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栩然來到軍部監獄。


    軍部監獄一共一千層,加爾被關在最底層的房間。


    幾個帶路的哨兵在前麵引路,監獄進出的管控措施極其嚴格,耗時耗力,常栩然接近半小時才到達最底層。


    過道的燈光昏暗,地麵和天花板之間的距離偏低,他幾乎是擦著頭頂的發絲從過道的另一頭走到關押加爾的門口。


    到達門口後,常栩然抬手按了一下中間的按鍵,無數個發著亮光的齒輪和奇形怪狀的零件於黑暗之中浮現,一座精妙的機械裝置在他眼前運作起來。


    啪嗒——


    機械大門開了。


    隨即——準確地說,是一分鍾之後,在常栩然的眼前,一個特殊金屬製作的籠子緩緩從地麵升起。


    常栩然聽見機械在運作,發出轟隆隆的鳴叫聲,刺耳得幾乎要劃破耳膜,這對五感敏銳的哨兵來說,無異於是一場酷刑。


    幸而在常栩然進來之前,一位哨兵已經事先告知監獄的相關事宜。


    他提前戴好了最新技術研究出來的降噪耳塞,耳塞的晶體材質很特殊,柔軟舒適,耳朵被堵塞的異物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常栩然往前走了兩步,目光穿過籠子的透明屏障,落在加爾的身上。


    加爾被金屬鏈條捆綁在椅子上,他隻穿著一條短褲,裸露出來的皮膚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血痕和創口,簡直慘不忍睹。


    常栩然的目光從加爾身上輕飄飄地掃過,落在他低垂的腦袋上聚焦。


    “加爾,久仰大名。”


    加爾笑著抬起毫無血色的臉,水草一般的頭發遮掩住大半張臉,兩隻綠色的眼瞳掛著許多暗紅色的血絲,延伸到幹裂的嘴唇上。


    “從今天開始,由我來審訊你。”


    加爾無神的眼瞳逐漸聚焦,冒著寒光的瞳孔銳利而兇狠,語氣冰冷:“聽他們說你是新上任的上將。”


    “正是,鄙人姓常。對審訊手段還不熟悉,有勞你多多擔待。”常栩然微笑頷首。


    “既然不熟悉,那麽在審訊過程中發生一些死亡事故也能諒解。請上將把我殺了吧。”


    常栩然查看著加爾的監控係統,公事公辦地說道:“我沒有義務送你去死,現在你的脈搏和心跳一切正常,一旦停止,倒黴的人可就是我了。”


    加爾厭煩地盯著他:“你們到底想問什麽,我說過我什麽都不知道。”


    “就是因為你說什麽都不知道,那才更加可疑吧。”


    常栩然笑眯眯地說:“你就算是編也得編出花樣來,直到他們真的相信你把所有真相都交代清楚了。”


    “你什麽意思?”加爾神情緊繃,警惕起來。


    常栩然依舊笑著說:“不論真假,把你所知道的真相都說出來。”


    “你確定嗎?”


    “當然。”


    “我還真知道一件事,可以告訴你。”


    “什麽事?”常栩然看著加爾怪異的眼神,還真好奇他會說出什麽來。


    誰料,加爾突然癲狂地大笑,痛罵他:“常栩然,你就是個來路不明的雜種!”


    對方切切實實地說出了那個詞,什麽時候出現都可以,絕對不可以是這種時候。


    常栩然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向前邁了一步,手掌搭在透明屏障上,五根手指繃緊成爪狀,狠狠一抓,眼前的屏障頓時裂開幾道痕。


    下一刻,常栩然迅速揮動拳頭錘爆了屏障,從裂縫中闖進去揪起加爾的頭發,瘋狂地把拳頭砸在了加爾的臉上。


    “混蛋!我是不是雜種不是你說了算!你想死我現在就成全你!”


    常栩然一腳把加爾連帶著椅子踹倒在地上,攥緊金屬鏈條把人從地上拽起來。


    他扯動鏈條的動作太大,不小心觸動到金屬鏈條的警報裝置,警報聲滴滴滴滴地響起來,驚動了整個過道的警報器。


    守在門口的兩個哨兵聽到動靜立即跑進來,連忙把暴怒的常栩然用力拉開。


    “上將,審訊過程中不能鬧出人命。”


    常栩然甩開那兩個哨兵的手,“鬆開,孰輕孰重我自然分得清!”


    他扯了扯領口,皺緊眉頭看著被自己打得昏迷過去的加爾,囑咐道:“今天就審到這裏,我明天再過來。明天他醒了第一時間給我傳訊。”


    “是。”


    加爾的骨頭是真的硬,他的拳頭作為施力方已經破皮流血,沒記錯的話加爾的本體是一隻黑熊,擅長肉身防禦。


    說起來還真是惱火,常栩然分不清加爾是在試探自己還是在羞辱自己。


    經過八年的時間,無論是對隊友的判斷,還是腦海所儲存的記憶,都不真切。


    他發現最可靠隻有他的的精神圖景,那裏藏著他最深的秘密,融入無垠之地,延伸到宇宙盡頭,連他自己都找不到痕跡。


    常栩然帶著受傷的手,晃悠一大圈,總算找到在宿舍睡大覺的漆柯。


    他踹開門,走過去拉開漆柯的被子,不高興地盯著漆柯睡得迷糊的臉。


    漆柯的黑眼圈比眼睛還大,他瞪著眼睛問:“你有事?”


    “漆柯,我受傷了。”常栩然理所當然地求安慰,“好疼,你幫我包紮。”


    “我都說了今天不要找我!還有你裝什麽矯情,不要以為我不記得,你每次都故意受傷來轉移我的注意力。”漆柯閉上眼睛說。


    “誰叫你昨晚要做賊,不找你你卻在睡覺。”常栩然強硬地把漆柯從床上拽起來,“我現在精神紊亂,需要你的安撫。”


    “你再裝。”漆柯不信。


    常栩然受傷的手背在後麵,拽緊漆柯手腕的手滑到他的腰上,扣著他的腰把人往前推。


    “你看看我就知道,我沒有說謊。”常栩然為了證明自己,把臉懟到漆柯眼皮子底下,溫熱的唿吸輕輕撲向漆柯的嘴唇。


    漆柯不耐煩地睜開眼睛,盯著常栩然的臉看了一會,這個人明明看起來很正常,他卻感知到此時的常栩然思緒已經無比地混亂。


    “你瘋了?”


    常栩然的情緒和精神體一直很穩定,他的自控力很強,沒有發生過感知過載的情況,理論上不需要向導的幫助。


    先前在伽雲星的時候多次被誤斷為黑暗哨兵,但每次檢測的過程中,他都會出現不穩定的狀況。


    再加上常栩然一上戰場就有突發意外事件,漆柯便因此成為了保護常栩然的向導。


    “我沒瘋。”


    常栩然盯著漆柯的嘴唇,想親但沒敢親,他說:“想要你的向導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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