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什麽?


    血魔也不知。


    正是因為不知,才會這般惶恐,這般失態。


    眼前之人,始終不動,雖然看是在參悟血海大陣,但血魔不相信這就是他的應對手段,破局之法。


    當下所有條件,已將事實擺明,這般參悟,沒有意義,就算最後能夠破陣而出,血海之勢,魔道之力,也無法阻擋了。


    想要破局,隻能動用更強手段,在事情無可挽迴之前,破陣而出。


    可他沒有,可他不動!


    為什麽?


    可能無非兩種。


    要麽,他沒有所謂的最終手段,麵對血海大陣別無他法,隻能這樣參悟鑽研,盡人事,聽天命。


    要麽,他有所依仗,有所底氣,隻是時機未到,所以引而不發。


    前者後者?


    自是後者!


    血魔不相信,如何都不相信,這樣的對手會聽天由命,坐以待斃。


    他定然有所依仗!


    是什麽?


    是什麽!


    血魔不知。


    所以惶恐。


    直覺預感,心血來潮,惶恐不安。


    雖然這般直覺,有些自我恐嚇,被害妄想之感,但血魔依舊相信。


    修為到他這等境界,哪怕不修天機之術,身處危局之時,也會有心血來潮,大難臨頭之感。


    這是位格帶來的天人感應,所以聖人敏銳,可知天機變化,甚至預見過去未來。


    血魔不是聖人,但他依舊相信自己的直覺,必定不會無的放矢。


    所以……是什麽,到底是什麽?


    依舊不知!


    但不知歸不知,他不可能聽天由命,坐以待斃,等待對方引發最終手段。


    你在等待時機?


    你在拖延時間?


    那我就先發製人!


    但血海大陣,不可有變,不能讓他有機會破陣而出。


    陣不可變,那這先發製人,就隻能在陣外動作了。


    ……


    滄瀾海,玄武州。


    這百年發展,才得繁榮的修者之城,如今已為殺戮戰場,血腥魔域。


    殺殺殺!


    無數修者,亂戰成團。


    有人衝擊商鋪,大行劫掠之事。


    有人化身為魔,屠戮四方人群。


    修者,凡人,宗門子弟,勢力人馬,還有各方散修。


    亂亂亂,一片混亂,殺聲震天,血流成河。


    如此亂戰之中,很快便見極端,修者淪墮,魔胎熟成。


    很快,坊市便被鮮血浸透,滄海之水也化猩紅。


    再無廝殺,再無亂戰,隻有道道血光自死寂之中飛出,沒入越漸濃厚的血雲,不知去往何處。


    ……


    浩然宗,正氣峰!


    曾經屍解第一宗,如今也做殺戮場。


    絕境極端,叛逆生亂,開出血蓮朵朵,遍布浩氣宗門。


    正氣峰頂,接天之地,更見一道界痕,於天地偉力之下緩緩彌滅。


    界痕彌滅,空間閉合,數道血光飛出,氣勢更勝之前,一頭撲入血雲,直向遠方而去。


    ……


    玄天宗門,上古遺跡。


    靈山如柱,白玉擎天。


    更有一方大陣,仙靈妙法運行。


    然而……


    “轟轟轟!”


    血光道道,破空而來,直接轟入陣中,完全不顧損傷。


    “嗡!”


    血光轟入,大陣運轉,玄天主峰之中,白玉山心之內,更有一座高塔應激而現。


    高塔九層,潔白如玉,又有鐵索森森,接連大陣之勢,還有一人身軀。


    一人屍骸身軀!


    血光道道,轟然而入,大陣應激反製,仙屍亦是開眼。


    隨即起身,步踏而出,一指仙光浩流,滅向血海魔頭。


    然而……


    “砰!砰!砰!”


    不等玄天仙光降臨,鮮血魔流便各自炸裂。


    魔流炸裂,血光分化,點點散入陣中,滲透仙靈妙法。


    “咕嚕!”


    血光滲入,不過片刻,便見怪異響動,自從陣中傳來。


    大陣中央,核心之處,那一座九層鎖魔高塔驟然震顫,潔白如玉的塔身浮現大量裂紋,森森鐵索,嘩嘩作響,但還是抑製不住,縷縷魔氣噴湧而出,泄露塔外。


    “!!!”


    白衣勝雪,仙姿渺渺的屍身驟然一顫,空洞無感的眼瞳之中,漆黑魔流與猩紅血流交匯,填充意識,掌控身軀。


    最終,白衣化血,仙姿魔染。


    “吼!!!”


    血衣魔屍狂嘯一聲,周身鐵索應聲而斷。


    “嘩啦啦!”


    鐵索斷裂,高塔震動,解開束縛的魔屍化作一道血色長虹,直向天外奔流而去。


    ……


    血魔劫起,一月之後。


    白龍嶺,血海陣,玄武鎮北,巋然不動。


    忽然,一道劍光縱來,雖然浩氣依舊,但卻不複往日之勢。


    “嗯!?”


    真靈陣中,陳玄開眼,望著縱來劍光,眉頭微微皺起。


    劍光落下,顯化身形,正是浩氣太上,化神屍解孟扶搖。


    隻見他鬢發散亂,眉宇之間,盡是疲憊,不知經曆了什麽。


    陳玄心中疑慮,也未放開陣勢,隻動法力凝成一道幻象迎出陣外:“孟前輩,怎會如此?”


    “劫數!”


    孟扶搖深深一歎,眼中浮現幾許懊悔之色:“血魔陰毒算計,吾等飛升失敗,除去老夫,其他人等全數遭劫,浩氣宗,金剛宗,龍華寺,大梵寺皆盡淪為死地,血海之勢,魔道之力,已經無人可擋!”


    說罷,便抬眼望向陣中,透過玄武真靈,觀望滔天血海:“孔道友還是未能突破此陣嗎?”


    “……”


    聽此,陳玄沉默,沒有迴應。


    雖無迴應,但也知結果。


    “劫數,劫數!”


    孟扶搖歎息一聲,身心俱疲:“血魔傳法,天下淪墮,那些墮魔金丹,吞了乾坤等人,還有七宗子弟,天下修士,如今已是直逼化神的魔頭,很快便會殺到此地,你等可有準備?”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終不過一死罷了!”


    陳玄聽此,卻是平靜:“舍得此身,還報師恩,已無憾矣!”


    “……”


    孟扶搖一陣沉默,望著陳玄,再看後方玄武真靈與血海大陣,不經搖頭歎息:“道友教化之法,老夫不能及也!”


    “既是如此,那便放手一搏,生死由那天意。”


    說罷,也不再多言,折身落於陣外,閉目調息起來。


    千年苦求,飛升大計,功敗垂成。


    事到如今,他也不願再做逃避了。


    且戰吧!


    陳玄見此,也不多言,癸水大陣暗運,玄武真靈蟄伏。


    直至……


    “唿!”


    風起雲湧,血腥逼來。


    一片陰影,鋪天蓋地,直逼血海。


    抬眼望去,隻見天穹之中,盡是血色猩紅。


    血雲血雲,濃厚得化散不開的血雲,洶洶湧湧,浩浩蕩蕩。


    血雲之中,影影綽綽,盡是血肉畸變,扭曲形體,赫以魔嬰為首。


    魔嬰魔嬰,魔道元嬰,金丹破碎之後,魔胎熟成蘊出。


    月前,正是這些魔嬰,壞了九修飛升,滅了七宗門戶。


    如今,血海勢成,魔道興起,魔嬰之數更勝之前,還有無數背生雙翅,形體猙獰,好似夜叉修羅的魔物隱於血雲之中。


    血魔子!


    血海魔神,為血神子。


    魔神之下,為血魔子。


    血雲滾滾,魔影森森,不知有多少魔嬰魔子,正是一月時間,血海席卷天下,掃蕩修界之果。


    雖然未能滅世,還有諸多漏網之魚,零零散散,分布各地,但如屍解七宗,白玉五宮等主要勢力都已覆滅。


    憑此,血海勢成,誰人可擋?


    “劫數!”


    孟扶搖歎息一聲,執劍而起,目光在無邊血雲之中掃動,似乎望見了幾道熟悉的身影,但又似是而非,分外陌生。


    “昂!!!”


    玄武真靈,昂嘯一聲,四足踏虛而起,做出應對姿態。


    不止玄武,血海四方,還有頂上蒼穹,亦見真靈大陣運行。


    東方青龍昂首,西方白虎生嘯,南方朱雀展翼,中天麒麟雄鎮。


    五靈陣成,嚴防死守。


    隨即……


    “吼!!!”


    血雲之中,不知何物一嘯,隨即漫天血雲浩蕩而動,鋪天蓋地的向五靈五行大陣衝擊而去。


    一觸即發,生死交鋒。


    濃濃血雲,衝擊大陣,五方真靈怒嘯,神光雷霆縱橫,掃蕩無數魔子,令其灰飛煙滅。


    然而魔子之上,還有魔嬰做梟,縱是五行神雷,也難造成致命傷害,上百魔嬰領無數魔子,同五宮神獸,大陣真靈激烈廝殺,還有部分分入陣中,又被十二樓眾截留。


    戰戰戰,五方染血,天地亂戰。


    就在此間……


    “轟!”


    一道血光,一道魔流,猶若隕星天降,洶洶衝向血海。


    “嗯!?”


    孟扶搖眼神一凝,即刻縱劍而起。


    卻不想……


    “砰!”


    鏗鏘一聲,浩劍崩碎,現出劍修身影,口角迸濺朱紅,更禁不住失聲驚唿:“怎會!?”


    血光之中,魔流之內,赫見一人形體,白衣白發,猶若謫仙。


    正是古仙屍身,大能遺蛻!


    玄天宗的古仙遺蛻,怎會隨魔流而來?


    難道……


    “鎖魔塔!”


    “破封了?”


    驚唿聲中,仙屍再化血光魔流,直直洞穿五靈陣勢,穿入無邊血海之中。


    仙屍魔身穿入,便見血海洶湧,怒浪滔天而起,注入魔屍體內。


    隨後,一名白發血衣,對比醒目的少年修士便出現在了血海之中。


    仙屍魔身,承載血海之力,更添魔神之威。


    雖行屍解魔法,有那魔器為身,但血海萬象圖不可輕動,想要試探對方手段,還得化身,方才保險。


    “事已至此,還不出手?”


    血魔操控仙屍,冷眼觀望敵手。


    大陣之中,白玉山巔,修者仍是沉坐不動。


    “好!!!”


    血魔見此,也不多言,抬手虛空一招,便見血海翻騰,凝成一口形若血蠍的魔刀。


    化血神刀!


    魔兵再現!


    血海大勢已成,縱然敵手破陣,也不過喪家之犬,至多狼狽而逃,休想逆改局麵。


    如此,還有什麽顧忌?


    殺!


    血魔拔刀,縱身殺出,血月一般的刀光輪入陣中,直劈修者。


    “砰!!!”


    沉坐的修者驚起,五行五色,神光如劍,同血魔刀鋒一撞,震起驚天巨響,直令山嶺震動,血海翻騰。


    平分秋色!


    血海大陣,仙屍魔身,自是恐怖非常。


    但五行靈體,絕強根基,合動百年積累,千萬法器,天工造化之術,靈寶機甲之力,也是極端強悍。


    兩強交鋒,極端衝突,自是平分秋色,一時難見高低。


    但也隻是一時而已!


    一擊過後,又是一擊。


    血魔起刀,彎彎如月,妖冶之中盡是殺機。


    血海大陣,森羅萬象,能供無窮之力。


    仙屍遺蛻,魔神化身,堪比金剛不壞。


    兩者合一,怎懼鏖戰?


    “砰!!!”


    又是一擊,又是一刀,血海滔天而來,魔神力劈而下。


    五行五色,神光相迎,輪轉衝刷之下,雖化大半魔威,但餘下之勢依舊恐怖,轟斬白玉之城,衝擊五行大陣。


    血海之中,戰火如荼!


    血海之外,更是慘烈。


    “昂!!!”


    真靈怒嘯,魔嬰尖嚎,陣勢鎮壓血雲,血雲淹沒陣勢。


    五宮弟子,十二樓眾,無數魔子怪胎,殺得天昏地暗。


    天地大劫,蒼生染血,誰人能逃?


    “轟!!!”


    又是一擊,血海翻騰,更助魔刀之勢。


    五色神光,終難支撐,道道破碎開來,使得魔刀餘勢,斬擊修者之身。


    許陽受擊而退,落入白玉之城,五宮陣勢之中,周身青煙縷縷,無數法器成灰。


    血海萬象,六階魔陣,實在太過恐怖。


    再合仙屍魔身,大能遺蛻之力,縱是千萬器級的靈寶機甲,也難承受,鏖戰至今,損傷嚴重。


    雖然還有法器備用,但相比血海無盡之勢,萬象無窮之力,白玉一城,百年積累,實在太淺太薄。


    優劣已現,勝敗將分。


    修者不語,轉眼向外,隻見五宮弟子豁命,十二樓中拚死,浴血廝殺,死傷無數。


    血魔提刀而來,再做誅心之言。


    “看來,是吾高看了伱!”


    “虛張聲勢,終究是虛張聲勢!”


    “血海之勢已成,魔道之力已就。”


    “縱是此時讓你出陣,也不過喪家之犬而已。”


    “還是皈依魔道,與吾同沉血海吧,爾之資質,可為魔道真種,冥河神子!”


    話語之間,血海掀濤,隨著魔刀逼來,要成絕命之勢。


    “哈!!!”


    見此一幕,修者卻笑:“爾方問吾,在等什麽?”


    “嗯!?”


    血魔腳步一頓,心中驚疑,驟感不安。


    卻見修者負手於後:“吾乃玉京左使,爾說,吾在等什麽?”


    “!!!!!!”


    血魔眼瞳一縮,心中警兆大作,更有一股大難臨頭之感,洶洶刺激心神。


    大難臨頭?


    何來大難?


    血海勢成,魔道興起,此世之中還有誰人能夠奈何?


    等等!


    此世之中?


    此世之中!


    一瞬驚心,一瞬明悟,有感天機。


    血魔抬頭,向上望去。


    抬頭仰望,便見血海之上,九天之中……


    “轟!!!”


    一聲巨響,天地巨震,九天霄漢十方皆崩。


    天地破碎,兩界相通,一座巍峨巨城,一座白玉堆砌而成,猶若仙闕天宮的巨城,頂著天地之力,破開兩界空間,巍巍現於九天之上。


    天上——白玉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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