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堯有驚無險被送迴來後,柳貴妃曾私底下詢問過,得知是宋時瑾將衛堯從人販手中救出,自是承了他這個恩情。後來又從衛堯日日念叨中得知,當日先發現他並且救他的還有一個姐姐,但因宋時瑾心悅那位小姐,不敢告訴他姐姐的姓名,害怕自己同他爭奪心上人。


    柳貴妃無視了衛堯後兩句胡說八道,她不是個喜歡欠人情的人,有心想要找到衛堯口中的那個姐姐,但未免打草驚蛇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也不敢大肆尋找。


    暗中朝宋時瑾打聽過,他卻一直未答複,臨行前三日,卻忽然遞了消息過來,請她在圍場上幫忙照拂榮昌王府三小姐幾分,柳貴妃這才派人暗中探查,確定了顧懷瑜的身份。


    「時辰不早了,耽擱了半日,我也該迴去了。」衛靈綰看了眼天色道。


    顧懷瑜點頭,心思已然跑遠,這誤會深到,隻怕是再也解不開了。


    「小心德妃,今晚不要出帳子。」衛靈綰低聲丟下一句,轉過身,腳步又頓住:「日後若有麻煩,隻管來找我。」


    月上梢頭,如霧般的寒芒將天地間蒙上了一層煙白之色,星辰密布的夜空下之下,圍場上的帳子散發出斑駁的燭光,篝火還在劈啪爆著火星,侍衛們帶著刀巡視在外。


    整齊的腳步聲漸漸走過,孫神醫往憑幾上擺了一個銀碗,食指長的利刃在火光下閃著寒芒,新點燃了一支蠟燭後,他才伸手:「鐲子。」


    顧懷瑜使了個眼色,綠枝上前兩步,將她早已取下的琺琅鐲子遞到孫神醫手中。


    孫神醫捏著鐲子湊近燭火看了半晌,不足小指粗細的鐲身上纏枝蓮枝蔓彎曲盤布,數朵或盛開或含苞的花瓣栩栩點綴其上,鬆石綠的琺琅釉做底,花瓣邊緣描著金線,淡粉色的的花瓣至花蕊處顏色漸濃,數顆彩寶鑲嵌其中,做工精致,頗為貴重。


    顧懷瑜湊近瞧了瞧,釉質細膩平整,倒是瞧不出個所以然。她不信,德妃隻是單純的送她個鐲子那般簡單,若有什麽蹊蹺必定隱藏極深,不會輕易被人所察覺到。


    「這東西不像是新製的。」孫神醫摳開接口處瞧了瞧,蹙眉道:「有些年頭了。」


    「師傅可有看出什麽蹊蹺嗎?」顧懷瑜問。


    孫神醫放到鼻尖聞了聞,還是沒有異常的味道,他原想著,最容易動手腳的地方是這花樣和鎖扣處,可對著燭火看了這麽半晌,也沒有任何古怪。


    孫神醫搖了搖頭,「暫未發現什麽。」


    綠枝想了想,又從旁邊移了盞燭台過來,「會不會這鐲子中間是空的,裏頭塞了東西?」


    孫神醫掂了掂,又拿到桌上磕了幾下,搖頭:「入手頗沉,不像是中空的。」


    「那會不會是在燒製這鐲子的時候就加了東西?比如混在這些顏色中?」綠枝又道。


    「不會,琺琅的煆燒對材料及溫度要求極高,若原料有雜質,則色不純,顏不正……」話還沒說完,孫神醫腦中靈光一閃,看向綠枝,笑道:「聰明啊,我怎麽沒想到!」


    綠枝看了一眼顧懷瑜,一臉莫名,既不是中空,又不是加了東西,怎的又誇她聰明了。


    孫神醫從一旁拿起那把小巧的匕首,問道:「不介意我損壞一點吧?」


    顧懷瑜道:「請便。」琺琅鐲的訂做京中有數家,反正她不打算戴著,迴京之後再做一個同等模樣的便是。


    孫神醫捏著刀,將鐲子豎了起來,刀尖在釉彩上狠狠戳過,刮下了一小片,又用刀刃鏟起,放到火上烤了片刻後,挑進碗中。


    「拿點水來。」


    涼水入碗,釉粉被衝散,水麵上漸漸浮起微不可見的一點,似蠅腿般大小的蠟漬。


    孫神醫朝著顧懷瑜招手:「過來看,還是經綠枝提醒我才想起,前朝時燒製琺琅的技藝不高,在煆燒之時易在表麵留下砂眼,每每出現此現象之時,匠人常用的補救方法便是用石蠟加入色粉,填充進去,再打磨或是描上花紋。方才我還疑惑,這鎖扣處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何以釉彩如此光滑,現下看來,竟是在釉上又燒製了一層,蓋住原先瑕疵。」


    顧懷瑜恍然:「您是說,這填補進去的石蠟中被摻了東西?」


    「極大可能,若非如此她沒必要在釉彩上再覆蓋上一層。」孫神醫取了根銀針,朝著碗中探去,片刻後舉到燈下,用手撚去上頭沾著的水,放到鼻尖聞了一下後,沉聲道:「鐲子我先帶迴去,這裏頭加的東西是什麽,我還得再看看。」


    顧懷瑜點了點頭:「那就拜托師傅了。」


    孫神醫將鐲子收起,:「此事你先當做不知,待我查明後再說。」


    「想必您今日也看到了,芩美人手中,還有一鐲子與我這一模一樣,也不知她戴了多久。」


    孫神醫麵上閃過半絲躊躇,半晌,歎了口氣,壓低了聲音道:「旁的事你別去管,後宮之爭,總歸牽扯不到你身上。」


    顧懷瑜頷首,低聲道:「我知道,我隻是擔心,芩美人如今身懷有孕,若是出了事,不知會惹出多大的亂子。」


    孫神醫想了想,向顧懷瑜招手,待她湊近些許後,以隻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我今日瞧著,她不像是個有孕象的樣子,也可能是月份小還未顯現,不敢確定,總之日後你見著她能躲多遠是多遠。」


    顧懷瑜點頭,餘光處就見角落處一隻通體雪白的兔子鑽了進來,嚇了守在門口的紅玉一跳。


    孫神醫趕忙將那碗水潑到地上,顧懷瑜再一細看,可不就是芩美人那隻禦賜的兔子嗎,剛吩咐綠枝將燭台撤走,一個小宮女便撩簾進來。


    「哎呀,你怎麽跑這裏來了!」她一把抱起兔子,朝著顧懷瑜福了福身:「多謝顧小姐。」


    顧懷瑜笑了笑:「謝我作甚?」


    宮女欠身道:「這兔子與您有緣,連著跑來見您兩次,若非您在指不定就被誰剝了皮,還請顧小姐同奴婢一道迴去,芩美人定有重謝。」


    這理由說的太過牽強,她的帳子距芩美人甚遠,好端端的這兔子怎麽可能跑到她這裏來,芩美人有心找她,不知是為何。


    不著痕跡與綠枝使了個眼色,顧懷瑜道:「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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