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證明他想多了,至少陳宇是這麽認為的。


    迴來的全程當中,明台根本沒有表露出絲毫異樣,也沒有在言語上進行著試探,似乎就真的隻是送朋友迴家而已。


    “看來是我想太多,就算他是軍統特工,也不至於逮誰盯誰吧。”


    無語的搖搖頭後,關好院門在黑暗中摸索著向正屋而去,全然不知道外麵有一雙眼睛,正緊緊盯著這座宅子。


    在黑暗中前行是個技術活,何況還是這座並不怎麽熟悉的宅子。


    陳宇一路跌跌撞撞前行,不知踢翻了多少的東西,才在疼痛中摸索到了正屋,點燃了煤油燈。


    呲著牙撩起褲管,揉了揉有些淤青的小腿,心中很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通電,安燈!


    烏漆麻黑的晚上,沒有電燈照明,實在讓人遭罪,況且現在也不差錢,怎麽都不能虧待了自己。


    經過明家做客後,讓他對煤油燈越來越不滿,不但要時常添油,燈火也不怎麽亮,就算將燈芯調到最大,屋子裏還是昏昏暗暗的。


    砰,砰,砰!!


    就在陳宇對煤油燈嫌棄時,城東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密集的爆竹聲。


    “大半夜放爆竹,還是雨夜天,人才啊……”


    嘴上這麽說著,但身體還是很實誠,起身推開窗戶向雨夜望去,想要聽聽是誰家會做出這種舉動。


    大半夜放爆竹,就算是在現代都是少見,特別還是1939年這個時間段。


    沒有窗戶的阻攔,外麵的風雨聲更清晰了起來,爆竹聲也更加響亮。


    不對,是槍聲!


    陳宇也是開過幾次槍,對它還算熟悉,沒有窗戶的阻隔,很容易就分別出這根本就不是爆竹該有的聲音。


    聯想到明樓拜托的事,本能的就聯想到地下黨上麵去,趕緊拿出一把雨傘,向側屋走了過去。


    宅子是端端正正的坐北朝南,正屋也是這個方向,但左側屋子卻是背靠東方,還有一扇向外開的窗子。


    站在板凳上推開半釘死的窗子,向東方望去,漆黑的雨夜下什麽也看不清,就連不遠處的大樹都是模糊無比。


    隻不過,槍聲變的更加密集了,就好像有著兩支隊伍,正在交戰一般。


    “難道真的是地下黨被軍統,或者日本特工發現了?不應該啊,明樓既然是以商量的口氣給我說話,那麽就代表著他們還不至於淪落這個地步,而且這槍聲也密集的過頭了,整個上海地下黨也沒有這麽多人吧!”


    站在凳子上,陳宇提著煤油燈遠眺雨夜。


    從聽到聲響,直到確定槍聲,再到現在已經有七八分鍾左右了,槍聲就像是炒豆子一般密集,不但沒減弱,反而還越來越清晰。


    這種情況分明就在表示,戰場在不斷向這邊拉近。


    站在凳子上聽了會兒,陳宇就把窗子重新封好,管他外麵天翻地覆,隻要不波及到自己就成。


    咚咚咚……


    正在他關好側屋房門拿起雨傘時,院門忽然被人給敲響了。


    敲門聲很急促,就像是催命符,陳宇直接把懷中手槍保險打開並上膛後,才撐傘走了過去。


    槍聲都還沒停,院門在大半夜就被人敲響,不小心點都對不起這條命。


    走到門後,陳宇沒有立刻打開,而是隨口問了句:“誰啊?大半夜也不睡覺,瞎跑什麽。”


    “是陳先生嗎,我是韓山。”


    門外的聲音有些喘息,還隱約有些虛弱感。


    “韓山!”陳宇心中一動,抬手打開門栓,把他放了進來。


    韓山這個人,他知道,或許也可說是剛知道不久,因為正在追的那部諜戰劇還沒看完呢。


    上次刺殺汪精衛的人就是他,隻不過運氣比較差,正好撞見汪精衛有事外出,導致刺殺失敗,被人追殺。


    他雖然不是上海地下黨成員,但也是組織的人,潛伏在汪偽政府和特高科之中,為我黨輸送著各種情報,為此還改名換姓,甚至不惜背負罵名。


    完全就是個悲情英雄。


    “你是怎麽知道我的?”


    夜色下,陳宇看著捂著腹部的韓山,素白的長衫已經被鮮血染紅,眼睛微微眯了眯。


    英雄可敬,但涉及到自身安危,就得往後靠一靠了。


    他的身份並不是所有組織成員都知道,現在忽然在槍戰中冒出個沒接觸過的韓山,還直接登門而來,這裏麵就可能有些不清楚的貓膩。


    知道身份的人越多,就越不安全,他可不指望不會有風聲透露出去。


    韓山臉上帶著苦笑,無奈道:“是明秘書長告訴我的,要不是到了危急的時候,也不會上門來。”


    “明誠!”想到上次明誠的緘口不言,陳宇點點頭道:“跟我來吧,屋子裏有衣裳,順便處理下傷口。”


    “多謝……”韓山道了聲謝,右手緊緊按住腹部,跟著陳宇走進了正屋。


    外麵的槍聲還沒停歇,隻是漸漸變得遠了起來,看來戰場轉移過來或許和韓山有關。


    陳宇在衣櫃裏翻了翻,找出一套幹淨的衣物放在桌前,再拿出一盞煤油燈和一把小刀,遞給了韓山,道:“我這裏沒有紗布,取子彈的事你就將就下吧。”


    “有這些足夠了。”韓山點燃煤油燈,然後把身上的長衫撕成一根根布條,疊放在桌上,並拿起了小刀。


    火焰灼燒消毒,這是最簡單,也是最通用的取彈方式,就是過程有些慘不忍睹。


    眼睜睜看著韓山用通紅的小刀,在他自己腹部槍傷處劃出一道口子,再用手指把子彈摳出來,並通過灼燒止血。


    那血淋淋的場麵,視覺衝擊感實在太強,即便陳宇已經背負著人命,還是有些吃不消。


    他甚至都在擔憂韓山會不會一不留心,把腸子給弄斷了。


    對敵人狠,自己也不賴啊……


    處理完傷口後,韓山整張臉都白的嚇人,地上全是被鮮血染紅的布條,地上還積有一灘鮮紅的血跡。


    陳宇起身把門拉開一角,等到屋子裏的血腥味淡了些後,才開口問道:“今晚的槍聲是怎麽迴事,另外你明知道我身份特殊,為什麽還會選擇來這裏,而不是去找其他人?”


    韓山虛弱的靠在椅子上,苦澀的說道:“這事說來話長,我本來已經打入到中村的身邊,準備在獲得信任後竊取情報,結果哪裏想到會撞見了易先生,並被王佳芝給認了出來,同時也被76號的梁仲春給盯上了。”


    “你也知道易先生是汪精衛身邊紅人,無時無刻都在想辦法討好這位總統,而我的出現剛好就成為了他邀功的籌碼,並且打算順藤摸瓜找出地下黨成員,所以才有了今晚的事,至於我來你這裏,也是想到了明秘書長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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