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人一個個倒下,高天行心神俱震,倉惶間身上已經挨了綠枝好幾刀,鮮血四濺,他趕忙提起精神,試圖加快速度解決綠枝,再謀出路。


    然而,這丫鬟不知道是吃什麽長大的,手持軟劍舞地虎虎生風,每一下砍來力道都極大,幾乎要將他的虎口撕裂。


    高天行漸落下風,受傷之後他的行動明顯遲緩了許多,眼瞧著劍影從左邊斬來,他屏了一口氣迎上去。


    「叮」刺耳聲響,長劍嗡鳴釘入牆柱,高天行還來不及退開,下一瞬脖間忽涼,軟劍化蛇般貼到了頸上。


    計劃失敗了……


    登宵閣內,不過才戌時剛至,已經熄了燈。


    林修睿獨自站在黑漆漆的窗前,神色複雜。窗外的風聲越來越大,樹影張牙舞爪晃動,擾得人更加心煩意亂。


    他遙遙望著棠梨院的方向,久等不來張垣的消息。


    帶著人來殺害自己的親妹妹,說出去恐世人難信,可那又如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時至今日他已無退路可走,唯有助二皇子成事,才能擺脫現下困境。


    「世子還真有閑情逸致。」身後忽然傳來聲音。


    「誰!?」林修睿飛快迴頭,盯著黑暗中那個修長的人影。


    「唿~」他吹燃了火折子,慢條斯理將桌上的燭台點亮。


    「林修言。」林修睿蹙眉看著他,「你來我這裏做什麽?」


    昏黃的光線下,林修言的眼冷的出奇,他笑了笑,語氣異常平靜:「自然是新仇舊賬一並算之。」


    林修睿臉色突變,心底湧起陣陣寒意,「你……什麽意思?」


    林修言沒有迴答,而是喊了聲:「拿下。」


    門窗具破,人影潺動貫入,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房間外已經埋伏下了許多人。


    ----------


    皇宮內的氣氛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重,皇後熬了兩日過後,精力終於支撐不住,這麽一睡自晌午到了現在未起,便由柳貴妃在勤政殿內侍疾。


    她坐在榻沿,眼眸低垂,明亮的燈火在臉上打下淺淡的陰影,手上端著藥碗,正伺候著皇帝用藥。


    門吱呀一聲開了,晚風徐徐灌入,將燭火吹地搖曳。


    「柳貴妃。」衛崢進了殿,並未掩上門。


    柳貴妃沒有應聲,也沒有迴頭,依舊一勺一勺舀著湯藥遞到皇帝嘴邊。


    衛崢漫不經心地望去,胎薄釉亮的白瓷碗中褐色的湯藥已經快要見底。他勾了勾唇角,衣擺在地毯上旋了一轉,坐到了榻尾處的凳子上。


    旁邊鎏金連盞銅燈頂著花燭參差而燃,晃動的燭光一暗,他捏著一枚塔狀的香料點燃後丟進香爐中,悶濁之氣蕩開,厚重的濃香霎時間入鼻。


    柳貴妃終是抬頭,將藥碗擱到床頭榻幾上,掩鼻問道:「皇上病重不宜用香,二皇子此舉是何意?」


    衛崢慢條斯理道整了整袍擺:「柳貴妃此言差矣,這可是本宮特地求來的鹿角香,此物精貴難尋,以千年龜甲佐以鹿茸入香,若非父皇病重,本宮斷不會舍得拿出來。」


    「本宮?」柳貴妃「嗤」地一笑,把玩著指間戒指上一粒紅光閃閃的寶石,上下打量他兩眼:「二皇子是病糊塗了不成?你如何當得起本宮二字。」


    衛崢並不惱,從袖口掏出一段明黃布料展開放到一旁,淡聲道:「當不當得,非你說了算的。」


    柳貴妃眉心一蹙,素來嬌豔的麵容籠上寒冰,上挑的鳳眼帶著淩厲望去,「你什麽意思,你想要逼宮?」


    「嗬。」衛崢笑著搖頭,「非也非也,柳貴妃下毒謀害父皇,被兒臣無意間撞見,父皇自知命不久矣,將江山社稷交到本宮手中,本宮隻是臨危受命而已。」頓了半晌,他俯身囈語:「逼宮的可是娘娘您啊!」


    秋夜寒涼,自殿外湧進的風吹得帳幔晃晃蕩蕩,陰影之中柳貴妃挑了挑眉:「這麽說,本宮與皇上,是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聰明。」衛崢直起身子,指尖在放著香爐的案幾上點了點,那股白煙風吹不散,稠如絲線,氣味在方寸間彌留。


    殿內一片死寂,閉眼躺在床上的皇帝忽然間撕心裂肺咳了起來,而後掙紮著移動些許,雙手死死摳著榻沿,張嘴吐了一口血後,沒了聲息。


    柳貴妃麵色一變,趕忙將皇帝扶起,還未來得及說話,衛崢已經大嗬了一聲:「來人!」


    護衛在瞬間魚貫而入,手中長劍出鞘,劍尖指向二人,將他們團團圍了起來。


    衛崢麵色哀傷,帶著淒色,顫抖著手指向柳貴妃:「柳貴妃毒害父皇,其心可誅,速速將她捉拿!」


    護衛沒有動作,反而將劍尖抵近。


    「還愣著幹什麽?」衛崢怒聲嗬斥:「還不快將她拿下。」


    護衛還是沒動,衛崢蹙了蹙眉,感覺有些不大對勁,正欲說話,忽聽殿外有沉沉腳步聲響起,伴著環佩脆響之聲往門口走來。


    搖晃不止的燭光下,歇了半日的皇後身著朝服,扶著侍女的手踏入,一貫掛著笑意的臉上沒有一絲溫和的表情,頭上的金鳳銜珠釵在發髻上打開尾羽,額間垂著的東珠卻紋絲不動。


    「參見皇後娘娘。」護衛首領躬身。


    皇後揮了揮手,看了一眼嘴角帶血的皇帝,和一如既往豔麗的柳貴妃,蹙眉道:「陳院使,你且來瞧瞧,這殿中有何不妥。」


    陳院使垂手而立,往前走了兩步,先是嗅了嗅香爐上的味道,而後返身沾了一點碗中的湯藥入口,又替皇帝把脈後大聲道:「皇上中毒了!」


    「何毒?」皇後厲聲問。


    陳院使揚聲道:「毒有兩種,一種為香爐中的香料,一種是那碗湯藥。」


    「柳貴妃,你和衛崢暗中勾結,毒害皇上,其罪罄竹難書。」皇後眸光泛著猙獰,再無往日半絲沉靜:「把人給我帶下去,押入天牢問審。」


    柳貴妃冷笑一聲沒有說話,倒是衛崢臉色一白,看著那些不斷靠近的護衛,惶然道:「母後這是何意?」


    皇後勾了勾唇角,盯著他:「這些日子我一直不讓你靠近皇上,防的就是你暗中動手,沒想到,本宮不過才歇了半日,就給了你空子可鑽。」


    說著,她使了個眼色,站在旁邊的嬤嬤立馬上前,拿起衛崢方才那張偽造的聖旨遞給皇後。


    「事到如今,還不認罪?」


    衛崢心底仿佛被冰凍住,到了此時才明悟,原來皇後從一開始就不準備放過他。


    她找上自己,等的就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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