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身子斜靠在牆邊,一手權腹,一手托著下巴,手指頭輕輕敲著臉頰,哮聲嗜氣道:「昨天的事兒,現在還提,誰不是一天洗兩次澡,快過來,乖一點,洗香香,才不會被丟出去,噓……」她把噓拖得很長,膀胱不好的人早就忍不住。


    「……我們小聲一點,就沒有人知道我們在浴室裏麵做什麽哦。」


    他更驚恐了。她、她想在浴室裏麵對他做什麽?不!他打死不下去。


    「你真不想洗?」見到他越縮越小,難不成他還學過縮骨功?再縮下去,搞不好就能塞進老鼠洞裏。她惡意地挑挑眉,拿起他的藥箱,走到窗邊、推開窗,作勢要把藥箱往下拋的動作。「從這裏丟下去,它大概會破成幾百片吧。」


    她唬人,窗外是種花的陽台,但他太緊張了,聯想到幾層樓下的車子,心一緊。「不行,那是我師父留給我的。」


    他飛身下櫃子,搶迴自己的藥箱。


    「好,三選一,去洗澡、丟藥箱,或者把你自己丟出去?」


    他看她,她望他,目光流轉間,他再三忖度自己的處境,最後不得不歎口氣,向強權低頭,像要被強的小媳婦似的,心不甘、情不願,緩步走到她身側。


    「是啦,早晚都要做的,反抗有什麽用。」她調戲地捏捏他的臉,捏得他臉上的紅潮不退。


    彝羲皺眉,咬牙對自己道,人在屋簷下……


    他跟著她走,心跳速度一分鍾九十八下,被她拉著往浴室走去,他心跳速度飛快竄升,迫近一分鍾一百三十下,長腿也在浴室門前停下來。


    見他那副態度,田蜜知道玩笑不能再開下去,否則古人腦中風可沒有健保卡就醫。她端正起態度,從蕩婦變成為烈女。


    「快進來,我胃口沒那麽好,不會吃了你。」


    他遲疑地看著態度百變的她,猶豫半晌,又磨蹭好一陣子,才勉強進入浴室。


    田蜜沒耐性,一把抓過他,將他拉到浴缸前麵,認真說道:「看好,水龍頭是這樣開的,和廚房那個不一樣,水龍頭往左移、向上拉是熱水,往右移、向上拉是冷水,不需要水的時候,就往下扣,記住,蓄水時要先拉起這一根,浴缸塞子堵起來之後、再放入冷熱水。」


    她明明已經變成貞節烈女了,他卻心猿意馬,看著她裸露在外頭的手臂和後頸,以及修長的兩條腿。


    在外頭還好,但進入浴室裏的狹小空間,他們靠得那樣近,他都聞得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突然間,他覺得全身發熱。


    田蜜替他把水的溫度調好,轉身卻發現他魂不守舍,一個栗爆打到他額頭,彝羲迴神,發現田蜜正在瞪自己。


    「對不住。」他低頭,滿懷歉意,她是恩人,自己怎可以出現不恰當想頭。


    看著他紅得通透的臉頰,心想,這家夥臉皮太嫩,需要再教育。她拿起幾個瓶子對他一一解說沐浴乳、洗發精以及其用法,都講清楚後,她折迴房間拿出新的盟洗用具和大睡袍,那睡袍是上次她發神經,送給溫柔當生日禮物的,還說:「我沒辦法送你一個男人,隻好送男人睡衣,祝福你,夜夜春夢。」


    「洗完澡後,換上這個,你把髒衣服拿出去,我幫你用洗衣機洗一洗、烘一烘,明天就有衣服可以換。」


    他點頭。


    「我給你一個小時呢,就是你們那裏的半個時辰。到時如果你沒出來,我就當你快溺斃在浴缸裏麵,便會破門進來救你,如果不想讓我看到你的精壯裸體,請你動作俐落些。」


    她說完,發現他的臉又在瞬間爆紅。


    田蜜歎氣,再教育、他絕對需要再教育明天要不要去租幾片a片迴來,給他增加心髒強度?


    想著,不自覺地拉起嘴角。


    她是個好媽媽,彝羲洗完澡後,田蜜帶著他學習操作洗衣機,像個認真負責的好老師,慢慢解釋,而他的表情很精彩,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已經不足以形容。


    她帶他迴房間,用吹風機幫他吹幹頭發,他先是嚇一大跳,然後在她的解說中慢慢放鬆,任由她的手在他柔順的發間穿梭。


    他很困難的同意,她軟軟的手一麵幫他撥頭發、一麵畫過他的頭皮時,他很舒服,舒服到一些不該有的畫麵在腦中浮現。她像個專業發型師,把他每個毛囊都服侍得舒舒坦坦,吹幹頭發後,她幫他結一條發辮,左看右看,看得他的帥臉不好意思與她相對。


    她給他看電視,教他操縱遙控器,他像三歲小孩,好奇心強烈到讓人難以想像,還跑到電視後麵試著尋找機關。


    結果是,在他拿出匕首想要解剖時,被田蜜瞪得收迴他的企圖。


    一個遙控器他可以玩上半個小時,每個鈕他都壓一壓、按一按,一個不小心他把聲音弄得太大,他沒料到這個下場,狠狠受到驚嚇,嚇掉了手中的遙控器。


    田蜜微笑接手,沒有半聲責備,隻是輕輕地把聲音壓迴正常,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像書上寫的一慈祥溫柔的好媽媽。


    整個晚上,她用來教他認識屋裏的電器產品,極其有耐心。


    看著他開關冰箱幾十次,她沒出聲阻止,他對冰箱裏一打開就會發亮的燈泡很感興趣,對製冰盒裏的冰塊,更愛不釋手。


    他也喜歡客廳裏的微電腦燈座,打開第一次,一盞黃色的小燈亮,第二次,亮兩個燈,第三次,四燈全亮。


    他就站在燈下、仰著頭,指揮她按開關,自己看著眩目的燈光傻笑。


    真可愛,原來生活中一切理所當然的事,對這位古代人是這樣的稀奇珍貴。


    賀彝羲的可愛和天真,讓她想起小時候外婆送的肯尼娃娃,如果不是怕他爆腦漿,她真想把他抱在懷裏搖幾下一就像對待肯尼那樣。


    他經常提出問題,不管多麽幼稚可笑,她都詳細為他解答。


    慢慢地,在問問答答間,他們拉近彼此的距離,陌生自兩人當中消彌,他們像朋友似的說說笑笑。


    很晚了,從廚房出來後,她遞給他一杯溫牛奶。


    「做什麽?」


    「喝一點,晚上會睡得比較好。」


    他點頭、喝光,她帶他進浴室,一人一把牙刷,她教他擠牙膏,兩人一起洗臉刷牙,她甚至指導他抽水馬桶的使用方法,她是好老師、他是好學生,兩人搭配得天衣無縫。


    直到他發覺,兩人必須同房睡覺時,他的臉又紅了。


    「放心,不會睡了一個晚上後,明天清晨,我就會哭鬧著要你負責。」


    一句半挑逗的話,讓他心跳速率大增。


    田蜜搖頭,又想起「再教育」三個字,她從衣櫃裏拿出另一套棉被,一麵跪在地上鋪床,一麵說道:「剛才你已經看過電視,我解釋過,不管是親吻、擁抱或者在你們那裏可以當成承諾的東西,在我們這裏所表達的隻是禮儀,你不必想太多,我之所以讓你睡在這裏,是因為隻有這間房間有冷氣。


    「在你們那個時代,人人都穿長袍馬掛,那是因為天氣很好、溫度適宜,再熱有把扇子就可以撐得下去,如果在這個高溫時代還穿成那樣,人們會中暑、會脫水,嚴重的話還會死亡,所以每個人迴到家裏,都穿成我這樣,短袖短褲、一身休閑服,我不是刻意挑逗你或耍性感,純粹是貪圖舒服。


    「白天的時候,高溫還可以忍受,至少有冰水可以喝,但一到晚上,沒有冷氣根本睡不著覺,所以今晚,請你勉為其難和我擠一擠。」


    之前她跟溫柔提過好幾次,別省這點錢,溫柔總說白天在上班、其他房間用不著冷氣,現在田蜜看看滿臉為難的賀彝羲,下定決心,明天去一趟電器行。


    「好了,話說完了,你還有其他問題?」


    他點頭。


    「請問。」


    「什麽是冷氣?」


    「這是人類史上最偉大也最殘忍的發明,因為它讓溫室效應加邊,也因為它,讓人們的生活過得更舒適。」


    她微笑,從牆上取下遙控器,把房門關上,當一聲,對看站在冷氣口下的彝羲按下鈕,立刻,一陣冰涼冷風從他背後吹來,他迅速轉身,又一次,一臉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樣子。


    田蜜躺在床上、關掉電燈,窗外的月亮很圓,頂樓的住戶可以享受到月光的滋潤,透過玻璃窗,兩人都望向月亮,備有各的心事。


    「睡不著嗎?」黑暗中,田蜜問。


    「嗯。」他輕點頭。


    碰到穿越這麽大的事,睡不著理所當然,換成她,她也會三天三夜無法入眠,看來那杯牛奶不夠用,他需要安眠藥。


    「你在穿越的時候,心裏想著什麽?」她好奇問。


    「沒來得及想什麽,一瞬間,我便失去知覺,清醒後,已經躺在客廳裏麵。」


    「來到這裏,害怕嗎?」


    「怕。」他老實說,畢竟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並且不確定自己迴不迴得去。


    「那裏,有讓你牽掛的人嗎?」


    一陣尷尬的沉默橫在兩人中間,她後悔自己多嘴,本想插幾句話,打破這份沉默,沒想到他竟然先一步開口。


    「我在七歲那年失去所有的親人。」他的聲音低沉醇厚,在黑夜裏聽著,讓人感覺安心。


    「為什麽?他們生病?」


    「不,因為一場大水及大水伴隨而來的瘟疫,我的父母、姊姊和弟弟相繼離世。那時,師父行經我住的村落,幫大家解除疫病的威脅,待疫病解除,知府把師父的名字報上去,朝廷裏派欽差大人過來論功行賞,師父不願意入太醫院為官,想要趁夜離開村子,臨行前他問我要不要跟他走。


    「失去爹娘姊弟,叔叔一家人也全被水淹了,舅舅家裏本就過得艱難,怎還能多養我一口人?於是我點頭,跟著師父上山。」


    「後來呢?」她索性坐起來。


    「我在山上住十五年,師父待我很好,將一身醫術及武功盡數傳於我,他說我該下山看看這世道,如果願意的話,就進入太醫院,那裏有許多珍藏的醫書典籍,可以助我增進醫術。」


    「你師父自己不樂意進太醫院,怎麽要你去?」


    「性子不同,師父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而我熱愛新知新聞。」


    「所以你刻意認識愛新覺羅·胤禟,讓他引薦你?」


    「身在皇家之人,豈能容人設計?我與九爺是緣分,我喜歡新奇事兒,他也喜歡,他經常找一堆沒見過的東西來玩,還曾經被皇上斥責玩物喪誌。」


    田蜜不好意思,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人家的君子腹,古代人沒現代人那麽現實功利的啦。羞愧之餘,她隨口說了幾句,把話題扯離。「那是康熙老兒不識明珠,你那個九爺朋友可能幹啦,會賺錢、會經商,若不是身為皇子,肯定是康熙年間的胡雪岩。」


    「胡雪岩是誰?」


    「一個很厲害的商人。」


    「我同意。」他翻過身,與田蜜麵對麵,淡笑續道:「我與九爺感情越來越深厚,成了兄弟,我們曾經徹夜研究西洋傳過來的棋子,也曾經一起拆開西洋鏡,研究它的道理。後來在九爺的舉薦下,我進入太醫院。」


    「從此晉身為皇上、太後的專用禦醫?」


    「我年紀輕,進入太醫院時間也不久、經曆不足,根本見不了皇上的麵。倒是看過幾個品秩不高的嬪妃。」


    「她們見到你俊俏的模樣,有沒有心癢難耐,暗地送手帕香花悄悄勾引?」田蜜咯咯壞笑兩聲,夭很黑,月光照在他的後背,她看不清他的臉,但她猜,他肯定又臉紅一片,他是個很容易臉紅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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