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他用錯方法,適得其反?如果他當初開出的條件是把龍華企業踩在腳底下,是不是她早就成為自己的妻子?


    他望向賀彝羲,那是個出色的男人,就算這男人不多言,但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讓他明白,對方並不好惹。


    對王鈞意,說實話,田蜜的確有兩分愧疚。「對不起,我早說過的,我們兩個不合適。」


    「你怎麽確定,自己和他合適?」王鈞意怒指向彝羲。


    「不必牽扯上他,我承認為了讓我父親難堪,在婚禮上逃跑是我的錯,但你比我更明白,在婚禮之前,我根本沒逃跑的機會,你和我父親合力控製我,我隻好出此下策。」她冷著臉,麵無表情道。


    「我何其無辜?」王鈞意苦笑。


    「你並不無辜,強摘的瓜不會甜,何況你心底清楚,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但我真是你唯一的女人嗎?」


    「我敢發誓,你是唯一一個,我真心喜愛的女人。」他說得斬釘截鐵。


    「那替你生下女兒的陳妍怎麽辦?不久前為你墮胎的李芳蓄又是怎麽迴事?你可以跟任何不愛的女人做愛是嗎?那麽真愛和假愛的差別在哪裏?對不起,我有這樣一個爛父親,他讓我明白我寧可終生不嫁,也絕對不會走上我母親錯誤的路。」


    她知道?!是誰告訴她的?


    王鈞意深吸口氣,向她靠近一大步,低聲道:「我們私底下談談,她們兩個人的事,我可以解釋。」


    她並不需要王鈞意的解釋,但她的確欠他一聲道歉,王氏企業那麽大,這次的臉是丟得相當嚴重。


    田蜜思考後,從彝羲身後走出來,她從袋子裏把鑰匙和小錢包交給他,說:「你先迴去,我和他談談。」


    言談間,彝羲已然明白來人的身分,昨天晚上,她對他說過自己和親人之間的故事,以及導致她心情惡劣、放聲大哭的原因。


    他看看王鈞意再看看龍昆輝,斷然拒絕。「不行,要談在這裏談。」


    「你是什麽身分,我和我女兒說話,還需要經過你這個小白臉的同意?」龍昆輝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請你不要汙辱我的男人。」分明沒有關係,可是為了讓父親跳腳,田蜜還是編派了兩人的身分。


    「你說,他是你的男人?」


    王鈞意口氣中出現危險氣息。她昨天逃婚,今天就有男人?他不相信感情會在一朝一夕生變,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她和調查到的資料不符,她不是個幹淨而安分的女人。


    「你確定嗎?你要這種靠你刷卡,坐個計程車還要你翻錢包的男人?」王鈞意口氣裏有嚴重的輕視。


    於是他把田蜜給狠狠惹火了,小辣椒再現江湖!


    她一把將彝羲護在身後,冷言冷語道:「我刷不刷卡關王先生什麽事?我愛替誰刷、愛把錢包掏給誰,礙著你了嗎?如果你擔心我變賣之前您送的禮物,請放心,每件珠寶都留在龍家的屋子裏,我半件也沒帶走;如果你是擔心我被騙,那就更不必了,至少他不會聯合一個自稱我父親的男人,來逼我走進禮堂」


    她的話重重地刺傷他的驕傲。


    的確,他什麽時候追求女人追得這麽狼損,哪個女人不是他勾勾手指頭,就自動自發爬過來,他也有他的驕傲與自尊。恨恨地,王鈞意彎下腹,在她耳邊惡意說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想迴答,對不起,我從不碰酒精,不管是敬酒、罰酒,都請自留。


    但彝羲比他更快,輕輕丟下一句,「她不需要你的機會。」


    他的聲音很輕,語調柔和不帶半分殺傷力,甚至好聽得緊,如果她魂不守舍幾分,會誤以為他又在為自己吟唱詩經。


    可是,這麽沒有殺傷力的語氣伴隨的竟是淩厲無比的目光,他向王鈞意望去一眼,對方全身在瞬間泛起一陣寒意。


    王鈞意不由得接連向後退幾步,凝聲道:「把人給我帶迴去,我就不相信她能倔強到什麽地步。」


    隨著他的指示,幾個高壯男人扭扭脖子、把指節折得喀喀響,和電影裏麵演得一模一樣,這是黑道大哥們通用的虛張聲勢,他們大步將田蜜和聲羲困在圈圈中。


    血液迅速從她的四肢集中到腦門,她想,完蛋了……


    看一眼賀彝羲,她笑。


    再看一眼,又笑。


    看第三眼,她笑得花枝亂顫,雖然她的心情很糟糕。


    「別笑了,會痛。」彝羲輕聲提醒她。


    沒錯,好痛,她父親那巴掌集合他畢生功力,打得她臉頰紅腫熱痛就罷了,還讓她的口腔粘膜撞上牙齒,撞出撕裂傷,害她連喝湯都痛得啊啊叫。


    好了,話說從頭。


    從……四個打手級的黑衣男圍上來那刻起說起,他們四個人個頭很高,胸肌很發達,連眼神都兇猛得像鷹集,她本來打算抱住頭蹲下身大聲尖叫,引來有正義感的路人,卻沒想到,她被人猛力拉扯,彝羲把她抱在胸口,然後腳蹬、身竄,還沒搞清楚怎麽迴事,他們就已經突破重圍,飛到王鈞意身邊。


    在她沒反應過來時,他又表演一次高級輕功。


    但看著王鈞意,那時她心想,這不是自投羅網嗎?從嗜哆手下逃生,卻直奔首腦身邊?


    可不待她思考完畢,帥帥的、在觀眾席觀戰的王鈞意,居然啊啊叫兩聲,整個人像隻鳥,兩手張開平伸,頭微抬,直奔戰場。


    事情經過是怎樣,她並沒有看得太清楚,隻隱約分辨出,在王鈞意哇哇叫的前一刻,彝羲一手拉住他的皮帶,一手抓住他的長腿,用射紙飛機的姿勢將他投向四名壯漢。


    接下來,就像保齡球滾向球瓶那樣,全倒。


    彝羲好整以暇轉身,鬆開領帶,打開領子最上頭兩顆鈕扣,露出長長的頸子,他將衣袖卷到手肘旁,那副瀟灑飄逸的模樣和動漫裏的帥哥如出一轍他拍拍她的肩膀,安撫一笑,說道:「不要害怕,就當看戲。」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隻被他的美色引得頻頻點頭,彝羲並不知道他一個下意識的笑臉,就輕易地驅逐她的畏怯。


    身在戰局外麵,情況就清楚多了,田蜜看著他左勾拳、右勾拳,先撂倒兩個,一個奇妙的旋踢,又掃倒兩個。


    這時王鈞意正準備扶地起身,彝羲抓準時機,揪住在旁邊皮皮挫的龍昆輝,一抓一推,老人家往前倒,撲摔在王鈞意身上。


    不知道是意外,還是彝羲把角度算得很精準,兩顆頭互撞,王鈞意當場昏過去。


    接著彝羲的態度明顯囂張起來,流氓囂張她會覺得很可怕,醜男囂張她會很想給他撥硫酸,而斯文俊朗的他囂張起來,她隻會下意識想要給他拍手鼓掌再加上吹口哨。


    她眼看他手肘撞、膝蓋頂,手背往別人的顏麵甩過去,三個人以節拍器六十八的速度,一人叫一聲,然後頹倒在地。


    緊接著,最後的第四位,他眼底布滿驚俱,雙臂做出防禦狀,他死命瞪住彝羲,退一步、退兩步,然後站直身子,兩手平劃,做一個暫停的動作。


    彝羲合作地停下迫近腳步,眼看著四號公子先是大叫一聲,緊接著側翻身、跌倒、呻 吟,所有動作一氣嗬成,她想他之前肯定做過臨演。


    彝羲淡淡看他一眼,走到龍昆輝身邊,蹲下身,龍昆輝神經緊繃,恨不得縮成一隻馬陸,再不複見甩她巴掌時的猖狂。


    「聽清楚了,田蜜姓田,與你無關,你不曾對她付出父愛,就別奢望她替你解決爛攤子,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出現在她麵前,否則……」


    他抬起龍昆輝摔在地上的手機,大掌一握,隻見手背青筋陡然一現,再張開手,手機已經變成數塊碎片。


    這是江湖上傳言已久的內功?


    她看得目不轉睛,連自己是怎麽被帶離開現場、怎麽坐進計程車、怎麽迴到家中的都搞不清。


    現在他們坐在陽台的地板上,風陣陣吹拂,帶來秋天的涼意。


    聽說這兩天將有台風從台灣東部掃過,不進入台灣,會直接朝日本奔去,東部已經下一天的雨,但台北市區除烏雲密布、又刮了點風之外,連雨水都沒見到半滴。


    「別笑。」


    彝羲被看得不自在,將一盤義大利麵端到她麵前。


    吃一口,田蜜眼底充滿敬佩。他是天才、無庸置疑的天才,他什麽事看過一遍就能學會,而且做的義大利麵,昧道和溫柔做的不相上下。


    她吃著麵,眼睛還是眨也不眨地望著他。「王鈞意的聲音那麽小,你怎麽聽得到他說什麽?」


    「習武之人,本就耳聰目明。」他答得理所當然。


    她又問:「你為什麽不讓我私下和王鈞意談。」


    這下子,他無法理所當然迴答。攏起雙眉,他能夠說,當時自己被一個奇怪的念頭砸到腦袋嗎?能說,他下意識不願意她太接近王鈞意嗎?


    不能!所以他說:「他根本沒打算和你談。」


    「你又知道?」她吃一口麵,覺得他在敷衍。


    「如果他的目的是要和你談,身邊根本不必帶上黑衣人。」他也吃起義大麵,不過兩頓飯,他已經愛上起司的滋味。


    一語點破,田蜜恍然大悟。


    對厚,談話用的是嘴巴,幹麽找人來?何況那些人,一看就覺得腦袋不太好,所以王鈞意撂人來,根本就是打算對她用強的,如果她肯乖乖就範自然沒事,如果不肯,也有人可以幫手、將她打包帶走。


    也許他以為生米煮成熟飯,她就不會做無謂的反抗,也許他以為,她隻是個鄉下女孩,隻消用一點力量,就會讓她低頭順從。


    歎氣,她轉頭看向英雄大哥,敬佩、崇拜,她滿心的尊崇如滔滔江水,源源不斷。「謝謝你賀彝羲,幸好有你在。」


    彝羲微曬,沒有迴答,他很高興自己能臨時找出合理說詞。


    田蜜兩二下把盤子裏的麵吃完,兩手往後撐地,歪著頭看他。


    「喂,你今天真的很帥。」


    他還在慢條斯理地吃著盤中麵條,食不言,是他的基本家教。


    「我想,任何女人看到你今天的英勇表現,都會愛上你。」她說。


    他還是笑。


    感覺有點悶,女人稱讚男人,男人再怎樣也都該有點表現,可是他隻管吃盤子裏的麵,現在她有點討厭古人的家教了。


    她打開啤酒,那是昨天溫柔買來慶祝她逃婚成功的。仰頭喝下一大口,酒精碰上她破損的口腔粘膜,痛得她毗牙咧嘴。


    可……就這樣放棄不喝?太浪費。


    她跳起身,進屋裏找來幾根吸管,心情不好就是要喝酒,就算是嘴破也不能阻止。咕嚕咕嚕,連吸幾口,雖然少了點豪邁感覺,但酒精下肚,一樣暖唿唿。


    就在她快把一瓶酒喝光,打開第二瓶時,他終於把麵吃完。


    拿起吸管、學習她的方式,他打開啤酒,插進吸管,喝一口。


    田蜜同意他的確有努力在入境隨俗,瞧,他不已經習慣飯後不喝茶,卻喝起一堆傷胃的冰涼飲料。


    看見他的「錯誤學習」,田蜜忍不住笑關懷。「吃飽啦?可以說話了?」


    「嗯。」


    「那好,接迴今天下午的話,你為什麽覺得我熟悉?」


    他凝娣她,好半晌,緩慢迴答。「我告訴過你,七歲的時候我問師父上山學醫。」


    「嗯,我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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