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帝對女兒笑笑:「案發是在武德元年,那時鎬京朝廷對各地豪強的掌控比如今更為薄弱,朝堂上的製衡布局尚未成形。你又還沒站穩腳跟,不足以與他們抗衡。所以才一直將這事情拖到如今。若在當時就公布案情,之後的事你是鎮不住場的。那樣的話,剛有個雛形的大一統局麵就會倒退迴前朝末期的混亂內鬥。」


    這是他五年來首次開誠布公地與她談及自己當時的深層考量。他不算個白玉無瑕的完人,但在一國之君的位置上,大方向上邁出的每步都不糊塗。


    「如今五年過去,你總算徹底磨出鋒芒,政績、民望都具備了與各方勢力博弈的資格,而你自己挑選的夥伴們也漸能獨當一麵。」


    徹底解決藥童案遺留問題的契機,武德帝等了五年。


    趙絮咬了咬唇,淚中帶笑:「父皇的苦心,我一直都明白。」


    她與藥童案主犯甘陵郡王趙旻皆是皇後所出,但皇後向來對她不喜,甚至不願將她養在跟前。所以她是武德帝親手帶大的。


    她在才能搖搖擺擺走路的時候,就時常坐在她父親的馬背上,隨他奔馳在複國的沙場烽煙裏。


    她是所有皇嗣中唯一一個由他親手帶大的,也是最懂他心中抱負的。


    「前麵的路還長,也並不會一馬平川,我都知道,」趙絮眼中落下淚來,卻並非因為傷感,「我會帶著他們不偏不倚地走下去,您安享清閑時,也別忘了看著我。」


    看著你的女兒,成為讓你驕傲的模樣;看著她,帶領許多出色的人,在青史上寫下趙氏大周的第一段盛世華章。


    那是您和您的夥伴們年少時的夢,我知道。


    謝謝您將它托付給我,和我的夥伴。


    因允州那頭持續在迴傳好消息,京中都知趙澈與蘇放此行還算順利。儲君府在上月底就往信王府帶過話,說襲爵典儀與大婚的籌備都不必停下,預計趙澈是能如期趕迴的。


    既是儲君發了話,這就算是張無形的保票了。信王府兩位女主人都放下心來,重又歡歡喜喜指揮著人打點一切。


    徐蟬與孟貞多少知曉徐靜書在光祿府並不清閑,因而不管是趙澈的襲爵典儀,還是徐靜書與趙澈大婚之事,這兩位全都包辦下來,半點沒讓徐靜書費過神。


    而光祿府這頭也知徐靜書將在九月初九與趙澈大婚,眼見信王府沒有停止籌備事宜,便知婚期不會推遲。九月初四這日下午,散值之前,顧沛遠便對徐靜書道:「放你十日休沐,十五那日再來點卯。」


    「多謝顧大人。」


    申時近尾,徐靜書從光祿府迴到柳條巷的宅子。剛進門繞過影壁,就被小六姑娘趙蓁撲過來抱住了腿。


    「二姐沒迴來,表姐和我玩呀。」


    小小姑娘奶聲奶氣的,讓徐靜書心都化開了:「你二姐忙呢。」


    近來趙蕎幾乎每日都要忙到天黑,偶爾還親自去夜市登台說書,有時掐著宵禁才迴,徐靜書雖與她同在這宅子裏住著,卻也常是幾天才能見她一麵。


    小五姑娘趙蕊帶著兩個侍女跟在後頭追過來,口中有些緊張地喚道:「小六兒,你路都走不穩,跑什麽跑……啊,表姐迴來啦!」


    「表姐迴來啦。」小六姑娘抱著徐靜書,仰頭咯咯笑著學自家五姐說話。


    徐靜書笑著彎腰將小六兒抱起來,又對小口喘著氣的趙蕊道:「你們怎麽過來了?就你們姐妹兩個?」


    「母妃殿下帶我們過來的。她說有什麽東西要給你,我原說我可以幫忙跑腿兒給你送來,她卻非要親自來,」趙蕊跟在徐靜書身側,慧黠偷笑,「我便跟著來瞧瞧到底是什麽稀奇的寶貝。她此刻在廳裏喝茶等你呢!」


    「好,」徐靜書抱著小六兒,舉步往正廳去,邊走邊扭頭看向趙蕊,「小五兒,你今日不必去神武大將軍府受教麽?」


    趙蕊笑嘻嘻蹦躂了兩下:「恩師說,既是家中兄長成親,便放我懶散幾日。我這就算是提前沾了你與大哥的喜氣吧!」


    徐靜書進廳中向等候多時的徐蟬見禮時,徐蟬笑著將好奇想偷聽的趙蕊攆了出去,叫她帶著六妹妹玩去。


    「先時儲君府帶過話,算算日子說不得你表哥明日就迴來了,」徐蟬拉著徐靜書的手笑道,「眼見還有五日就是正婚典儀,待他迴來,你倆也不許私下見麵啊。」


    「啊?為什麽不能見麵?」


    徐蟬麵上無端一紅,極力繃著嚴肅端莊的長輩臉:「正婚典儀當日才能見。若照婚俗來講,過了文定禮成了未婚夫妻後,兩人到正婚典儀之前都不該見麵的。」


    「這婚俗聽起來很霸道啊,有什麽講究麽?」


    「你這傻姑娘,這事兒我跟你沒法說,」徐蟬輕戳她的額角,笑意古怪,「往後你就會明白了,反正這裏頭很有道理的。」


    徐蟬到底是矜持多年的王妃殿下,這種事她實在開不了口向小輩解釋。


    按一般婚俗,文定之禮與正婚典儀之間通常會隔兩到六個月,以便兩家有充裕的時間來籌備婚事正典。而年輕小兒女血氣方剛,文定之禮過後又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分,私下裏的接觸難免會更加大膽些。若然沒把持住,一不小心就會鬧出新娘大著肚出現在在正婚典儀上的笑話。


    為避免這窘境,便約定俗成地有了「文定後不許未婚夫妻見麵」的規矩。


    之前徐蟬沒好意思直接同兩個孩子說這事,想著趙澈到底目力不便,通常出入都有平勝或其他人隨侍,正好那段日子趙澈與徐靜書又各有事忙,她便就沒有刻意提起,隻含糊警告過趙澈兩句。


    允州的事一出,全天下都知趙澈的眼睛好了,徐蟬當然也知道。雖說此時離正婚典儀也沒幾日了,但她還是想亡羊補牢地護著小侄女些。


    徐靜書在姑母麵前向來都是乖巧聽話的,雖覺這婚俗沒什麽道理,但見姑母麵有尷尬赧色,也不追問強嘴。


    「小五兒說姑母給我送什麽東西來了?」


    徐蟬清了清嗓子,轉頭拿起茶幾上的一個扁盒遞給她:「嗯,有些事呢,其實吧,正婚典儀前夜府中會有專門的姑姑講給你聽。我想了想,那時才說,或許會將你驚著。就先……給你送兩本冊子來。」


    早在初夏時,徐蟬就派人去欽州鄉下請過徐靜書的母親與繼父上京。二人卻覺愧對徐靜書,知她如今有個好歸宿也就心安,不願前來惹得諸事尷尬。


    當年他們將徐靜書送往徐蟬處投親,雖是不堪生計重壓的無奈之舉,但在旁人看來總歸心狠涼薄了些。如今她光景大好,若他二人這時又巴巴湊過來,裏裏外外都沒臉,大婚典儀上還會難以自處。


    徐靜書心中雖有淡淡傷感,卻也能理解母親與繼父的顧忌,便沒強求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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