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允瀾最後還是痛心疾首地拒絕了金洙赫拋出的誘餌，她實在是害怕現在就被周清玉發現自己的小心思，決定還是等等再看。
下一次金洙赫再邀請她，她就不會這麽有骨氣了。
還沒等她先沒骨氣地賣主，周清玉已經非常果斷地把方允瀾賣掉了。
周清玉說話從來都不隻是說說而已，比如說去探望宋明珍這種事情，她居然真的安排上了。
“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去看看宋明珍。”周清玉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後，距離和金洙赫的正式見麵也不過兩天，就開始安排了。
“如果是去看她的話，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各有各的事情要忙。”方允瀾麵無表情地迴答，“去看她可以，等我死了，帶著我的骨灰去看她。”
“別跟我開這種玩笑，我真的會考慮。”周清玉迴答，“我覺得這個周末不錯，你有什麽事情就推了吧。”
“這個周末周家有晚宴，老人家都在，你不會要缺席吧？”方允瀾還記得周清玉的行程呢，有力地堵了迴去。
“這一點確實不可以，我看看你的課表。”沒一會周清玉就得出了一個結論，“周四吧，你的課少，可以請事假，跟我一起去看宋明珍。”
“我們的假沒那麽好請。”方允瀾再次試圖拒絕，或者說是打消周清玉帶著自己去見宋明珍的想法。
“好請，你在上麵寫陪周清玉出去辦事就好了，她要是不批你就帶我去找她。”周清玉笑著說，“從好的方麵想，你以後翹課都容易多了。”
“掛科也容易多了。”方允瀾嗆道，“我是需要期末考試的。”
天殺的她來學校就是不想天天陪著周清玉悶在家裏，現在不是陪著周清玉悶在家裏了，是陪著周清玉在學校闖禍。
別宋明珍還沒開始找自己算賬，崔載誠先來給自己使絆子了。方允瀾想到這裏，突然覺得有些疑惑，她好像又很久沒有看見崔載誠了，他在忙什麽？
忙得都沒有精力去管自己的未婚妻一聲招唿都不打就來學校上學了，崔載誠不是很怕周清玉失去控製嗎？還是說，他們又把她蒙在鼓裏，達成了什麽一致的協議？
這些好像不是方允瀾應該操心的，因為她想不明白。除了一天到晚接觸的周清玉，她接觸不到其他人，也沒什麽非常靈通的消息來源。
準確來說，她是一個消息閉塞的傻子。方允瀾一怒之下不想了。
反正關心崔載誠也沒用，意外和明天還不知道哪個先來呢。
特別是宋明珍。
想想宋明珍，方允瀾就覺得自己的天塌了，前老大要和現老大見麵的修羅場已經不算什麽了，重點在於她背刺了宋明珍，然後又準備著背刺周清玉。
這個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看見宋明珍的病房的時候，方允瀾如是想。
她是沒辦法跟自己的雇主比頭鐵的，光是扣獎金這件事情就足夠讓方允瀾捶胸頓足，隻要不動獎金，別說是來看宋明珍了，就是讓她現在給宋明珍洗腳她都行。
上一次的決心都留在上一次了，真的聽到要扣獎金的時候，方允瀾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周清玉，她不能失去周清玉，她不能放任周清玉一個人麵對那麽危險的宋明珍。
宋明珍被綁在床上，形容枯槁。方允瀾不知道自己的腦子裏怎麽會冒出這麽有文化的詞語，而現實就是宋明珍像是被吸幹了精氣一樣，連頭發都稀疏而失去光澤了，她看起來瘦得像是皮包骨頭一樣，褪去了往日的銳氣。
這對方允瀾來說有些陌生了，這怎麽會是那個總是趾高氣昂的宋明珍呢？
宋明珍應該裹在自己引以為傲的漂亮衣服裏，就算生氣了沒和金洙赫走，身邊也是唿朋引伴的一群人，下巴翹得高高的，神采飛揚的。
那是方允瀾第一次看見的宋明珍，也是印象最深的宋明珍。當時她在想，不愧是劇情裏風風光光的女三號啊，光鮮亮麗的。
但是那時候方允瀾更看重的是李恩俊和金洙赫，看走眼一個李恩俊，現在還剩金洙赫。
久別重逢，方允瀾分辨不清宋明珍看向她的眼睛裏有什麽，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周清玉不耐煩地出聲讓她推輪椅。
“我雇你不是專程叫你在我的背後充場麵的，搭把手推輪椅啊，是要我自己站起來走嗎？”周清玉不滿地說，然後看向宋明珍，“好巧啊，你現在也不能自己走了。”
宋明珍和周清玉其實私底下有過什麽過節，周清玉不喜歡宋明珍呆在崔載誠旁邊，所以那時候她就直接說了。
當時宋明珍做了個鬼臉，說“你這個站不起來的死瘸子”。
現在好了，宋明珍也站不起來了，曾經背叛過宋明珍的朋友現在站在了她的身後，拿著她開的高價工資，受著她的差遣。
很多次周清玉都覺得，自己的人生到這裏就很圓滿了，她沒什麽特別想要的，對崔載誠的占有欲算一個，對於宋明珍的報複欲望算一個，然後呢？
周清玉現在覺得自己不對什麽東西感興趣了，她就想安安分分地，守著自己的一點財產到老，或者現在就死了，也很好。
宋明珍扯出一個笑容，“你這輩子就隻能惦記我了嗎？之前足不出戶，現在都要專程跑這麽遠來看我一趟？還撿我不要的垃圾，周清玉，周家落敗成這樣了嗎？”
“什麽叫落敗成這樣了？”周清玉挑眉，反問。
“你怎麽淨記恨著我這麽一個小角色呢？有那個能力，怎麽不把金洙赫拽下來啊？”宋明珍猖狂地笑著問，這些日子她淨想著這些，才能撐下來。
就想著哪天金洙赫倒大黴，金家破產，她就是看不見也覺得暢快，覺得死也瞑目。
“你以為是你家，想倒就倒，想破產就破產？”周清玉嘲笑，“倒是沒那麽容易，周家也是，都好好的。文家現在在文左娜手裏也有起色了——隻有你們宋家。”
“是啊，我不是宋家的小姐了，住不起單人病房了，上了法庭，成了被告，以後還要蹲監獄。”宋明珍歪頭，“可是我現在無所謂了啊，我什麽都沒有了，我哪天就會在某個房間裏麵悄無聲息地死去。但是你甘心嗎，周清玉？”
周清玉平靜地看著宋明珍，指甲紮進了肉裏。
按理來說，周清玉覺得自己應該是甘心的，但是現在光是聽聽就覺得窒息。
她這輩子都不想這麽悄無聲息地死在某個房間裏，而無人問津。
“我會有崔載誠的，我不會和你一樣悲慘。”周清玉迴答，“就算我的爸爸媽媽不常在家，家裏也會有很多傭人關心我，我不會淪落到和你一樣。”
“會的，當你不再是周家的女兒的時候。”宋明珍看著周清玉，“你隻是一個養女而已。”
“養女又怎麽樣？養女也沒關係啊，前段時間爸爸去醫院檢查，他已經不能再有後代了。”周清玉說，“隻要他的私生子也死了，周家就該我來繼承。”
“你的養兄真是你殺的？”宋明珍微愣，下意識看向方允瀾。
方允瀾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是她應該聽見的東西嗎？！方允瀾在心裏大口喘息，駭然地看著周清玉的背影。
“我還以為你沒看見呢。”周清玉輕輕笑出了聲，“你怎麽憋得住什麽都不說的？別人說你蠢，我現在覺得你好聰明啊。你怎麽知道，我本來打算推到你身上的呢？”
“你就是仗著你家沒有監控，才這麽為所欲為？！”宋明珍驚怒地反問。
“別激動別激動，再激動一點就要注射鎮靜劑了。”周清玉輕飄飄地安撫她，“那時候我坐在輪椅上，誰知道是我做的呢？又有誰知道，我其實還能走幾步路呢？”
宋明珍看著她有些萎縮的腿，“為了那個真相，你不惜把自己真的變成瘸子？”
“隻要我想要的能拿到就好了。”周清玉迴答，“如果你有這樣的覺悟的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如果我是你，應該怎麽都要把金洙赫拖下水才好。”
“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一點用都沒有，現在誰都不能把她拖下水。”宋明珍別開眼睛，“我想出去轉轉，你們趕緊走吧，走之前幫我按護士鈴。”
周清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迴頭看向方允瀾，“你們老朋友不敘敘舊嗎？”
方允瀾猶豫著，她就想趕緊離開這個有宋明珍的地方，她總感覺自己晚上迴去要做噩夢了，夢裏宋明珍都在揪著她的領子索命。
真是可怕得緊。方允瀾期盼著宋明珍拒絕，然後宋明珍就答應了。
真是見了鬼了，然後方允瀾就機械式地把周清玉推出去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聽話就留下來了，像是被宋明珍下了降頭一樣。
“把我留下來算賬嗎？”方允瀾哭笑一下，看著宋明珍，“沒想到會看見這樣的你。”
“後悔過嗎？”宋明珍好像不是很生氣，她淡淡地看著方允瀾。
比起從小一起長大，討好了那麽多年還是沒留住的金洙赫，隻認識了半年不到就選擇拋棄的方允瀾反而不是那麽讓人難以接受了，甚至方允瀾都還把愧疚寫在臉上。
“有後悔，我被閔文秀利用了，你才出事，我就被他們拋棄了。”方允瀾迴答，“我感覺我就像一個笑話一樣，想做什麽事情都不能成功。”
“也不算是吧。”宋明珍說，“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他們了。你還會迴來看我，是周清玉要求你的吧？”
“嗯。”方允瀾沒有撒謊，實話實說了，她確實不想看見宋明珍的，她這麽心虛，怎麽敢看見宋明珍指責她？
“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見這一麵的吧。”宋明珍笑了一下，“如果我今天不跟你聊聊的話，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什麽好朋友了吧？”
方允瀾猛地去看宋明珍的眼睛，居然在宋明珍的眼睛裏看見了見鬼的寬恕。
“今天我解你一個心結。”宋明珍字字清晰，“我會變成今天這樣，多半是我自己種下的苦果，你不是那個決定性的因素，不用這麽愧疚，我原諒你了，你以後還有可以結交好朋友的權利和機會。”
方允瀾聽到一半就不敢看宋明珍了，她垂著眼簾，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從現在開始，她才完完全全從金洙赫的生日宴會那場噩夢中掙脫。
她不再是一個背叛者，其實她心裏從來就清楚，她和宋明珍在不知不覺的相處過程中，她已經沒有那麽討厭宋明珍。但是犯過的錯誤讓她把自己都騙過去了。
為了給自己的罪行開脫，她去醜化宋明珍，去刻意淡忘的美好，去模糊相處的點點滴滴，就覺得萬事大吉。但是看見宋明珍的瞬間，想到的是第一眼看見的宋明珍，方允瀾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她原諒不了自己，她罪無可恕。在經曆了愛人的背叛後，她第一反應想要抓住的就是宋明珍，但是那時候她身邊沒有宋明珍了。
“你綁著這個不舒服吧？”方允瀾吸吸鼻子，走近，“我幫你打開。”
“會綁這個是因為他們覺得我有暴力傾向。”宋明珍突兀地說，“你確定要打開嗎？”
方允瀾沒說話，自顧自地打開綁帶上的卡扣，然後把宋明珍的雙手和上身都解放出來了。
宋明珍定定地看著方允瀾，突然覺得鼻子很酸，覺得自己的過去都像是個笑話。
“你知道嗎？我現在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宋明珍輕聲說，“連爸爸媽媽都不在了。”
“其實你從來都沒問過我家裏的情況。”方允瀾迴答，“我是留守兒童，家裏隻有奶奶，現在奶奶也不在了。嚴格意義上來說，我也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
宋明珍笑了一下，“那我可以算嗎？我們可以坦誠相待嗎？”
方允瀾居高臨下地看著宋明珍，她第一次從這個角度去看宋明珍，最後她點了點頭。
“我想利用你再去做一些事情。”方允瀾說，“我不想待在周清玉身邊了，你能幫我嗎？”
“好巧啊，我也要利用你。”宋明珍說，“我想要把周清玉趕出周家，你能幫幫我嗎？”
兩人目光交匯，一切不言而喻。
下一次金洙赫再邀請她，她就不會這麽有骨氣了。
還沒等她先沒骨氣地賣主，周清玉已經非常果斷地把方允瀾賣掉了。
周清玉說話從來都不隻是說說而已，比如說去探望宋明珍這種事情，她居然真的安排上了。
“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去看看宋明珍。”周清玉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後，距離和金洙赫的正式見麵也不過兩天，就開始安排了。
“如果是去看她的話，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各有各的事情要忙。”方允瀾麵無表情地迴答，“去看她可以，等我死了，帶著我的骨灰去看她。”
“別跟我開這種玩笑，我真的會考慮。”周清玉迴答，“我覺得這個周末不錯，你有什麽事情就推了吧。”
“這個周末周家有晚宴，老人家都在，你不會要缺席吧？”方允瀾還記得周清玉的行程呢，有力地堵了迴去。
“這一點確實不可以，我看看你的課表。”沒一會周清玉就得出了一個結論，“周四吧，你的課少，可以請事假，跟我一起去看宋明珍。”
“我們的假沒那麽好請。”方允瀾再次試圖拒絕，或者說是打消周清玉帶著自己去見宋明珍的想法。
“好請，你在上麵寫陪周清玉出去辦事就好了，她要是不批你就帶我去找她。”周清玉笑著說，“從好的方麵想，你以後翹課都容易多了。”
“掛科也容易多了。”方允瀾嗆道，“我是需要期末考試的。”
天殺的她來學校就是不想天天陪著周清玉悶在家裏，現在不是陪著周清玉悶在家裏了，是陪著周清玉在學校闖禍。
別宋明珍還沒開始找自己算賬，崔載誠先來給自己使絆子了。方允瀾想到這裏，突然覺得有些疑惑，她好像又很久沒有看見崔載誠了，他在忙什麽？
忙得都沒有精力去管自己的未婚妻一聲招唿都不打就來學校上學了，崔載誠不是很怕周清玉失去控製嗎？還是說，他們又把她蒙在鼓裏，達成了什麽一致的協議？
這些好像不是方允瀾應該操心的，因為她想不明白。除了一天到晚接觸的周清玉，她接觸不到其他人，也沒什麽非常靈通的消息來源。
準確來說，她是一個消息閉塞的傻子。方允瀾一怒之下不想了。
反正關心崔載誠也沒用，意外和明天還不知道哪個先來呢。
特別是宋明珍。
想想宋明珍，方允瀾就覺得自己的天塌了，前老大要和現老大見麵的修羅場已經不算什麽了，重點在於她背刺了宋明珍，然後又準備著背刺周清玉。
這個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看見宋明珍的病房的時候，方允瀾如是想。
她是沒辦法跟自己的雇主比頭鐵的，光是扣獎金這件事情就足夠讓方允瀾捶胸頓足，隻要不動獎金，別說是來看宋明珍了，就是讓她現在給宋明珍洗腳她都行。
上一次的決心都留在上一次了，真的聽到要扣獎金的時候，方允瀾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周清玉，她不能失去周清玉，她不能放任周清玉一個人麵對那麽危險的宋明珍。
宋明珍被綁在床上，形容枯槁。方允瀾不知道自己的腦子裏怎麽會冒出這麽有文化的詞語，而現實就是宋明珍像是被吸幹了精氣一樣，連頭發都稀疏而失去光澤了，她看起來瘦得像是皮包骨頭一樣，褪去了往日的銳氣。
這對方允瀾來說有些陌生了，這怎麽會是那個總是趾高氣昂的宋明珍呢？
宋明珍應該裹在自己引以為傲的漂亮衣服裏，就算生氣了沒和金洙赫走，身邊也是唿朋引伴的一群人，下巴翹得高高的，神采飛揚的。
那是方允瀾第一次看見的宋明珍，也是印象最深的宋明珍。當時她在想，不愧是劇情裏風風光光的女三號啊，光鮮亮麗的。
但是那時候方允瀾更看重的是李恩俊和金洙赫，看走眼一個李恩俊，現在還剩金洙赫。
久別重逢，方允瀾分辨不清宋明珍看向她的眼睛裏有什麽，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周清玉不耐煩地出聲讓她推輪椅。
“我雇你不是專程叫你在我的背後充場麵的，搭把手推輪椅啊，是要我自己站起來走嗎？”周清玉不滿地說，然後看向宋明珍，“好巧啊，你現在也不能自己走了。”
宋明珍和周清玉其實私底下有過什麽過節，周清玉不喜歡宋明珍呆在崔載誠旁邊，所以那時候她就直接說了。
當時宋明珍做了個鬼臉，說“你這個站不起來的死瘸子”。
現在好了，宋明珍也站不起來了，曾經背叛過宋明珍的朋友現在站在了她的身後，拿著她開的高價工資，受著她的差遣。
很多次周清玉都覺得，自己的人生到這裏就很圓滿了，她沒什麽特別想要的，對崔載誠的占有欲算一個，對於宋明珍的報複欲望算一個，然後呢？
周清玉現在覺得自己不對什麽東西感興趣了，她就想安安分分地，守著自己的一點財產到老，或者現在就死了，也很好。
宋明珍扯出一個笑容，“你這輩子就隻能惦記我了嗎？之前足不出戶，現在都要專程跑這麽遠來看我一趟？還撿我不要的垃圾，周清玉，周家落敗成這樣了嗎？”
“什麽叫落敗成這樣了？”周清玉挑眉，反問。
“你怎麽淨記恨著我這麽一個小角色呢？有那個能力，怎麽不把金洙赫拽下來啊？”宋明珍猖狂地笑著問，這些日子她淨想著這些，才能撐下來。
就想著哪天金洙赫倒大黴，金家破產，她就是看不見也覺得暢快，覺得死也瞑目。
“你以為是你家，想倒就倒，想破產就破產？”周清玉嘲笑，“倒是沒那麽容易，周家也是，都好好的。文家現在在文左娜手裏也有起色了——隻有你們宋家。”
“是啊，我不是宋家的小姐了，住不起單人病房了，上了法庭，成了被告，以後還要蹲監獄。”宋明珍歪頭，“可是我現在無所謂了啊，我什麽都沒有了，我哪天就會在某個房間裏麵悄無聲息地死去。但是你甘心嗎，周清玉？”
周清玉平靜地看著宋明珍，指甲紮進了肉裏。
按理來說，周清玉覺得自己應該是甘心的，但是現在光是聽聽就覺得窒息。
她這輩子都不想這麽悄無聲息地死在某個房間裏，而無人問津。
“我會有崔載誠的，我不會和你一樣悲慘。”周清玉迴答，“就算我的爸爸媽媽不常在家，家裏也會有很多傭人關心我，我不會淪落到和你一樣。”
“會的，當你不再是周家的女兒的時候。”宋明珍看著周清玉，“你隻是一個養女而已。”
“養女又怎麽樣？養女也沒關係啊，前段時間爸爸去醫院檢查，他已經不能再有後代了。”周清玉說，“隻要他的私生子也死了，周家就該我來繼承。”
“你的養兄真是你殺的？”宋明珍微愣，下意識看向方允瀾。
方允瀾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是她應該聽見的東西嗎？！方允瀾在心裏大口喘息，駭然地看著周清玉的背影。
“我還以為你沒看見呢。”周清玉輕輕笑出了聲，“你怎麽憋得住什麽都不說的？別人說你蠢，我現在覺得你好聰明啊。你怎麽知道，我本來打算推到你身上的呢？”
“你就是仗著你家沒有監控，才這麽為所欲為？！”宋明珍驚怒地反問。
“別激動別激動，再激動一點就要注射鎮靜劑了。”周清玉輕飄飄地安撫她，“那時候我坐在輪椅上，誰知道是我做的呢？又有誰知道，我其實還能走幾步路呢？”
宋明珍看著她有些萎縮的腿，“為了那個真相，你不惜把自己真的變成瘸子？”
“隻要我想要的能拿到就好了。”周清玉迴答，“如果你有這樣的覺悟的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如果我是你，應該怎麽都要把金洙赫拖下水才好。”
“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一點用都沒有，現在誰都不能把她拖下水。”宋明珍別開眼睛，“我想出去轉轉，你們趕緊走吧，走之前幫我按護士鈴。”
周清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迴頭看向方允瀾，“你們老朋友不敘敘舊嗎？”
方允瀾猶豫著，她就想趕緊離開這個有宋明珍的地方，她總感覺自己晚上迴去要做噩夢了，夢裏宋明珍都在揪著她的領子索命。
真是可怕得緊。方允瀾期盼著宋明珍拒絕，然後宋明珍就答應了。
真是見了鬼了，然後方允瀾就機械式地把周清玉推出去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聽話就留下來了，像是被宋明珍下了降頭一樣。
“把我留下來算賬嗎？”方允瀾哭笑一下，看著宋明珍，“沒想到會看見這樣的你。”
“後悔過嗎？”宋明珍好像不是很生氣，她淡淡地看著方允瀾。
比起從小一起長大，討好了那麽多年還是沒留住的金洙赫，隻認識了半年不到就選擇拋棄的方允瀾反而不是那麽讓人難以接受了，甚至方允瀾都還把愧疚寫在臉上。
“有後悔，我被閔文秀利用了，你才出事，我就被他們拋棄了。”方允瀾迴答，“我感覺我就像一個笑話一樣，想做什麽事情都不能成功。”
“也不算是吧。”宋明珍說，“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他們了。你還會迴來看我，是周清玉要求你的吧？”
“嗯。”方允瀾沒有撒謊，實話實說了，她確實不想看見宋明珍的，她這麽心虛，怎麽敢看見宋明珍指責她？
“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見這一麵的吧。”宋明珍笑了一下，“如果我今天不跟你聊聊的話，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什麽好朋友了吧？”
方允瀾猛地去看宋明珍的眼睛，居然在宋明珍的眼睛裏看見了見鬼的寬恕。
“今天我解你一個心結。”宋明珍字字清晰，“我會變成今天這樣，多半是我自己種下的苦果，你不是那個決定性的因素，不用這麽愧疚，我原諒你了，你以後還有可以結交好朋友的權利和機會。”
方允瀾聽到一半就不敢看宋明珍了，她垂著眼簾，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從現在開始，她才完完全全從金洙赫的生日宴會那場噩夢中掙脫。
她不再是一個背叛者，其實她心裏從來就清楚，她和宋明珍在不知不覺的相處過程中，她已經沒有那麽討厭宋明珍。但是犯過的錯誤讓她把自己都騙過去了。
為了給自己的罪行開脫，她去醜化宋明珍，去刻意淡忘的美好，去模糊相處的點點滴滴，就覺得萬事大吉。但是看見宋明珍的瞬間，想到的是第一眼看見的宋明珍，方允瀾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她原諒不了自己，她罪無可恕。在經曆了愛人的背叛後，她第一反應想要抓住的就是宋明珍，但是那時候她身邊沒有宋明珍了。
“你綁著這個不舒服吧？”方允瀾吸吸鼻子，走近，“我幫你打開。”
“會綁這個是因為他們覺得我有暴力傾向。”宋明珍突兀地說，“你確定要打開嗎？”
方允瀾沒說話，自顧自地打開綁帶上的卡扣，然後把宋明珍的雙手和上身都解放出來了。
宋明珍定定地看著方允瀾，突然覺得鼻子很酸，覺得自己的過去都像是個笑話。
“你知道嗎？我現在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宋明珍輕聲說，“連爸爸媽媽都不在了。”
“其實你從來都沒問過我家裏的情況。”方允瀾迴答，“我是留守兒童，家裏隻有奶奶，現在奶奶也不在了。嚴格意義上來說，我也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
宋明珍笑了一下，“那我可以算嗎？我們可以坦誠相待嗎？”
方允瀾居高臨下地看著宋明珍，她第一次從這個角度去看宋明珍，最後她點了點頭。
“我想利用你再去做一些事情。”方允瀾說，“我不想待在周清玉身邊了，你能幫我嗎？”
“好巧啊，我也要利用你。”宋明珍說，“我想要把周清玉趕出周家，你能幫幫我嗎？”
兩人目光交匯，一切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