹其中的,正是一襲標示宗主身份的青絲鬆繡袍。


    “你總算舍得出來了!有你在,我也能輕鬆幾分。”澹台真人看著眼前的老友將衣袍罩上。先前的襤褸頹然,仿若是幻覺一般。換上嶄新的衣袍,身上沾染的塵土瞬間消散,須發爽利。先前還眼中隱有血絲的蕭青河,漆黑的雙眸更是變的古井無波,深邃幽靜。


    蕭青河亦是微笑起來,大步迎出。手掌落在澹台真人肩頭,千言萬語化作了一句。


    “這幾年辛苦你了!”


    “算不得什麽。”澹台真人輕輕搖了搖頭,緬懷中露出幾分痛苦之色:“當年那場大戰,若是我在,何至於此。你啊……”


    “叫我拖你下水啊?”蕭青河眉宇間多出幾分寂寥,宗門的遭劫,是他心中抹不掉的傷疤。此時卻隻淡淡一笑,“先不說這個了,我剛出關,你就不能讓我開心點麽?”


    言罷,蕭青河順著那條山道,向前走去。二十年過去,這些年,宗門怎麽樣了,他蕭青河可惦記的很呢。


    順著山巒小路向下而行,周圍一派青山綠水,安寧祥和。透過雲霧,可以看到遠處巍峨的峰巔,以及山上那一棟棟新建的閣樓,小室。若非周遭遠比先前稀薄的靈氣,以及那略顯陌生的形狀布局,當真就和先前沒什麽兩樣。


    小路盡頭側方,有一座涼亭。蕭青河走了上去,附身靠在欄杆。鼻頭輕輕抽動,聞不到半點血腥。


    這樣的日子,真好啊!


    跟上來的澹台真人站在了蕭青河側方,目光眺想遠方,漫不經心的問道:“你的傷勢怎麽樣?”


    “如今這傷已好了大半,料也無妨。”蕭青河不在意的輕聲笑了笑。“這次閉關可不僅僅是為了療傷。如今我修為大進。現在的你啊,可不是我的對手嘍!”


    看著眼前滿臉得意的老友,澹台真人眉頭不露神色的微微一皺。以前兩人可沒少切磋,隻是現在……


    一麵想著,澹台真人低下了頭,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簡,交在了蕭青河手中。


    “看看吧!”


    目光掃過玉簡,蕭青河楞了一下。那玉簡上的銀輝細劍,他如何會認不出。這不就是‘老朋友’懸劍門,慣用的標識麽?


    “這個關卡,周圍那些老家夥不抓住機會,才見鬼了!嘿,哪有貓兒不吃腥的?還真是多事之秋。”


    嘴裏咕噥著,蕭青河一指點在玉簡,存留在上麵的信心霎時湧來。


    “還有莽骨宗,妖傀穀,到時都會來人。”澹台真人補充道。


    “唔!”看過之後,蕭青河神情反而舒展起來,伸了個懶腰,輕鬆笑道“一群挑梁小醜而已,有我在,他們翻得了天?應下吧!”


    “你也別太大意了!”澹台真人捋了白須一把,說道:“時隔二十年才有所行動,除了要避鋒芒外,這段時間,恐怕他們已經做好了長足的準備……可不簡單那”


    “再不簡單,也先得先試探一番再說,不是麽?”蕭青河嗬嗬笑著,很是意味深長。隨即他神色一緩,看似隨意的問道。“宗內的那些峰主,你覺得怎樣?”


    “紀傑太過莽撞,李鯤武是有幾分精明,可太過好戰。”蕭青河的意思,澹台真人哪會不懂,當即便一個一個的分析起來。


    “何霜婉性格算是不錯,不過眼界太小,相對的又懦弱一些。如今宗門情況,我想你應該知道。”


    “鎮魂峰主張之滄我了解不多,修為確實不錯,隻是性子太過冷淡了一些。”


    “至於恆天峰的林檀榮麽……”


    說道這裏,澹台真人眯起了眼睛。看著蕭青河臉色由紅轉黑,分外樂嗬。


    “不提他了,不提他了!”一股挫敗感湧上心頭,蕭青河望向遠方,感歎道:“老實說,我還真想卸下宗主一職。”


    說道這裏,蕭青河突然一頓,情調弱了幾分的問道:“我出關了,你不會又要走了吧?”


    “不走了,就留在這裏!”澹台真人迴首輕笑,眉宇間飛揚出一抹灑脫。


    “這些年,我唱夠了白臉,也該有你這個唱紅臉的,好好配合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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