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孟扶搖,離開正氣峰,又到玄武州中。


    玄武州中,一人恭候,正是白玉京北宮之主——陳玄。


    “師尊!”


    已然恢複人身的陳玄向許陽躬身一禮,麵色微白,似有不妥。


    許陽望了他一眼:“如何?”


    陳玄搖了搖頭:“小傷,無礙。”


    “不可輕慢,且去療傷,玄武州之事,暫由他人代理。”


    說著,便將一瓶靈丹賜下。


    “是!”


    “去吧。”


    陳玄接下靈丹,躬身退去。


    許陽也離開玄武州,去往他處。


    百年時間,白玉京雖有發展,但以許陽的目光而言,進步並不算太大。


    魔氣汙穢,不僅拖慢修煉速度,煉丹煉器,製符布陣等也有影響。


    所以,白玉京還是白玉京,並未成為第二個萬道學宮。


    五宮弟子,十二樓眾,可勘大用者並不多,如今隻有五名元嬰與數十金丹,靈石,符籙,丹藥,法器靈寶等戰略資源,也未積累太多。


    這是魔氣之擾,雖然此世元靈充裕,遠勝道法世界,但論進步速度,發展效率,白玉京卻遠不及萬道學宮,哪怕體量同等,規模相當。


    若非如此,天下也不會百年狼煙不定,烽火難平。


    但不定歸不定,難平歸難平,總體而言,白玉京還是能壓住局麵的。


    尤其是許陽修成“五行玄靈崇目天眼”,又將相關特性傳輸過來之後,哪怕魔氣汙穢,擾亂天機,他也能關照萬象,查問諸多事宜,甚至心血來潮,感應天機,未卜先知。


    這也就是為什麽,白玉京一直能夠先發製人,不等那些逆反的金丹勢力串聯行動,五宮弟子,十二樓眾就破山伐廟,毀宗滅門的原因。


    先機盡在他手,自能先發製人,拔除隱患,掃蕩不平。


    當然,旁人不知此中關鍵,都認為他是無罪定責,不教而誅,以暴戾手段強壓天下修士,雖然麵上不敢多說什麽,但暗下難免腹誹怨憤。


    就連孟扶搖等人,對此都頗感憂慮。


    但許陽卻不在意,因為他很清楚什麽是重點,什麽無關緊要。


    離開玄武州,飛渡滄瀾海,又到陳國境內,一處魔域之中。


    玄天宗門,上古遺跡!


    他又來了。


    這座上古遺跡,基本已被挖開,除去玄天主峰,其他八峰,陣勢全無,內中遺藏也被掃蕩一空。


    不用多說,肯定是許陽的手筆。


    不止這玄天宗。


    天下逆亂,烽火狼煙,自有五宮弟子鎮壓,十二樓眾蕩平。


    那些連元嬰都不是修士,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這百年間,他的主要工作,就是跟孟扶搖一起滿天下的挖墳開棺。


    除去玄天宗,其他上古遺跡,尤其十大仙門,所有墳頭,隻要能挖的都被他挖了個遍。


    這般挖掘,收益可謂驚人,各類傳承,功法術法,符法丹法,陣法器法還有上古靈寶,大大充實了他與萬道學宮的修行底蘊。


    可惜,全都止於五階,隻有上古靈寶,沒有上古仙器,隻得通靈陣法,不得仙靈大陣。


    不是沒有,而是不得!


    各大遺跡的核心,上古仙門的中樞,仙靈之器,仙靈大陣,目前還無法破解,無法獲取。


    至於孟扶搖的浩氣長舒,那是機緣巧合,少數個例,不能複製。


    想要獲取仙器,還有仙靈之法,隻能破解這些上古仙門的核心陣勢。


    所以,許陽又來了。


    沒有莽撞破陣,觸及仙屍遺蛻。


    而是坐於陣外,觀看參悟陣勢。


    這也是近年來許陽的日常事宜。


    陣外觀望,雖遠不如傳承直接,但也能參悟出些許玄機妙理。


    理論上說,隻要時間足夠,持之以恆的觀望,日積月累的參悟,那終有一天他能參透這仙靈大陣,徹底掌握這六階仙靈的陣道法門。


    所以,近年來,參悟各大仙門的核心陣勢,取代挖墳成為了許陽的主要工作,也讓他的陣道造詣直線提升,如今已是不折不扣的五階陣道大宗師,再進一步便是六階仙靈陣師。


    進境之快,不用多說。


    每次觀望,都有新的領悟,新的收獲。


    進境快,不是關鍵,關鍵是進境的腳步不停。


    隻要腳步不停,持續邁進,那就算每日隻能進一步,也能水滴石穿,鐵磨成針。


    這就是時間與努力結合後的神奇!


    放在許陽身上,更是鮮明非常。


    然而……


    許陽方才坐下,便見一縷暗流,血腥凝就,化現人身。


    一名少年,一名白發蒼髯,血衣紅袍的少年,出現在了他麵前。


    正是冥河血神子——鄭隱!


    亦或宇文殤?


    無關緊要,姓名不過代號,本質才是關要。


    血魔凝形,鄭隱重現,沒有絲毫忌諱,坐下身來,與人相對。


    對此,許陽卻是毫不在意,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般發展。


    確實早有預料。


    血魔重生,雖在眾人意料之外,但仔細想想也是情理之中。


    魔者,不死不滅,難消難除。


    這是上古至今,從古之仙人,到屍解修士,再到今日修者,一致共同的認知。


    天魔,殺不死,消不滅,隻能鎮封,飲鴆止渴!


    為何是飲鴆止渴?


    因為時間推移,鎮封終會有失,最後魔禍泄露,再成災劫。


    都說時光消磨,歲月無情,古之仙人都不能長存,遺留至今的仙器靈寶也都殘缺不全,品階降低,威能大減。


    然而,魔還是魔,始終不滅!


    為何?


    因為根本,因為……後台!


    魔羅者,波旬也,上古天魔擁有欲界魔主“波旬”的本質。


    這一點本質,這一份力量,讓它們獲得了不死不滅的能為。


    除非擁有同樣的位格,同等級別的偉力權能支撐,否則根本無法將它們消滅。


    很顯然,這個世界,無論古之仙人,還是屍解修士,都沒有這樣的偉力,這樣的權柄。


    區區古仙,最強不過合體,怎能企及欲界之主,堪與佛陀對立的魔羅?


    所以說,這是一個後台的問題。


    欲界的位格,波旬的位格,遠遠高於這個世界。


    也就是欲界沒有將此世當做主要目標,否則各大魔神親至,乃至魔羅駕臨,波旬降世,那這個世界早就如黑水世界一般淪為魔土了。


    沒有同等的力量製衡,天魔自是不滅,時間也難消磨。


    血魔也是同理。


    如果是之前的宇文殤,那確實無法突破鎮封。


    但他已不是之前的宇文殤了,百年前大興山一戰,他被許陽逼入極端,徹底墮入魔道,皈依波旬座下,成為了真正的冥河血神子。


    所以,他重生了,理所當然的重生了。


    哪怕許陽還手上還封著他的半顆血種,也無法阻止他憑借波旬的力量重生,至多就是削弱他的一部分力量。


    僅此而已!


    所以說,有後台,就是不一樣。


    血魔坦然落座,許陽神色漠然,並無動手意圖。


    動手,沒有任何意義,這僅僅隻是一道分身,並非血魔本體。


    早在數十年前,“五行玄靈崇目天眼”練成,又將相關技能特性傳輸過來後,許陽便覺察到了他的存在。


    然而,還是慢了一步,他的本體早已縮入絕地魔域之中,在外行走的都是魔種分身,傀儡炮灰,殺再多也不影響根本。


    三大絕地,九大魔域,縱是古仙屍解,也不敢擅闖入內。


    他龜縮其中,許陽自無辦法。


    當然,他拿許陽,也無可奈何。


    五行玄靈,崇目天眼,神通關照萬象,魔影根本無處遁行。


    聖血魔門,所有籌謀,都被預先知曉,白玉京掃蕩之下,最多就是一時魔域,根本不成氣候。


    這般僵持,難見結果。


    但雙方心裏都明白,局麵不會一直如此。


    僵持,終會打破。


    勝敗,終要分明。


    所以……


    “百年了!”


    “屍解之數已全,隻欠功德還贖因果,便可破界飛升!”


    兩人相對而坐,血魔望著許陽,微笑說道:“你若飛升,我不阻攔,還可放開魔域,任你掃蕩群魔,以全功德因果,順利飛升而去。”


    話語之間,條件開出,似有讓步。


    然而,許陽神色不變:“這點雕蟲小技,也想壞吾道心?”


    “哈哈哈!”


    血魔聲笑,渾不在意,眼中血光流轉,透出一股莫名韻意:“你非此界修士,何必蹚此渾水?”


    許陽神色不變,古井無波:“自古正邪不兩立,道魔不相容!”


    “好一個正邪不兩立,好一個道魔不相容!”


    “哈哈哈!”


    “何為正,何為邪?”


    “何為道,何為魔?”


    “我魔亦有正,我道亦見邪。”


    “佛道一家,佛魔一念,道魔一念!”


    “道友這般執著表象,已是行差踏錯,離了正道!”


    “還是速速皈依我魔,聆聽波旬正法,求取大道正果為好!”


    血魔聲笑,魔性之中,隱透癲狂。


    許陽神色不變,漠然無感:“正就是正,邪就是邪,自欺欺人,邪魔妖法,何談正道,徒增笑柄!”


    “爾等愚昧,沉淪不知,聽我講經,皈依正法。”


    血魔卻不在意,朱唇一啟,便吐真法。


    “觀自在,緊那羅,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空,空不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禪唱聲聲,梵音真真,不知是佛經還是魔經。


    是佛經,也是魔經,他化自在波旬心經!


    血魔講法,禪唱心經。


    虛空之中,立見血流而來,洶洶滾滾,浩浩蕩蕩。


    轉眼,虛空便被血染,化作一片血海。


    血海之中,血魔講法,傳唱波旬心經,立時天花亂墜,血湧金蓮,呈現無數佛陀,菩薩,金剛,羅漢,比丘之像,又見無數僧侶,信眾,萬民頂禮膜拜,香火供奉。


    血海妖邪,經法神聖,極致對立又完美融合,成就無上正法,波旬心經。


    無上正法,波旬心經!


    不覺間,此等念頭,此等認知,心中生成,根深蒂固。


    然而,許陽沉坐,神色不變,漠然無感,將這種種異象盡作虛無!


    此魔此番前來,究竟欲意何為?


    開出條件,做出讓步,求他飛升?


    非也,非也!


    此魔此來,隻有一念,便是魔渡!


    他要渡道入魔,叫人皈依他法!


    什麽條件,什麽讓步,其實都是陷阱。


    隻要一念有差,便會受他魔法,使得道心有損,甚至魔種根深。


    別說許陽無飛升之意,就算有,也不會答應他,因為當伱答應與他合作的那一刻,那你就已經同流合汙,墮入他之陷阱,他之魔道了。


    不要懷疑,他化自在,就是有這樣的能為。


    魔羅波旬,欲界魔主,連佛陀菩薩都有他化墮魔之險,何況凡塵修士?


    一應便要淪墮,甚至一點念頭升起,都會化作魔種根深。


    但許陽連一點念頭都沒有,道心堅堅,魔擾不動,更起慧劍,盡斬紛亂。


    血魔講經,他化自在,盡是波旬正法。


    修者無言,巋然不動,道法堅守本心。


    如此這般,不知多久……


    “菩提薩埵,心無罣礙,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三世諸魔,般若波羅蜜多故,得多羅三藐三菩提。”


    “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娑婆嗬……”


    法至最終,心經漸熄。


    血魔停聲,望著眼前修者,神情隱見癲狂,轉眼又歸平常。


    許陽神色平靜,始終不變:“講完了嗎?”


    說罷,也不管對方如何迴應,便自顧說道:“你講完了,該到我講了。”


    “嗯!?”


    血魔眼神一凝,隱透不安。


    許陽卻是不顧,坐於虛空,竟也開口講法。


    “夫道生於無,潛眾靈而莫測,妙萬變而無方,杳冥有精而泰定發光,太玄無際而致虛守靜,是之謂大洞者,及其斂精聚神,禦祖炁以徊旋……”


    講經說法,口述一篇,赫是道藏經典。


    上清大洞真經!


    此經以黃庭為本,為道門三奇之第一,上清諸經之首,可謂道法之宗!


    經法一出,便見玄妙,更有神異呈現,清光道道蓮花開,慶雲朵朵諸天現。


    “嗯!?”


    血魔眼瞳一縮,麵色驟變。


    許陽卻是不顧,自顧講經,道音陣陣。


    他化自在,波旬魔羅?


    確實厲害,確實恐怖!


    但有句話說得好,強中更有強中手,一閃還見一山高。


    後台嘛,誰沒有?


    我不止有後台,我還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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