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勻第一時間發現了有容的異樣。


    他站在舞台後麵,正好看清有容轉過來背對觀眾時,那扭曲的五官。


    “陳與!讓燈光師把燈光調暗點,有容可能犯病了。”


    韓世勻把玫瑰塞進陳與懷裏,焦急地跑到幕布後麵守著,他不認識現場的負責人,隻能手足無措的和身旁工作人員解釋。


    身為外交官,韓世勻本身精通八國語言,其中英語最為精進,發音標準又純正,交流起來毫無障礙。


    那工作人員看到他第一眼,都被驚到,他認出了他。


    “ok,i''llcallthemanagerrightaway.”


    比起遲鈍的外國人,陳與顯然效率高出許多,他火速找來劇場經理,同時跑到燈光控製室,讓燈光師把舞台的亮度調暗,這一切在兩分鍾內解決。


    有容身體出問題的消息很快在後台傳播開來,所有人的眼光都匯聚到她身上,幾十顆心同時懸到了嗓子眼,經理更是急得來迴踱步。


    後台發生的一切有容並不清楚,她借著換舞蹈動作的空隙,背對觀眾,手緊緊捂著肚子。


    胃裏好像被人插了一把刀,又攪又轉,一陣一陣的,痛得人直不起腰,小腹裏的細密疼痛也越來越明顯,有容稍微動了一下,就感覺到血在潮湧,整個下半身都快失去知覺。


    作為她的搭檔,旁邊身著白色芭蕾舞蹈服的金發女孩第一個發現了她的異樣,表演時出現意外狀況,這是之前有排練過的。


    她立馬給其他人遞了個眼神,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更改了舞蹈動作,把原本分散著的隊形重新排列到一塊兒,把有容圍在後麵。


    舞台下音樂池裏的指揮員也收到了提示,立馬引導樂器演奏團更改音樂節奏,原本快速的節奏放緩,在舞台下準備的男演員立馬上台,準備替換有容。


    有容依舊站得筆直,盡可能地做著舞蹈動作,從觀眾的角度來看,白天鵝隻是按照劇本在後麵休息了。


    陸續有十幾個男演員上台和舞台上的女演員搭配,有容的舞伴已經到了她身邊,把她整個人摟在懷裏,旋轉。


    “areyouok?”


    金發碧眼的男生紳士地扣住她的腰,轉體的同時不忘關心她的身體。


    有容默契地隨著他舞蹈,臉上依然帶笑,隻是很僵硬。又一個轉體,有容頭靠在男演員的肩膀上,總算得空能休息一下。


    “i''mokay.”


    她腳下的動作隨著音樂本能地變換,在運動的空隙,她迴頭偷偷瞟了一眼身後的群舞們,平日裏和她不熟的外國女孩,此刻一個個的眼神都追隨著她,充滿關懷。


    有容心一動,一股巨大的信念油然而生。


    這次演出又豈止是他有榮一個人的夢想,在舞台上的每一個人,都在過去的十幾年中,為上舞台的幾個小時付出了巨大的努力,這些用時間精力和汗水換來的表演,不能被她打碎。


    想通這一點,有容立馬沉眼,咬緊後槽牙,在男舞伴帶她做下舞台動作時,步子一停,隨即轉體,又迴到舞台中央。


    她不會讓所有人的努力付之東流!


    剩下的舞者接受到信號,立馬默契的配合,不動聲色的更改舞蹈動作,又迴到原本的節奏。


    有容笑著,她墊起無數次的腳尖已然形成了條件性反射,能自己跟隨音樂進行改變,胸膛以下的腹部因為疼痛失去了知覺,她的笑容卻更加燦爛。


    舞台上發生的小插曲,台下的觀眾並不知曉,還以為都是按照劇本設定好的舞蹈動作。就隻有後台全程參與的工作人員知道,剛才的三分鍾裏有多驚險。


    如果有容堅持不住在舞台上倒下來;如果男伴舞沒有卡著點及時來到有容身邊接她;如果所有的群演不夠有默契……


    任何一種情況都可能導致演出的失敗。


    但他們最終成功了。


    有容忍住了疼痛,男伴舞完成了接應,所有的群也配合的非常默契。


    這是一場真正成功的演出,不僅僅在於效果,更在於團隊的配合以及每個動作的高度精準——有容即使生病,也依舊按照高標準完成了動作。


    韓世勻在後麵默默的看著,覺得眼角處癢,手抬起一擦,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濕了眼眶。


    “真是個狠女人。”陳與不無感慨的來到他身後,語氣心疼又敬佩。


    “現在她終於站到了世界中央,整個演出最精華的部分保住了,就算第三部分她不參與,也能留下盛名。”


    陳與說完這話就立馬掏手機,要聯係國內的媒體發通告。


    這麽一個絕佳的宣傳機會,傻子才不抓緊呢。


    換做從前,韓世勻一定會稍加規勸,他認為女藝人還是不要過度炒作比較好,可現在,當目睹一切,知道有容疼到咬牙還堅持演出的品質之後,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這個女孩到底有多棒。


    你可以說忍痛完成工作是本職要求,可人不應當如此冷心冷情。生病休息是人之常情,能堅持忍住病痛,後槽牙咬緊到勒出青筋也高質量高標準的完成工作,他們是在消耗生命來工作,值得被尊敬和敬佩。


    有容完成所有的動作後,腦袋是懵的,那裏麵不停的嗡嗡作響,疼痛已讓她失去意識和判斷能力,本能地順著舞伴完成ending,鞠躬,然後被簇擁著下台。


    她剛走到幕後,還沒來得及看清走向她的男人是誰,就兩眼一黑,直直地往前倒,直接昏死了過去。


    在去醫院的救護車上,韓世勻沉默的捂著有容的手,感受到她的手腳冰涼,一顆心也跟著不斷下墜。


    “她的腳是繃直的,都掰不鬆。”


    陳與忍著淚哽咽的說道,他也是在上車之後才發現有容的異樣,她還穿著舞蹈鞋和兩條小腿上的肌肉硬邦邦的,腳趾也保持著腳尖朝地的動作,根本沒軟下來。


    韓世勻心一痛,握著有容的手更加用力。


    他還不知道女孩為什麽如此執著,可他心疼她,這麽漂亮的姑娘,就應該一世無憂,一直被人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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