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迴到自己的屋裏,華瀾庭展開紙條,上麵隻聊聊數句話:阿布閨秀未死,欲知其下落,三日之內,獨自前往月河古鎮西三十裏溫毓河盡頭密會。如走露風聲,後果自負!


    字條上並無落款。


    吃驚之餘,華瀾庭不由陷入長考,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吃驚的是,阿布閨秀之事沒有太多的人知曉,得悉的都是門裏和自己親近的夥伴與師長,五花八門這樣的外人怎會得知?


    他猶豫的不是去不去赴約。


    大部首阿肯瑟和阿布兄妹有恩於己,可以說以性命換來了自己的承諾,就算對方是以阿布閨秀的下落為餌引自己前去,無論如何也要走上一遭。


    到底是什麽人,又是如何了解到這些內幕,沒有頭緒的情況下可以暫且放一放,問題是此事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個陷阱,到底要不要通知門中,交由師長們處理?


    左思右想之後,華瀾庭否決了這個想法。


    對方既然布下此局,還威脅如有泄露後果自負,首先,必然有足夠的手段防範。


    其次,他寧願假定,己方如果采取任何形式的跟蹤保護手段,有順藤摸瓜查清緣由的舉措,不是說沒有成功的可能,而是但凡對手查覺被驚走,那就斷了阿布閨秀的消息,盡管此事真假難辨。


    第三,事情搞不清楚,自己就有了疑慮,難保對方以後還會找其他機會以此引誘自己,不如趁早解決。


    不能告訴師門長輩,那要不要通知小夥伴兒們呢?


    龍潭虎穴是要闖一闖,但螻蟻尚且貪生,主動赴一個危局,至少要做足準備,不能確保萬全,也要備足幾手逃生的後招。


    不行。不能告訴那幾個家夥兒,告訴他們,還不如直接通知長輩們呢,一起犯險,不如自己獨自麵對。


    左右斟酌,思之再三,華瀾庭起身出門,上了瑤光峰。


    第三天傍晚,華瀾庭收拾停當,尋了個理由出了山門。


    來到約定之地,沒等多久,那個五花八門的老者就現了身。


    老者哈哈一笑:“晚是晚了點兒,好在華小哥信人一個,勇氣可嘉,確然是隻身赴約。嘖嘖,不能不讓老夫佩服啊。”


    華瀾庭警覺地問道:“你是何人?華某如約而至,總能夠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吧。”


    老者沒有馬上迴答,而是又感慨道:“主上所料不錯,你們這種所謂的俠義性情中人就是好騙。隨便說說,就誆得你們不得不來。唉,說起來,真不知是可敬還是可笑。”


    “實話說,防備措施當然有,但如果你門中大能出手,我們也未見得就能發現。主上,隻是吃定你不會通告師門。”


    華瀾庭臉色一變:“很好,這麽說,你不是五花八門的人,那你們所欲何為?”


    老者饒有興趣地看著華瀾庭:“不錯不錯,臨危不懼,還能和老夫侃侃而談。不過,老夫可不是主謀,你肯乖乖地和我迴去,我不難為你。”


    “至於老夫是誰,此時告訴你也無妨。你猜得不對,本座竇慳,如假包換的五花八門副門主,隻是如今,已經投靠了血雲魔道宗。”


    竇老頭兒為人好像很嘮叨愛感歎,見華瀾庭不為所動,又歎道:“可惜。怪不得主上這次居然派遣我一個脫胎境來親自捉拿你一個還丹境的後生。就憑這份兒鎮定,你,當得。”


    “放心,隻要你聽話,絕無性命之憂,主上要的是活口兒。”


    “你要知道,仙洲大派之間的爭鬥,除非情勢所迫,或者正巧遇到,一般來說,不常會有強者特意去滅殺對方年輕一輩的事情發生。因為,那樣會招致對方同等的報複,殺來殺去,損了根基,不異於給其他人做了嫁衣。”


    “你的成長太快了,所以……”


    華瀾庭冷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華某,不會束手就擒。”


    竇慳笑了:“你以為你走得了?老夫肯領下這樁任務,一是初來乍到需要表現,二是本座長於追蹤拿人,脫胎對還丹,要是還讓你走脫了,我這張老臉往哪裏放?第三麽,老夫固然話多愛聊天,但你現在動一下試試,除了眨眼說話,你能動一根小指頭都算我輸!”


    華瀾庭在對話的時候已經試過幾次了。


    動不了。


    脫胎境強者的氣息束縛,已經把他困得死死的。


    不像陸庚是傷重,無力困住當時的八人,此刻華瀾庭如被澆鑄在銅牆鐵壁之中,這可不是宋亂法的泥漿陣能比的。


    頹然一泄,華瀾庭恨恨道:“竇老兒,收迴氣息吧,我跟你走。”


    竇慳道:“這就對了嘛。高簷下昂首,矮簷下低頭。依我看,這才是長生之道,活著,就有一切可能。來,讓本座封了你的穴脈先,這麽帶著你迴去,山高路遠的,老夫可吃不消。”


    竇慳在收迴氣息的同時,一股勁力探出,就要封脈。


    幾不可查的間隙,華瀾庭大喊一聲:“告辭!”


    竇慳微驚,勁力探處,卻撲了一個空,急忙以元識探察四周。


    弄清了情況,華瀾庭發動了他的逃生之法。


    他在門裏已經喚醒了變色龍蜥,龍蜥在空天青煙玉內暗中放出了迷幻法陣。


    怕修為未複的自己布下的陣法瞞不過脫胎境強者,變色龍蜥還在其中摻雜了龍涎香氣,這才讓竇慳的勁力擊在了空處,並誤以為華瀾庭已逃脫。


    實則,竇慳的氣息還未完全收迴,華瀾庭想走也走不掉,而且竇慳馬上就發現了不對,華瀾庭還在他的氣息掌控之中。


    但是,華瀾庭要的,就是這一點點對方產生錯覺的時間縫隙。


    大穿送術,及時發動!


    華瀾庭上瑤光峰,不是找峰上的天機大能,也不是找林弦驚,而是麵見了嶽光寒!


    他思來想去,隻有嶽光寒的大穿送術,才有一絲可能讓他得以脫身。


    他和嶽光寒的交情自是沒有和林弦驚等人那麽深厚,但嶽光寒就是一口答應下來。


    華瀾庭又怎會讓嶽光寒輕易涉險,他雖無百分百的自信,但有相當的把握,護得嶽光寒的安全。


    空天青煙玉!


    修為再進後,空天青煙玉不但能裝進活物兒,也能讓活人在其中生存,隻是自己不能進入。


    青玉神秘,非但堅硬之極,而且門中從上到下尚無人能發現異常,隻當是個尋常吊墜。


    暴露此玉,一是實在無法可想,二是他在直覺上,從頭次見麵始,就對嶽光寒有一種非同尋常、不知緣由的親切信任感。


    華瀾庭認為,如果自己有生命之危,隻要留下此物,應可讓嶽光寒無恙。


    為了發動大穿送術,他拿出了手裏所有從曆次獎勵中得到的各階靈石。


    傳送順利的話,迴到自在萬象門自然是安全無虞,但華瀾庭心裏還有一個帶有些瘋狂,野心有那麽些大的想法。


    想要算計他,就要有被反算計的覺悟。


    情況合適的話,例如現在。


    他,就要力爭反殺!


    起碼,爭取一線可能。


    在他手裏,還有一張一直未曾動用的底牌,那就是:霧嵐山,雲仙峰,仙君無著老道送給他的——順逆八極雲光陣!


    轟鳴發出,光芒閃爍,傳送開始。


    竇慳畢竟是脫胎強者,一迴過神兒來,一掌就劈了出去,雄渾的氣息掃中。


    大穿送術受到影響,沒能一舉傳送到位,華瀾庭逃是逃出了,落到了霧嵐山雲仙峰附近的深山溝裏。


    華瀾庭迅速辨別方位,向當日無平陣道宗平素簡和平戎策叔侄進入大陣的那個位置跑去。


    而竇慳也沒有讓華瀾庭失望,此人精於追蹤之術,雖然捉拿華瀾庭失手,氣急敗壞卻沒有失了信心。


    他的追蹤之學裏包含有天機術數的內容,盡管不夠精深,在確定逃跑者的線路上卻有奇效。


    雙手連晃,鎖定華瀾庭遺留的氣息後,眼前一大團的光點躍動飛旋,勾勒出道道線條軌跡,當歸於靜寂後,一道熒光向遠方伸出,消失在天際。


    竇慳頓足,淩空飛起,踏雲穿霧,高速追去。


    為了助力發動傳送,華瀾庭的靈力已經不夠連續動用寸步千裏了,最後的一大段距離隻能靠兩腳前行。


    在熒光顯示的盡處按下雲頭落到地麵,竇慳在心裏大罵,不是罵華瀾庭,是罵他自己話多大意了,現在二百多裏的趕路飛行,對於他來說也是極大的負擔,不得不中途短暫休息過才行。


    此時天光已暗,此地山高林密坡陡,空中視線受阻,隻好徒步追蹤。


    這也難不倒他,扔出來一個活物兒,是隻半尺大的卷毛犬,吠了幾聲,翕了翕鼻子,撒腿就跑,小細腿兒似不點地,快如疾風,在林中穿行,竇慳拔足跟上。


    不多時,百丈開外,他看見了華瀾庭的身影,被追上了。


    竇慳這迴不再多話,就要發掌遠程襲擊。


    華瀾庭身形向前一躍,消失了蹤跡。


    隱身太極巾!


    這對別人或許有用,在竇慳這裏不夠看。


    也不疾追,信步踏出,元識集中前掃,發現了靈氣波動,竇慳一掌隔空拍了過去。


    靈力爆開,華瀾庭卻在另一側出現。


    收迴了偽造波動的破損太極巾,華瀾庭繼續飛奔。


    入口,就在前麵。


    外人不易看出,他卻知道具體位置和開啟的玄機。


    竇慳冷笑一聲,在追蹤術大行家麵前,這點兒小門道還嫩。


    那一掌發出的同時,另一掌也已送了出去。


    華瀾庭再難躲開!


    感受到如山般的掌風,壓力逼近,華瀾庭計算力道和距離,大叫一聲,不進反而有意慢了半拍。


    掌力臨身,擊中,華瀾庭飛了出去。


    如他所願,他借著這一擊的力量,飛越過了最後一段距離,團身撲進了大陣的入口。


    光華一閃而滅。


    華瀾庭跌進陣中。


    落地後,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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