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謝琅華這麽一說,秋燕真的怕了,以她這樣的身份倘若被賣出府去,隻有兩個下場,一是趁著她年輕又稍有幾分姿色賣入秦樓楚館,二是賣給稍有家底的人做小老婆,無論那條路都是她所不願的。


    “大小姐,奴婢知錯了,求大小姐饒了奴婢這一迴吧!”秋燕一臉灰敗,跪在謝琅華跟前重重的磕著頭,一個接著一個,不過片刻,額上便滲出血來。


    謝琅華無動於衷的站在那裏,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眼中閃過絲絲譏諷。


    秋燕是母親的陪嫁丫頭,雖不比錢媽媽和白媽媽時間久,卻也有七八年了,如今她也二十五六歲了,母親待她們向來親厚,若是換做旁的什麽事,她都可以原諒她,唯有傷害母親,是她無法原諒的。


    見求謝琅華無望,秋燕調轉方向,跪在蕭氏跟前,淚眼模糊的哀求道:“夫人,奴婢知錯了,求求夫人看著奴婢服侍多年的份上,就饒了奴婢這一迴吧!”


    蕭氏素來是個心軟的,若是不然怎能讓一個妾室騎在她頭上作威作福,甚至算計的她身敗名裂,到死都蒙在鼓裏。


    蕭氏抬頭看了謝琅華一眼,聲音放緩:“琅華,不若就饒了她這一次吧!秋燕服侍向來貼心,此事也是事關我的身體她才亂了分寸。”


    謝琅華沒有開口。


    母親什麽都不知道,而她也不想讓她知道這麽肮髒的事。


    可是秋燕是萬萬留不得了。


    這樣的事也隻有她做來,才不會引起趙氏的懷疑。


    她麵色一沉,故作生氣的摸樣,開口說道:“母親,難道我連這麽一件小事都做不得主了嗎?”


    蕭氏沒有想到謝琅華竟是這樣氣惱。


    “奴婢給大小姐端來參湯了,求大小姐看著秋燕服侍夫人多年的份上就饒了秋燕這一迴吧!”就在那時,白媽媽端著參湯走了進來,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燕,笑眯眯的朝謝琅華走了過去。


    錢媽媽也走了進來,她抬手給了秋燕兩巴掌,秋燕的臉瞬間腫了起來。


    “奴婢知錯了!”秋燕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哭的好不可憐。


    錢媽媽冷眼掃了秋燕一眼,衝著謝琅華笑道:“大小姐息怒,老奴已教訓過這刁奴了,若是大小姐還不解氣,盡管命人拖出去打上一頓,如今夫人身子不好,跟前可少不了服侍的人。”


    蕭氏一向倚重白媽媽和錢媽媽,如今連她們二人都開口為秋燕求情了。


    蕭氏接過白媽媽端來的參湯,親手遞給謝琅華,笑著說道:“快趁熱把參湯喝了吧!”


    也是想著讓謝琅華消消氣。


    謝琅華接過蕭氏遞來的參湯,視線來迴在白媽媽和錢媽媽身上掃蕩,她麵上沒有一絲波瀾,眼底卻是凝結成冰,一片肅殺之氣。


    先前她還拿不定主意,母親房中的人究竟幾個人被趙氏收買了,如今看來,竟盡數被趙氏給拿下來,秋燕也就算了,錢媽媽和白媽媽可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了,都是從小看著母親長大的,竟也做了這等吃裏扒外的事,就不怕遭天譴嗎?


    真真可惡至極。


    更可恨的是,她如今偏偏不能動錢媽媽和白媽媽。


    謝琅華一口飲盡參湯,見蕭氏也準備喝參湯,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那碗,不由分說一口飲盡。


    蕭氏見此滿目寵溺的笑了起來,輕聲歎道:“琅華還跟小時候一樣貪吃。”


    見謝琅華喝了參湯,秋燕,白媽媽還有錢媽媽都鬆了一口氣,以為她定會鬆個口。


    哪知謝琅華揚眉一笑,重重的把手中的瓷碗擱在桌上,垂眸說道:“來人啊!還不把和刁奴給我拖下去,難不成要我親自動手!”


    她既然開了這個口,斷然不會再留下秋燕。


    她與趙氏之間的戰爭今日正式拉開帷幕。


    “不要啊!夫人!”秋燕死死地拽著蕭氏的衣角,放聲痛哭起來,怎麽也不肯鬆手。


    白媽媽和錢媽媽目不轉睛的看著蕭氏,不約而同說道:“夫人,看在秋燕服侍一向盡心的份上,就饒了她這一次吧!”


    蕭氏抬頭朝謝琅華看去,見謝琅華一臉不悅,她扭過頭去再不看秋燕一眼,任由仆從把秋燕拖了出去。


    “夫人……”夜風徐徐,秋燕的哭喊聲格外的慎人。


    白媽媽和錢媽媽見此也不再開口。


    秋燕被拖出的那瞬間,謝琅華展出一個笑顏,柔柔的看著蕭氏說道:“母親房中的參湯果然很是可口。”


    說話同時,她餘光漫不經心的落在白媽媽與錢媽媽身上,隻見她們兩人身子一僵,皆垂下頭去。


    可見心中也是虛的。


    謝琅華不動聲色的一笑,又陪了蕭氏一會,才帶著春桃立刻。


    出了蕭氏的院子,夜色正濃,清幽的月光灑了一地。


    春桃一向是個愛操心的,她跟著謝琅華身旁,一臉擔憂的說道:“大小姐,既然白媽媽和錢媽媽都開口了,怎麽樣也得饒了秋燕才是,若是不然她們又該在背後議論大小姐了。”


    謝琅華腳下一頓,扭過頭來看著春桃大義凜然的說道:“你家小姐何時怕過別人的議論?嘴長在別人身上,她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去。”


    從前她無懼她們的議論,如今就更是不怕了。


    她這一生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嫁人的,既如此名聲什麽的又與她何幹?


    她隻管恣意的活著就是了。


    “唉!”春桃忍不住歎了一聲。


    這一日車馬勞頓的,加上遇上山匪有受了不小的驚嚇,迴到院子後,謝琅華就讓春桃去歇息了。


    原本她身旁是有兩個貼身服侍的婢女的,可自從趙氏掌家之後,說什麽要勤儉持家,便打發了她身旁的紅杏,連著謝瑤華和府中的小姐身旁也都隻有一個服侍的婢女。


    趙氏此舉一下便贏得了父親與老夫人的讚賞。


    如他們這些新貴之家,家底的確比不得那些公卿氏族之家。


    謝琅華洗漱過後,躺在榻上輾轉反側,久久無法入眠。


    趙氏極力阻止她見老人,不過是她不清楚她在山上到底遇到了什麽事,那些山匪有沒有如約而至,為何她會平安歸來。


    待趙氏知曉今日發生的事後,必會發難於她。


    縱然她從山匪手中安然逃脫了,可終究聲名受損,趙氏肯定會大做文章的。


    還有赫連佑……


    她自認她今日的表現沒有一點破綻,還望他不要起了疑心才好。


    趙氏他們竟找來了赫連佑,對她來說真是一個天大的驚喜。


    那邊趙氏已將今日發生的一切打探清楚。


    彼時,她正在用鮮玫瑰花瓣泡手,一向勤儉持家的人竟用的價比黃金的鮮玫瑰花泡手,可見有多麽勤儉持家。


    趙氏尚不及三十歲,雖生養了兩個孩子,但保養精細,歲月好似格外厚待她,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一點痕跡,從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子,到今日定遠侯府真正的掌家之人,足可見趙氏的手腕多麽厲害。


    她垂著眸子,陰森森笑道:“她不是有膽子發賣了秋燕嗎?明天我便讓她滾出這定遠侯府。”


    明麵上秋燕終究是蕭氏屋裏的人,她縱然心有不願,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擦手蕭氏屋裏的事,如今也隻能這樣了。


    可她如何能不恨,秋燕早已成了她的耳目,一直為她辦事,倒也盡忠職守,驟然少了她,雖然還有白媽媽和錢媽媽在,但那兩個老家夥卻沒有秋燕辦事妥貼。


    在趙氏眼中謝琅華就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以至於她連想都沒有想過,是不是謝琅華發現了什麽,才驟然處置了秋燕。


    這也不怪趙氏,從前謝琅華仗著侯府嫡女的身份,一直是這般行事的,家中的婢子仆從看誰不順眼,便隨意處置了,此事實在是太符合她的性子了。


    謝琅華渾渾噩噩便睡著了。


    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穩,從前那些舊事,一幕幕在她腦海中迴蕩,一點點撕咬著她的心肺。


    “謝瑤華,蕭陌……”她躺在榻上,死死地閉著眼,緊緊的拽著身上的薄毯,口中念著這兩個人的名字,驟然睜開了眼。


    那瞬間,她麵色煞白,雙目血紅,身上的寢衣早被汗給浸透。


    “大小姐。”春桃聽著她的喊聲,快速走了進來,被她這副摸樣,瞬間給嚇住了,以至於她呆呆的站在謝琅華榻前,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謝琅華低低的垂下眸子,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片刻才恢複如常。


    她抬眸看了一眼春桃,聲音沙啞的說道:“春桃,你怎麽來了?可是天亮了?”


    春桃這才迴過神來,她扭頭看了一眼窗外,轉身給謝琅華倒了一杯清水,伸手遞給她,緩緩說道:“天亮了,奴婢聽到大小姐的叫喊便過來了。”


    謝琅華接過春桃遞來的水,一口飲盡,抬頭看了一眼外麵的天,淡淡笑道:“既然天亮了,也該起身了。”


    今日必是一個多事之秋,可她卻不怕!


    她要一點一點亮出她的爪牙來。


    春桃轉身給謝琅華拿來衣裙,服侍謝琅華起身。


    “姐姐,你起身了嗎?大早起的聽聞姐姐昨日去甘泉寺的時候竟遇到了山匪,我擔心姐姐身體有恙,這不就急巴巴的趕來了。”謝琅華不過剛剛穿戴整齊,洗漱過後,謝瑤華的聲音便在門外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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