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年歲還輕了些,便是之後擔職也沒法子一蹴而就,」武德帝摸著下巴想了想,「不過段老與顧沛遠都說過你是可造之材,曆年幾年就可堪大任了。這樣吧,將信王府背街那宅子賜給你,隻算到你自己名下,若將來真要單獨開府辦事,也不必發愁找地方。」


    信王府原是前朝末某位攝政王的府邸,一府就占了半條街。武德帝口中「背街那宅子」正是那位攝政王為最心愛的孫女所建,足有七進院!


    因那位小公主極受珍愛,建宅時可謂不吝金銀,近百年過去那宅子依舊完好無損。


    大周立朝後,武德帝著令少府派人修繕、打點了那宅子,卻一直閑置著。


    滿座眾人全都舉盞笑賀,唯徐靜書茫茫然如在夢中,直到趙澈在桌案下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她才迴過神來,起身謝恩。


    武德帝先暗示了她接下來會被寄予厚望受到栽培,又賞下足足七進的大宅子替她壯場麵,她也不傻,很快就明白朝廷大約是已定下對自己的任用安排了。


    擔子還不輕。


    但她不怕,也不覺自己擔當不起。經過這一年的大小風波她都過來了,起起落落的每一步,她都沒有讓別人失望,也沒有讓自己失望。


    明年的徐靜書,一定會比今年更好。


    此時的她並不知道,這封賞背後還有更貴不可言的一層價值:這已是武德朝最後一例來自帝王的封賞。


    宴後從內城出來,隻喝了半盞酒的徐靜書暈暈乎乎,一路坐在馬車裏傻笑。


    迴信王府之前,她先拉著趙澈去看了背街那座「徐靜書的宅子」。


    按律法規程,得等幾日後少府將房契、地契送來交到她手上,她再拿去京兆府登記入冊,這宅子才會完全屬於她,所以此刻她還不能進去,隻能在門口看看。


    但這也足夠讓她欣喜了。


    酒意微醺兼之滿心歡喜,徐靜書便一路手舞足蹈,各種瘋狂暢想根本停不下來。


    趙澈無奈,進了信王府大門後,見她跟個瘋兔子似地蹦蹦跳,索性將她抱起往正殿去。


    她倒也不掙紮,一手勾住他的脖頸,另一手不停地揮來揮去:「我有那麽大的宅子了!七進!若是有人給我一千金,那我也是不賣的!」


    趙澈噙笑垂眸望著她微醺的酡顏,「嗯」了一聲,由得她胡言亂語地撒歡。


    「若你將來喜歡別人了,那我就去我自己的宅子住,不要你了。」她叉腰笑得直蹬腿。


    趙澈抱著她的手緊了緊:「你沒這種機會的。」


    腳下的步子快了許多。


    徐靜書沒察覺他的異狀,自得其樂地繼續暢想:「和離以後我每天都會精神抖擻,還是專心當值。在朝堂上也不故意與你為難。但我肯定會很傷心,也會很生氣,所以每次路過王府門口遇見你時,我會兇巴巴罵你一頓,然後跑迴去關上門。」


    趙澈被她這番暢想鬧得好氣又好笑:「閉嘴吧你。這才新婚,你跟我說和離?」


    徐靜書沒理他,驀地噤聲蹙眉,沉思了好一會兒。直到被抱著進了寢房坐在榻上,她才像是終於想明白什麽,抬眸望向趙澈。


    「若我將來喜歡了別人,那我也得去我的宅子裏住,」她一邊拆著繁複的頭飾,一邊胡說八道,「哦不對,那我得將宅子賣了去別處另買。」


    趙澈站在榻前,麵無表情地替她除去厚重的外袍:「為什麽?」


    她笑倒在榻上,咕嚕嚕滾進去拿被子將自己裹住,打算睡個稍顯有些遲的午覺。


    「因為,我覺得你可能會提刀砍了我的新歡小郎君。哈哈哈。」


    「放心,不會有這種事。」他不會讓她喜歡上什麽見鬼的新、歡、小、郎、君!


    趙澈轉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水來給她漱口:「你喝醉了竟是這德行?往後再不給你酒喝。」


    「誰跟你說我喝醉了?」她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杯中溫水,卻皺著眉頭咽了下去。


    百花蜜水。大婚那夜放在桌上的就是這種水。


    安靜望著他那頗有深意的雙眸半晌後,徐靜書那點薄薄醉意竟慢慢退了下去,先時還略有點迷蒙的目光總算清明起來。


    她環顧四下,看到了九月初九大婚那夜被她吹熄的那對長明花燭。


    床帳被褥也不是早上離開時的樣子了,全被換成當初的彤紅鴛鴦織錦。


    「你,預謀好的?」她紅著臉咬住笑唇,「昨夜,那個,我……所以,你現在需要看那個有畫片兒的小冊子複習一下嗎?」


    雖很羞赧,卻問得無比誠摯。


    「很好,你這算是挑釁和羞辱,我記下了,」趙澈笑著目露兇光,開始脫衣,「桃花釀就不給你喝了吧?」


    眼看著才清醒過來,若是再喝,隻怕又要接著發瘋說些能將他氣吐血的話。


    「喝一口吧?」她紅著臉在麵前豎起食指,羞澀地眯雙眼,聲若蚊蠅,「據說,喝了,沒那麽疼。」


    柔軟朱唇沾了一口桃花釀後,長明花燭被點燃,床帳也被放下。


    窗外是金燦燦的冬日黃昏景,帳內是嬌羞羞的新婚小鴛鴦。


    紅浪翻滾間伴著喃聲絮語,衣衫接連從帳幔間扔出,淩亂重疊散落榻前。


    「你昨夜、嗯,轉身就走了,我以為……你,不想……」嬌甜嗓音打著顫,斷續夾雜著言語不可說的哼哼唧唧。


    「若我昨夜不走,你以為你今日進得了內城?」沙啞沉嗓藏著笑,「放心,今後你是不會有機會搬到對街宅子裏去的。」


    「為、為什……啊!輕、輕點……」這一句真叫個如泣如訴,複雜極了。


    「因為啊,第一,我不會有別人……第二,你眼前這個小郎君,已經是天底下最好的了。」畢竟是向儲君駙馬討教過「以色侍妻」之道的人嘛。


    一番叫人麵紅耳熱的喘息交織、羞恥又歡愉的輕泣與淺吟、炙燙又纏綿的輕摩重挲後,床帳流蘇齊齊猛地晃動一下。


    「小冊子……它騙人……」徐靜書捶床哭出了聲。


    喝了桃花釀就不痛?!假的!痛到飆淚好嗎!


    「下一次就、就不會痛了,真的。」趙澈有些無措地低聲哄著。


    「沒有了,沒有下一次了……嗚嗚嗚……」


    徐靜書淚流滿麵地想:打擾了,告辭。不如從明日起就分床睡吧。


    然而現實是,當「明日」到來時,她不但連床都沒能下得了,而且,還被人哄著接連穿了三件疊山綾。


    為什麽是三件?因為有隻餓久的猛虎出籠就收不住勢,穿一次就撕一件。


    那場麵,真是殘忍中透著香豔,放肆中透著蜜甜。


    總之,除了第一次痛了點,之後累了點、腰酸了點、有時哭得慘了點之外,徐靜書覺得……


    一切都還是很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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