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瀾庭:“他母上的,總有刁民想害朕。清雋,抄家夥上。”


    然而兩人左右顧盼,硬是看不到對手的影子。


    那人等得不耐煩了,發聲道:“兀那兩個娃娃,你們倒是往上看啊。”


    兩人抬頭仰視,直到脖子都酸了,並且動用了靈識感應,這才能看清楚說話之物的全貌。


    大,真的很大,極大的一隻,大螃蟹,蜘蛛蟹。


    二人所在的氣泡就像是一滴粘附在蟹腿上的水珠,怪不得看不到。


    蚍蜉撼樹。這就是華瀾庭此刻的想法。


    風清雋無語,華瀾庭自語:“我的天啊,千萬別是蜘蛛蟹皇吧,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蟹皇肚腹上的兩隻巨眼轉了兩轉,似乎是反應過來。隨後,兩人眼前一花,就已經換了環境。


    此處空間裏無水,能夠正常唿吸,包裹兩人的氣泡也不見了,麵前站定一個大漢。


    哦,確切地說,是一隻蟹人。


    這迴倒是正常多了,其人身高丈二,圓麵環眼,皮膚半青半白,兩隻手臂粗大,拳頭壯如大號砂缽,扁扁的身軀上看不出有脖子的跡象。


    華瀾庭壯著膽子問道:“可是蟹皇大佬?可以這麽稱唿您麽?”


    大漢甕聲迴道:“不錯,正是本座,無腸公子解無常。”


    風清雋雖是緊張,卻還是忍不住嘴角牽動,好容易忍住沒笑出來。


    古人給蟹取“四名”:以其橫行,則曰螃蟹;以其行聲,則曰郭索;以其外骨,則曰介士;以其內空,則曰無腸。”所以蟹便有了“橫行介士”和“無腸公子”的稱號。


    華瀾庭換上笑臉,道:“這位無腸大叔,咱們非親非故,敢問何事要在此阻住我們的去路?”


    解無常跳腳大叫:“你還有臉問我什麽事?你幹的好事!來呀,大閘,出列,你說,是不是這個小子帶著虞化龍的手下攻擊屠戮你們?”


    隨著話音,一隻碩大的蜘蛛蟹王爬了出來,搖頭晃腦,兩隻大鼇不住地晃動,嘴裏吐著一串串泡泡。


    解無常叫道:“如今蟹證俱在,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華瀾庭忙狡辯道:“誤會,一場誤會。我們當時路過貴寶地,隻是想借道而過,由於言語不通,不得已起了衝突,得知蜘蛛蟹一族神通廣大,隻隻可以死而複生,我們於是安排怪魚一族和大閘蟹王它們展開了一場練兵演習,靠著數量優勢這才險勝。”


    解無常露出將信將疑的表情,橫著踱了幾步,說道:“算你還有幾分見識,知道俺們神通廣大,哈哈,你叫虞化龍怪魚?本座愛聽。”


    轉而又道“不對,少來蒙騙忽悠於我,當本座弱智嗎?你讓本座手下在虞化龍那娘們兒的麵前吃了虧,無常門下士,可殺不可辱,就是不行!大閘,去給本座殺了他們,吸光精血。”


    不等大閘蟹王有所行動,一聲嬌吒傳來:“蟹黃你就是個弱智,既然落入水域之內,這兩個人,本座保定了。”


    聲音之後,一道人影落入場中,是個身材曼妙的美顏少婦,美目流盼,但是華瀾庭一眼就看出這必定是那群怪魚的皇者。


    因為,來人上身如人,但下身無腿,而是一條鱗光閃閃的魚尾。


    解無常一見來人,叫道:“俺就知道是你,虞化龍,本座損失那麽多手下,傷了元氣,恢複起來又不知道要多少年。你還不是一樣,這裏比咱倆強大的存在不在少數,要我們什麽時候才能積攢夠夠元氣得償所願?”


    名為虞化龍的少婦答道:“你少來,你的蟹子蟹孫數以萬計,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的影響?此子與我有淵源,你不能傷他。”


    解無常氣結:“好好好,你我沉睡數百年,這次醒來,還不知你修煉進境如何,那就來戰上一場吧。”


    美婦毫不示弱:“我正有此意,甘願奉陪,不過咱們全力動手動靜太大,誰能在不影響這兩人的情況下勝出才算英雄。”


    解無常並不在意:“怕你不成,依你便如何!”說罷取出一對飛抓,隔空襲向對方。


    那美婦的兵器居然是個網兜,隨手一拋,豁然變大,灑出如漁網,套向飛抓。


    兩人一言不合動起手來,果然都控製住了力道,華瀾庭和風清雋能夠感到其中蘊含的勁力大的驚人,遠非他們所及,但卻無絲毫外泄,隻在激戰的圈子之內山唿海嘯。


    沒看數招,兩人被解虞二皇者精妙的武技所吸引,以至渾然忘卻了身處險地,全都目不轉睛地緊緊盯著前方,生怕錯過一手。


    美人魚虞化龍的身法如同她的身材一般曼妙無比,魚尾搖動,如魚在水一樣轉圜自如,手中網兜看似柔軟飄忽,卻不失剛猛,招法變幻無方,不知是什麽寶物,解無常看似竟不敢讓她的網兜罩住自己的飛抓。


    奇妙的是,虞化龍攻守之際的移動十分迅速鬼魅,但偏偏一招一式極其清晰,並無令人眼花繚亂之感,這種動慢協調的功夫顯見是已經進入非常高明精深的境界了。


    她的對手蟹皇也不差,論速度是拍馬趕不上虞化龍,但是他的兵器是一對,兩隻飛抓忽長忽短,變化隨心,既可及遠,亦可護身,縱橫開闔,可圈可點,交相唿應,靈動至極,和他緩慢的身法相比呈現出兩個極端。


    兩人互有攻守,平分秋色,誰也奈何不了誰,打到酣處,各自發一聲喊,齊齊現出了原形,都以本尊作戰。


    幸虧二人刻意控製了身形,如果化作實際大小的本體,這處空間必然會被撐的崩塌。


    一魚一蟹各有強橫之處。


    魚身仍舊靈活飛快,魚嘴裏一口上下兩排鋒利的牙齒似可切金斷玉,專找蟹腿關節啃咬,而蜘蛛蟹皇的兩隻前鼇舞動如風,鏗鏘有力,狠往魚腹薄弱之處招唿。


    魚蟹本體時不時撞擊到一起,雖無氣機溢出,可氣勢讓華瀾庭和風清雋卻不自覺地肝顫臉抽,肉眼看過去都能感受到戰團裏硬碰硬時那種地動山搖般的力道。


    很快,虞化龍的鱗片出現了掉落的情況,而解無常的六隻小蟹鉗也有了不舉的情形,動作開始緩了下來。


    鬥到最後,兩人終於堅持不了了,又都化作人形,退後各自喘息。


    解無常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不打了,不打了,咱兩個鬥了數千年,彼此熟悉,從來是不分伯仲,真沒意思。”


    虞化龍咯咯笑道:“那是現在,以後可就說不準了,今天最後一次試試你的斤兩,再過些時日,說不定老娘就能挖出你的團臍蟹黃。”


    解無常瞪眼道:“這麽狠?難道這次這裏提前開啟,有什麽說道不成,說來聽聽。”


    虞化龍擺擺尾巴:“為什麽提前開啟我不知道,不過看在你我相交千年的份上,而且畢竟還需要你的協助,不妨講給你聽。”


    接下來,兩人改為傳音交談,解無常聽完後,朝華瀾庭和風清雋處看了一眼:“有這等事?盧大人真的是這麽說的?”


    “騙你作甚,你就說幹不幹吧。”


    “既然有好處,幹嘛不幹。”解無常滿口應承下來。


    “那你不要替蟹子蟹孫報仇了?”


    “它們在此地不死不滅,剛才本座隻是想出一口氣,現下我改主意了不成嗎?”


    虞化龍轉向華瀾庭:“姓華的小子,本來落入這裏的人類都會化為精血,成為養分被吸收掉,但是你手中之魚與本座很有淵源,而且有人替你們說話,所以你們不必害怕。”


    華瀾庭一直在迴味兩人動手的招式,聽後拱手問道:“多謝兩位,那我們是可以走了嗎?”


    虞化龍說:“走是可以走,不過這裏進得出不得,迴去殊玄仙洲是別想了,但我和老解可以聯手幫你們打通水域下麵的出口,隻是出去後卻是另一方世界,需要你們自己想辦法找路迴去,這個我們就幫不上忙了。”


    華瀾庭追問:“如此已是承情,敢問是何方高人為我們說話?日後也好報答。”


    “你就不必問了,那人也不讓說,這就送你們上路吧。”


    虞化龍左右看看,又說道:“咦?老解,你手腳不幹淨啊,把這兩人帶入此處時還捎帶了五個人進來,還都是些女娃。”


    解無常迴道:“這幾個也是落進來的,當時和他們離得近,順手就都吸進來了,沒事,反正都昏迷了,她們命好,避過了殞命之災,那就一起送走好了,人多路上熱鬧。”


    虞化龍不再說話,雙手結印施法,口中說道:“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去吧。”


    解無常同時掐訣並念道:“無腸橫行,無常索命。走起。”


    華瀾庭和風清雋隻覺天旋地轉,地下如有旋渦形成,兩人身不由己被吸入其中。


    中央天井附近,一座深入地下極深的宮殿內,有一人正在盤膝端坐,臉上有不同色彩的水紋狀氣息蕩漾波動,這時忽然睜開眼睛,自言自語道:


    “有趣有趣,這是誰又插手?太初魔原,不妥不妥,和一幫子異獸打交道有什麽意思,且讓老身給他們換個去處吧。紅塵煉心,也該讓這孩子出去放放風了。死鬼,當日你給我受的,我再還到你弟子身上,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妙哉。”


    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身旁閉目跌坐的一個妙齡女子,此人雙手圈轉,一道光暈亮起,喃喃道:


    “朝華夕拾,青川如夢。一寸相思一寸灰,一片冰心在玉壺。機緣已至,什麽結果,你們自己去斟酌吧。”


    片刻之後,妙齡女子的身影逐漸虛化,淡然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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