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


    僧人聽此,也是一怔,隨即苦笑搖頭:“難說!”


    梁蕭聽此,亦是苦笑:“是啊,難說,難說啊!”


    確實難說。


    倘若此世,沒有修法,乃是一個由帝王主宰的平凡世界,那不用說,他肯定會反,必定會反。


    哪怕他本人沒有帝王之心,他手下的那些人,也會求著他,推著他,甚至逼著他,坐上那個位置。


    體量到這種地步,大家都沒得選擇。


    要麽成,要麽敗!


    要麽位登九五,榮華富貴!


    要麽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沒有第三種可能,其他人也不會給他第三種可能。


    但這個假設並不成立。


    此世有法,可做修行,練就神通法術,尋覓長生道果。


    帝王,並不能主宰一切,也不是最高貴,最強大的存在。


    力量,掌握在修者手中,而修者又以三教為尊。


    縱是帝王,沒有三教支持,沒有修者效命,那也不過一尊無用的神像。


    此外,帝王之尊,還要擔負萬民之力,既是護持,也是拖累,根本無法修行,壽命也難增長。


    所以,隻要有得選擇,沒有哪個修者會舍棄自身道途,跑去當什麽皇帝。


    這李留仙才高八鬥,名滿天下,又修飛劍之法,隱有劍仙之名,未來成就真人,乃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太可能舍棄自身道途。


    可他不當皇帝,以郭北書院的體量,未來無論何人上位,都必定會動手打壓,甚至不惜代價,將其覆滅。


    這樣的存在,哪個帝王能夠放任不管,不做製衡,任其發展,無冕稱王?


    他會屈居人下,受人擺弄,忍氣吞聲的過活嗎?


    顯然不會。


    梁蕭做過調查,深知此人脾性,那叫一個強橫霸道,唯我獨尊!


    依照梁蕭猜想,此人將來,隻有三種可能。


    第一,身死族滅,這不用多說,就是失敗結果


    第二,落子爭龍,幕後稱尊,推出一個帝王來,自己與郭北書院隱居幕後,乘勢發展,最終成為三教道統那般的存在,萬世流傳,經久不衰。


    第三,坐守一方,劃地為王,不參與爭龍之事,但也不讓別人踩到自己頭上,做一個宣調不聽的土皇帝,就如各大道門一般,雖然要割讓出部分利益向新皇低頭妥協,但也不失為存身之法。


    三者之中,第二的可能性最大。


    起碼梁蕭是這麽認為的。


    以此人的手腕魄力,還有郭北如今的基業體量,梁蕭不相信,他會甘心做一個小小的土皇帝,偏安一隅,與世無爭。


    這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風。


    要知道,近年來,此人行事極為兇悍,以郭北為擊,向金華府外,大肆發展,鐵血擴張,與之為難者,不是被他提劍說服,就是被他提劍斬滅,各方勢力無不避其鋒芒。


    為此,他自身連戰強敵不說,積雷鳴霄與百鬼陰山兩觀道統,都與人鬥了幾場,其中還有道釋二門的正法真人。


    倘若有心偏安一隅,行事怎會如此極端?


    所以,梁蕭甚是擔憂。


    憂那李留仙,也憂那石法王。


    外界傳聞,兩人並非師徒,而是忘年摯友,八拜為交,情深義重。


    為此,鳴霄觀那位石法王不僅多次出麵,為其震懾各方勢力,還邀來同為至交的百鬼林陰山道,兩名道法真人一起與前來為難的修士鬥法辯經,最後甚至轟殺了兩人。


    連鎮壓蘭若鬼蜮的長榮真君都被他們驚動,親自出麵說和,才沒有讓事態進一步升級。


    可見兩人關係之深。


    他們是否義氣深重,梁蕭不知,但他可以肯定,他們的利益高度捆綁,倘若將來李留仙爭龍成功,那鳴霄觀與陰山觀必為天下大宗,道門顯貴。


    如此,自己這個陳朝九皇子,前去鳴霄觀,還能求到靈丹嗎?


    怕是希望渺茫。


    這讓梁蕭深感無力。


    其實,靈不靈丹,他並不是很在意,反正吃了也沒有多少效果。


    真正讓他感受難受的這種絕望,這種大廈將傾,積重難返的深沉絕望。


    這大陳,他梁家的大陳,當真沒有希望了嗎?


    梁蕭目光一顫,隨即抬起頭來,望著麵前的僧人:“大師,如今局麵,唯有一人可解,能否告知於我,渡行聖僧究竟在何處?”


    僧人望著猶若溺水之人,緊抓救命稻草的梁蕭,幽幽一歎:“此事我當真不知。”


    雖然早知道到了答案,但聽他這麽說,梁蕭還是有些失魂落魄。


    他將最後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那個人身上。


    那人……渡行聖僧!


    當年,他父皇,當今憲宗皇帝即位之時,雖有雄心壯誌,但麵對英宗留下的爛攤子,也是積重難返,無可挽迴。


    直至後來,一名僧人,來到京城。


    那名僧人,法號渡行!


    一入京城,他便上佛門大寺,與諸位大德高僧論法辯經。


    一辯三日,結果如何,不得而知。


    隻知他離開一寺,又至一寺,三月時間,踏遍京城各大佛寺。


    最終,佛門之力,被其整合,各寺高僧以他為表,上各大道觀論法辯經。


    這一辯,整整三月,道釋二門九次論法辯經,渡行一人便勝三位真君,釋門力壓道門,大獲全勝。


    隨後,渡行入宮,代表佛門,相助少年天子,除權臣,斬奸佞,重整朝綱,重振國勢。


    助憲宗重掌朝綱之後,被封為“聖僧”的渡行大師又率佛門各寺高僧與十方佛眾雲遊天下,降服各地肆虐橫行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


    寰宇隨之一清!


    憲宗亦在佛門大力支持下,施行新政,重整山河,終得中興大治。


    可以說,沒有渡行聖僧,就沒有雄才大略,英明神武的憲宗皇帝。


    可就在數年前,統領佛門,支持天子的渡行聖僧,卻突然宣布閉關,從此消失無蹤。


    沒了渡行聖僧,英明神武的憲宗皇帝開始胡亂施政,各種昏招迭出,使得局麵急轉直下,好不容易重整起來的江山,再見逆亂。


    就連佛門內部,都因為門戶之見,香火之爭,開始分裂,甚至相互傾軋。


    就連這位“無花”大師,都與他一起被趕出了京城。


    如果說,現在還有誰能夠力挽天傾的話,那一定是渡行聖僧無疑。


    可是渡行聖僧在那裏?


    梁蕭不知道。


    他問過很多人,包括連同為佛門高僧的無花。


    但無花表示自己對此也是一無所知。


    這讓梁蕭深感絕望。


    他多麽希望渡行聖僧能夠歸來,勸解他那喪心病狂,已近瘋魔的父皇,或者幹脆和他一起,像當年支持他父皇一樣支持他重整山河。


    他保證能做得更好。


    然而,然而……


    “渡行聖僧,你究竟去了哪裏?”


    梁蕭搖了搖頭,瞥眼向外。


    但才瞥一眼,他就怔住了。


    隻見馬車之外,道路兩旁,一片金光璀璨。


    稻穗稻穗,金黃的稻穗。


    道路兩旁,盡是田地,田中種植的稻穀已然成熟,金黃的稻穗被飽滿豐碩的壓彎了腰,放眼望去猶若一片金色的海洋,晃花了梁蕭的眼目。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


    對於生長在深宮之中的他而言,這等農桑之景是極其罕見的。


    更不要說……


    “停下!”


    梁蕭驚醒過來,急忙叫停馬車。


    再看無花,此刻亦是凝望窗外,注視著連綿成片的黃金稻田,微微蹙眉。


    “大師,走,下去看看!”


    車夫停下,梁蕭招唿一聲,直接就下了馬車。


    無花見此,也未言語,隨著他便來到了田中。


    “大師,你看,這稻穀!”


    梁蕭看著眼前金黃顏色,飽滿豐碩的稻穗,有些激動的伸出手來,扯下一株,剝開外殼,將幾顆猶若白玉,圓潤飽滿的米粒放在手心之中,再倒進嘴裏咀嚼起來。


    “這米……”


    “不是普通的米!”


    “內中的精氣養分,明顯要高出尋常稻米!”


    “還有這產量,我博覽群書,也看過不少農本,一般稻種畝產最多一二百斤。”


    “現在這畝產多少,一千斤,還是兩千斤?”


    “這就是文氣事農之法嗎?”


    “不不不,文氣事農,前人也曾做過,甚至大災之年,還有大儒舍生取義,耗盡一生修為催熟田中糧種,但增量並不多,他是怎麽做到的?”


    “難道他做了什麽特殊改創?”


    梁蕭抓著稻穀,又驚又喜,時恐時怒,看來有些瘋癲。


    無花見此,卻未多言,因為他也是一般訝異。


    就在此時……


    “喂喂喂,你們幹什麽的?”


    一聲叫喊傳來,聽得兩人一怔,迴首望去,隻見一名老農扛著鋤頭奔了過來。


    老農看著梁蕭,見他踩在田中,手裏還扯著一株稻穗,頓時怒起:“好啊,伱敢偷東西,走,跟我去見官!”


    說罷,就要上前拉住梁蕭。


    “放肆!”


    梁蕭未動,反倒是一旁的馬夫厲喝出聲,一掌便向老農打去。


    老農哪裏見過這等陣仗,眼看就要被對方打中。


    “阿彌陀佛!”


    關鍵之時,一聲佛號,金色佛光流轉而過,將那馬夫掌勢化消無形。


    正是無花出手。


    “不得妄動!”


    梁蕭也驚醒過來,當即喝住馬夫。


    但老農受到驚嚇,還是一屁股坐倒在地,驚怒交加的看著三人:“你,你們還敢打人?”


    “這位老丈,我們……”


    梁蕭拿出皇子氣度,正欲解釋。


    但老農卻不理會,直接叫喊起來。


    “救命啊,有人偷東西!”


    “誰,誰偷東西?”


    這一叫,周邊立馬跑來了一票農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


    見此,梁蕭總算是體會到了什麽叫窮山惡水出刁民!


    就在他想著如何脫身之時。


    “怎麽迴事?”


    一行人策馬本來,趕入場中,竟是幾名勁裝負劍的青年男女。


    “是巡生!”


    “你們來得正好!”


    “他們偷東西!”


    “還打人!”


    一眾農人七嘴八舌的說道起來。


    “好了!”


    為首的青年壓住眾人話語,隨即來到梁蕭三人麵前:“怎麽一迴事?”


    梁蕭打量著他,拱手問道:“敢問閣下是……?”


    “我們是郭北書院的值日巡生。”


    青年神色不變:“你們是什麽人?”


    “郭北書院?”


    “值日巡生?”


    梁蕭眉頭一挑,隨即說道:“我們是外地來此的商賈,見到這田中稻米如此飽滿,見獵心喜,一時失態,並非有意,我願賠償這位老丈損失。”


    說罷,便讓車夫取出一錠銀子來。


    青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名老農,接過銀錠,兩指一捏,掰下一小塊來。


    隨後,將這一塊碎銀交給老農,再將那大錠銀子還給梁蕭。


    “郭北縣內,法度如鐵,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念你無心,又是初犯,亦未傷人,此事作罷,再有下次,可要治罪。”


    “好了,散了吧。”


    說罷,便轉身驅散眾人。


    “……”


    梁蕭看著手中被掰下一角的銀子,神情怪異,眉頭緊皺。


    另一邊,無花不作言語,兩眼盯著官道路旁,亦是微微皺眉。


    “走吧!”


    那幾人也不多言,翻身上馬,就要離開。


    見此,梁蕭急忙出聲:“且慢!”


    幾人迴頭;“還有什麽事?”


    梁蕭問道:“請問郭北書院怎麽走?”


    “郭北書院?”


    幾人望著他:“這裏就是了。”


    “這裏就是?”


    梁蕭詫異,不明所以。


    馬上的青年解釋道:“整個郭北縣地,都算書院範圍,有主院九座,分院二十四座,以及三十六所中學堂,七十二所小學堂,還有眾多學田,學舍,食堂,校場……這些都是郭北書院,怎麽,你來的時候沒有人告訴你嗎?”


    “……”


    梁蕭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方才說道:“那敢問李留仙李先生是在……?”


    “院長今日在主院授課,這是地圖,還有書院守則,看你的樣子應該識字,自己去吧,我們還要值日巡守!”


    幾人將一本冊子拋給梁蕭,隨即調轉馬頭,奔騰而去


    一行人離開之後,虛空之中亦有馬蹄響動,還有兵甲金鐵的撞擊之聲,似有一支兵馬無形而去。


    “大師,這……”


    梁蕭看著手中的冊子,再轉眼望向無花,有些不知所措。


    無花沒有理會,望著一行人離去的方向,雙眉緊皺,難以舒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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