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有一腿的話,也太難聽了吧。”樸敏熙的目光在酒櫃自帶的昏暗暖光燈下顯得格外迷離,手上的動作也頓了一下,然後開始倒酒,汩汩的聲音很好聽。


    “那是什麽?”吳到現嘲笑,“真心相愛嗎?互相算計的真心相愛?”


    樸敏熙失笑,把酒推過去,“你要相信愛會隨著時間變成不一樣的樣子,有不同的階段吧?我對她應該是一見鍾情的,當時是她主動來找我搭話,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漂亮的人。”


    “不夠嚴謹,這算是見色起意。”吳到現評價,小啜一口,然後讚歎不已,“不愧是我的藏酒啊,外麵的野花野草跟它就是不能比啊。”


    “是這樣的吧,本來愛情就是被對方身上一個閃光點吸引,你才能更進一步接觸,越接觸越喜歡。”樸敏熙恍惚地迴憶,“我剛開始有點嫉妒她,漂亮的臉蛋和身材,完美的家世,身邊簇擁的朋友,什麽都是唾手可得的,然後我就開始欣賞她了。”


    “聽起來完完全全沒有理由,像是過家家一樣。”吳到現搖頭,“隻是因為這樣嗎?”


    “不隻是。”樸敏熙繼續迴憶,“她和我剛剛認識的時候,就像英雄救美一樣,她無所不能,吸引我,也讓我嫉妒得發狂,我想要她,成為她,占有她。”


    “聽著,你這不是愛,隻是迷戀。”吳到現皺眉,“你怎麽會跟個瘋子一樣,我真是看走眼了,你可比文左娜和宋恩熙瘋狂多了,你們女同都是這樣嗎?”


    “不知道,我不是女同,我隻是愛金洙赫,僅此而已。”樸敏熙覺得吳到現真是一個讓人失去分享欲的人,喝了一口酒鍥而不舍地講,“但是我們中間分了一次手,之後就變了。”


    “什麽變了?”吳到現問。


    “什麽都變了,她發現她愛我,對我很好,我們像是真正的、正常的情侶一樣相處了。”樸敏熙說,“她那樣的人,本來就是被愛環繞的人,她有自信,有人格魅力,會愛人,她跟宋明珍完全不一樣,宋明珍是套著富家殼子的醜小鴨,洙赫是真正的天鵝。”


    “你被她俘獲了,恭喜你,你完了。”吳到現點點頭,“我現在覺得我需要換一個合作夥伴了,我怕哪天金洙赫掉一滴眼淚,你就要把我們全交代出去了。”


    樸敏熙搖頭,“我感覺我跟瘋子一樣,我配不上她,你明白嗎?因為配不上她,我比誰都想把她拉下來,讓她隻屬於我,隻被我看見。所以我一定要跟你們一起,把她拉下神壇。”


    “然後呢?如果你有一天不愛她了,卻已經把她拉下來了,你就是在單純地害她,害她害得 一無所有。”吳到現放下酒杯,“你是一個隻知道滿足自己一己私欲的怪物,知道嗎?”


    “我知道。”樸敏熙點頭,“我不會拋棄她,這輩子都不會。我愛她,她像是專門為我而生的一樣,她的全身上下我沒有一個地方不喜歡,我愛她愛得可以為她去死。”


    “你真可悲啊,樸敏熙。”吳到現輕聲的感歎像是巨雷一樣在樸敏熙耳邊炸開。


    可不就是可悲嗎?得不到幸福,就在角落裏偷窺幸福的人,渴望自己得到幸福,因而不擇手段,甚至要把別人的幸福搶過來,連人帶幸福都搶過來據為己有。


    “我愛她的熱情,我愛她的自信,我也愛她的幸福。”樸敏熙喃喃自語,“我要是能活成她那個樣子就好了,我根本不會愛,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麽還會在她的肉體上貪歡。”


    “別這麽沮喪,當然很多人在愛情裏都會扯靈與肉的謊言,但是你要知道前提是這是愛情。”吳到現說,“或許你自己也不明白你缺什麽,可能是一種創傷迷戀,而你把這個叫愛情。”


    “但是我現在確定,我是真的愛上她了。”樸敏熙篤定地說,不知道是試圖說服吳到現,還是試圖去拿這種鬼話來說服自己。


    “你真的懂什麽是愛嗎?”吳到現嗤笑一聲,“愛可不會讓人生出摧毀的欲望,而是希望你愛的人越來越好。你這樣卑劣的想法,隻是占有,是貪婪,是為了貪戀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樸敏熙一點也不否認,這簡直就是她現在的人生真諦了。


    她拿著酒大大咧咧地坐到沙發上,四仰八叉地看著天花板,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


    就跟這個該死的看不見盡頭的未來一樣。


    吳到現看了看,也還是坐了過去,坐在另一個沙發上,也就是有他被窩的那一條沙發,貼心且難得地當起了情感顧問,“那你們打算以後怎麽辦?”


    “不知道。”樸敏熙悶悶地迴答,“我就是想讓她永遠留在我身邊。畢竟我們這個群體本來就困難吧,我怕她家裏人會阻撓我們,幹脆就讓她的家人沒有手段阻撓我們好了。”


    “你的家人呢?要是看著你雞犬升天了,都想來分一杯羹,你吃得消嗎?”吳到現反問,“我聽說你家裏的那三個可沒有一個是省心的料,你打算怎麽辦?”


    “可是我家裏的那幾個可不是人,是畜牲。”樸敏熙輕聲低罵,“聽我說學校的學費,就馬不停蹄地跟我斷了往來,巴不得我死在外麵別去沾他們的晦氣。”


    “確實是畜牲,聽說就是你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弟弟,也沒放棄過給他找家教。”吳到現想了想,“我記得當時查的時候,你們家的開價還挺高的。”


    “依他們來看,我就應該早早賣出去一個好婆家,然後換迴一筆高價彩禮。”樸敏熙說,“他們就怕我會讀書,學曆太高都不好賣,他們越是這麽想,我越想爬得高。”


    “這麽看,你確實應該羨慕金洙赫。”吳到現說,然後笑了一下,“現在按理來說的話,金家也差不多要給金洙赫找聯姻對象了,我看之前就有這個跡象,兩家一直在頻繁走動。”


    樸敏熙幾乎是從沙發上彈起來的,手裏的酒都差點灑了一地。


    “聯姻?”她的臉色難看得可怖,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裏一樣,死死地盯著吳到現。


    “我以為你知道呢。”吳到現抿了一口酒,“你看還是閔文秀跟朱瑛兩個好好的,看著也登對舒服。健康的戀愛才更可貴啊,這樣才能走得長長久久的,一輩子的事情。”


    樸敏熙根本聽不進去什麽健康的戀愛固然可貴,但是畸形的戀愛實在精彩什麽的,她隻在乎金洙赫怎麽會莫名其妙就要去聯姻了?


    “我從來都沒聽說過。”樸敏熙麵沉如水,“是哪一家,什麽時候的事情?”


    “你別急啊,現在不是沒有宣布嗎?說不定吹了也可能呢?”吳到現說,“我隻是告訴你一個可能,畢竟他們這些大家族都是這樣的,文左娜之前和吳誠秀的事情你還記得吧?”


    樸敏熙幾乎崩潰地移開了視線,吳到現怕她手裏的酒灑了,連忙接過來放在茶幾上。


    “我一定會把金家拉下馬的。”樸敏熙迴答,她死都不願意看著金洙赫跟別人訂婚,她沒有宋恩熙那麽大方,看不了金洙赫的名字跟別人牽扯。


    吳到現含糊地應了一聲,事實上這就是他的本意,真的達成了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跟他慫恿樸敏熙的似的,但是事實上他也就是這麽做的。


    “不早了,還是早點休息吧。”吳到現收走酒杯,準備站起來去洗洗收進酒櫃的時候,就聽見樸敏熙的聲音傳過來,此刻在他耳朵裏跟索命似的。


    “那吳到現先生你呢?你的感情生活呢?說出來也讓我聽聽吧。”樸敏熙說,她今晚被吳到現全聽完了,要聽迴來才算扯平了。起碼下一次吳到現嘲笑她的黑曆史的時候,她不至於無話可說。


    吳到現又坐迴去了,這次還把酒滿上了,一臉凝重,“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沒關係,沒有什麽比夜還漫長。”樸敏熙笑笑,“說吧,有的讓你說,我們時間還長。”


    像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吳到現想著不如現在拿閔文秀和朱瑛來打打幌子吧?


    於是他毫無心理負擔地就開口了,“你不是想知道閔文秀和朱瑛是怎麽迴事嗎,我說給你聽。”


    樸敏熙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她也可以接受這個,就是當事人不在場,覺得沒太大意思。


    是的,現在酒勁上來了,樸敏熙已經有點腦子不清醒了,她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不說話。


    吳到現開始說了,“我不知道他們具體是什麽時候搭上線的,但是我知道他們是在看閔莎的時候碰上麵的,朱瑛說她當時看見閔文秀就覺得很熟悉。”


    “像是在以前見過?”樸敏熙笑,“這麽有緣分啊?”


    醉意朦朧間,她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笑的時候像個傻子似的。


    吳到現反駁:“本來閔莎和閔文秀就是兄妹,長得像也是情有可原,朱瑛覺得眼熟不就更正常了?關鍵是閔文秀的態度也很古怪。”


    “什麽?”樸敏熙慢騰騰地坐起來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他有什麽可奇怪的?”


    “我覺得他也是見色起意。”吳到現煞有其事地說,“他說第一眼看見朱瑛,覺得她的氣質特別好,但是一看弱不禁風的,讓他覺得很心疼。”


    樸敏熙笑出了聲,有病吧?莫名其妙就心疼了,還是一個陌生女人?


    事實上確實是這樣,閔文秀看見有人瘦成那個樣子,那個憔悴的樣子,隱秘的心疼就升騰起來了,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吧。


    “然後朱瑛說他們相認了之後就開始互相道歉,很有戲劇性吧?”吳到現說,“我去看的話劇都不會是這樣抽象,結果這種事情就發生在身邊了。”


    “然後呢?”樸敏熙推測道,“總不會一起相約著去上墳,一迴生二迴熟,互相照顧照顧,就生出感情了吧?原來日久生情也會這麽廉價嗎?無所謂之前發生的一切嗎?”


    “他們真的一筆勾銷了,雖然我不知道是怎麽算的賬,主要是我覺得朱瑛沒做錯什麽,而閔文秀跟王醒做了很了不起的事情。”吳到現又開始找煙來抽,摸了摸渾身上下,沒找到,還打算起來去酒櫃找找。


    “好像那件事你沒有參與一樣。”樸敏熙嗤笑,然後問,“你在找什麽?找你那個女人抽的細煙嗎?今晚這一根非抽不可麽,又不是你的苦澀感情故事。”


    “那又怎麽樣?”吳到現翻出了一包新的“女人煙”,然後叼著點燃了一根,“說到情動的時候,管是誰的愛情故事,都是一樣苦澀啊。”


    “那我呢,我的故事讓你苦澀嗎?”樸敏熙問道。


    “你的愛情故事讓我覺得有病,擔心人類的未來被你這種有病的人毀了。”吳到現迴嗆。


    樸敏熙就當沒有聽見,繼續問,“那他們是怎麽燃起了愛情的小火苗?”


    “有一天閔文秀在文檢察官的局裏應酬,喝多了,帶著一身酒氣,朱瑛給照顧的。”吳到現說,“然後閔文秀陪朱瑛去複查,發現她的狀態好了很多,估計那心理醫生也放了不少屁,朱瑛一出來,就讓他倆修成正果了。”


    從沒想過原來中間竟然有這樣的曲折,但是樸敏熙覺得不如自己跟金洙赫的感情曲折。


    他們說完又開始靜靜地喝酒,喝光了吳到現這一瓶昂貴的洋酒,等到吳到現發現的時候,看見樸敏熙已經醉得分不清大小王了,在沙發上迷茫地睜著眼睛。


    如果這是夏天,吳到現就讓樸敏熙睡在這裏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問題在於,這已經是冬天了,今天還下了雪,要是半夜雪停了開始化雪,能把樸敏熙凍傻。


    “起來,迴去睡覺吧。”吳到現走過去,拿腳踢了踢樸敏熙搭在地上的手,“別在這裏睡,照你這個睡法,你明早起來就是屍體。”


    屍體版樸敏熙紋絲不動,似乎是沒辦法理解人類的語言了,直愣愣地看著吳到現。


    吳到現沉思片刻,然後對著樸敏熙的耳朵說了一句:“去房間睡,金洙赫在房間等你。”


    “洙赫來了?”樸敏熙騰地坐直,肩膀一下子撞到吳到現的鼻子,把吳到現撞得齜牙咧嘴。


    吳到現捂著鼻子緩了好一會,覺得自己真是上輩子欠了樸敏熙的。


    先是半夜睡到一半被拉起來陪聊,喝掉了他一瓶死貴的酒,然後還被討債鬼撞了鼻子。


    要是鼻子給撞歪了,吳到現高低要訛樸敏熙兩筆,來彌補他受到的傷害。


    樸敏熙起來了,但是走錯房間了,把王醒的房間敲得砰砰響,王醒嚇得以為是鬧鬼了,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鬼哭狼嚎了一句:“老大!”


    吳到現在客廳聽到的,下半句是“鬧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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