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的光線透過薄雲,伴著針葉樹上蕩落的腐灰一同彌撒在受汙染的土地上。


    冒險者們的注意力都凝向了洞口,誰也沒有發現在窟外高地的一棵黑紫鬆木旁, 一具近兩米高的銀白色騎士盔甲人正悄無聲息地注視著一切。


    “跪下!跪下!跪下!跪下……”


    冒險者們的臉上布滿狂熱,他們張大嘴巴,高舉手臂,竭力呐喊著。


    就像是刑場邊圍正在等待處刑開始的觀眾。


    “……”


    銀白盔甲右手慢慢托起一顆淺藍色圓珠,圓珠隱隱閃爍出微弱光芒。


    唿——


    在盔甲人的凝視裏,圓珠表麵開始散發出大量刺骨的寒氣,圓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縮小,很快就變得如同蘋果一般大小。


    ……


    人們的呐喊聲一刻不停,餘歡腦中一片空白,右手顫抖地按住遮在鬥篷下的匕首,血紅的眼珠都在此刻微微顫動。


    今天以前他從未預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麵臨這樣絕望的處境。


    死亡,或者下跪、砍斷手指屈辱求生。


    耳邊的嗡鳴讓他無法再做思考。


    列蒂安·狄克蘭特微抬下巴,昂頭俯視灰鬥篷,一雙碧色眸光裏蘊含著期待的笑意。


    仿佛是在說:“你還沒有考慮好嗎?”


    人群後方,枯黃長發的萊特收斂嘶笑,此刻這裏唯一最為清醒的他像是感受到了什麽,朝著上方緩緩抬頭。


    “哼嗬嗬嗬……真是不錯的一天。”


    上空,厚重的烏雲急劇顯現,晴天到黑雲漫天的轉變僅在眨眼之間。


    天色瞬間變得灰暗,不待孕龍窟洞口周邊呐喊的冒險者們反應,孕龍窟周邊已猶如黑夜。


    洞口外的呐喊聲漸漸平息,冒險者們異樣的話語從聲音小了很多的“跪下”裏跳出。


    “唉?天怎麽黑了?”


    “這是?”


    “快看天上!”人群中不知哪位冒險者突然指著天空喊道。


    冒險者們齊齊刷抬頭,天空滿布烏雲,烏雲漆黑層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動,遮住孕龍窟一帶的整片天空。


    “要下雨啦!”


    “讓開。”


    冒險者人群窸窸窣窣。


    就在這時,所有人的眼前閃過一道白光。


    咚隆———


    悶雷即刻響動。


    “快讓開!快讓開!”


    “快點走——”


    傾盆大雨已是到來。


    此間喧囂頃刻淹沒在磅礴的雨聲裏。


    “庫瑞姆,外麵是什麽情況?”皇女雙目一凝,轉頭看向身旁的騎士。


    “都不許通過!”


    “停下!”


    “讓開!!”


    “你的眼睛哪去了?外麵那麽大的雨你看不見嗎?快讓開一條路。”


    青銅甲士兵的包圍圈被一擁而上的人潮衝散,現場失去秩序,孕龍窟洞口內外的場麵瞬間變得混亂。


    麵對奔湧入洞的人群,庫瑞姆來不及迴答皇女的問題,伸出手臂將列蒂安護到身後。


    “集合!”庫瑞姆朝向青銅甲士兵們唿喝。


    “集合——”


    幾名紅青銅甲兵在人群裏重複唿喊,召集士兵圍護住皇女列蒂安,誰也不能肯定人群裏是否潛藏著危險。


    “我是主角還是你是主角?餘歡學長簡直是天之驕子,我看今晚的月亮都要因你而圓了。”


    愛希婭在心中一陣唏噓,她原本柔軟的粉色長發已被雨水打濕,此時正沉悶地粘在衣服上。


    “愛希婭小姐,我們快走。”弗雷斯特見愛希婭表情呆呆的,忙開口提醒道。


    雨越下越大,從晴天到暴雨,這中間也才不過半分鍾,孕龍窟外的商販們來不及迴收攤位,任商品滑落,在地麵的雨水中打漂。


    格拉德官方及冒險者公會服務點的狀況更加不妙,盡管有長條棚頂的遮擋,許多文件仍被大雨打濕,變得皺皺巴巴,彼此粘連。


    緊跟蜂擁而入的人群,萊特藏身眾冒險者之間,遙遙望見利臻第四皇女列蒂安·狄克蘭特已被『皇女派』和青銅甲士兵們牢牢護住,眼神裏遂而閃過一絲陰霾,身影與人群一同遠去。


    這場暴雨驟然降下,一切都發生的太快。


    列蒂安命令身前的士兵們彎下身,這才看清前方以及洞外的混亂場麵。


    這裏哪還有灰鬥篷的身影?


    洞外大雨傾盆,等孕龍窟內部的場麵平息下來,庫瑞姆才將緊緊圍於皇女身邊的士兵遣散。


    “廢物!你們當中為什麽沒有一個去抓捕他的人?!”列蒂安睚眥欲裂。


    餘歡的逃離於她而言意味著對自己權力的反抗,也意味著對自己的輕視。


    她壓製住將要發作的怒火,橫掃了親衛兵們一眼,視線最終落到騎士庫瑞姆的身上。


    “現在立刻去提高私人懸賞的賞金,通緝那個人。”


    她心裏無比地想要立即處死餘歡,以洗刷餘歡對自己的輕視的恥辱。


    “遵循您的意誌。”庫瑞姆躬身行禮,身影繼而離去。


    列蒂安沉聲輕喃:“我要讓你深刻明白,我不是你一個平民能夠輕視的對象。”


    孕龍窟一層深處,周圍一片黑暗,隨著洞內的深入,雨聲逐漸遠去,


    顧不得腳底踩到的各種事物,黑暗裏,餘歡在洞窟深層狼狽逃竄,他來不及細想,隻認為自己應該盡可能遠離人群,躲避追捕。


    “哈、唿、唿……”


    餘歡深入洞窟,直至周邊的一切完全陷入寂靜,遠處看不到一點亮光。


    “突然的雷雨,嗬、哈、哈……天公作美。”餘歡心中暗自慶幸。


    這場暴雨讓上午陷於夜晚般的黑暗裏,令他疑惑的是,而今可是冬天,天空居然下起了比盛夏還要激烈的暴雨。


    來不及細想,餘歡此刻的感受裏,更多的還是絕處逢生的欣喜。


    他取下背包上綁著的火把,利用火柴將之點燃,昏暗的亮光裏,他向著一層最深處的盡頭走去。


    ……


    孕龍窟外,暴雨傾瀉。


    不遠處的高地上,鬆樹枝在雨水的衝刷中大幅搖擺。


    閃電的光刺破黑暗。


    僅是一霎之間,白色的亮光裏顯現出一道近兩米的銀白盔甲。


    咚隆———


    雷聲裏,世界重歸於黑暗。


    當下一道閃電再出現時,高地上已是空無一人。


    不久後,大雨消減,雨線仍在密密麻麻地散落。


    雜亂的雨聲裏,三把黑傘出現在雨“夜”。


    黑傘下是兩男一女,他們作教會打扮,神情肅穆,看起來宛如是最虔誠的教徒。


    壓抑的黑暗裏,女教士拿出一把刻有古怪花紋的十字架,緊握於胸前,做著祈禱動作。


    “……”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教士收迴十字架。


    三把持著黑傘的影子逐步於黑暗中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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