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衛寒收迴那句話。


    他認真地聽完段鬆敘述往昔,顯然在那些日常的相處間,這個人給他加了不知道多少層厚厚的濾鏡。


    他隻是巧妙地出現在段鬆落寞迷茫的時候。


    而段鬆同樣巧妙地出現在他最無助落魄的時候。


    他們的相遇是一種巧妙的必然,相愛更是這種必然產生的變化。


    如果按照紀衛寒理性的分析,要是他的人生沒有遭遇這樣的變故,沒有後來發生的一切——


    萬一有一天段鬆出現在自己麵前,他是否會喜歡上這個男人?


    算了,紀衛寒現在無法理性地思考這些。


    不對,這種如果的假設就特別不理性。


    考慮到段鬆單調的人生沒有嚐試過許多新鮮事物,紀衛寒認真地做計劃,做攻略,甚至開始迴憶之前有沒有什麽項目值得嚐試。


    紀衛寒做這些計劃感到焦慮,他已經開始感情用事,情欲常常衝昏他的頭腦,段鬆的一言一行更是能輕易調動他的情緒。


    這是他第一次談戀愛,也是第一次講感情。


    這種感情似乎不能再讓紀衛寒對死亡漠然置之,事實上他依舊不會感到畏懼,但他開始珍惜生命,尤其是段鬆的。


    危險刺激的運動絕對不能帶段鬆去嚐試。


    可經過紀衛寒的查詢,這世界上任何一項運動都有致傷致殘致死的可能性。


    他可能有些杞人憂天。


    “小紀,明天我帶你出去玩吧,反正你還沒想好帶我出去哪裏,那換我帶你吧。”


    段鬆剛洗完澡出來,身上帶著一股暖融融的熱氣,一靠近紀衛寒就感受到了。


    紀衛寒被段鬆輕輕抱住,緊接著臉上落下一個濕熱的吻,他突然失去了所有的主見,恍惚地問:“你要帶我去哪裏玩?”


    段鬆逗他似的用指腹勾他的下巴,慢悠悠地說道:“反正這幾天我想過了,你喜歡玩的高空跳傘那些我都不太行,我恐高。還有去荒野求生也不行,我怕蛇。我這人吧,很難克服對恐懼的本能反應,被蛇咬過後就特別害怕。”


    “我原本想著你這麽有錢,去玩這種東西都會做好保護措施。但是小紀,很多地方你一個人去的吧。”


    紀衛寒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段鬆又接著說道:“小唐今天剛從秋禾縣離開,他到家找到u盤後,把你照片都發給我了。你人生簡曆所介紹過的地方,很多都沒有照片。所以,那些地方都是你一個人去的,對不對?”


    紀衛寒遲鈍地點了點頭。


    “紀衛寒,你聽著,我覺得你這人想法很獨立也很自由,年紀輕輕就去過那麽多地方。但是我希望你好好活著,知道嗎?”


    紀衛寒想起自己先前答應幫段鬆實現心願,那麽現在就要食言。


    “那我答應的冒險不能帶你實現了。”


    段鬆特別想笑,不同生活階級的人,他們的人生顯然有著極大的差異,思想層麵的東西距離大得不可比擬。


    “哎小紀,你明不明白,對於那個時候的我來說,逃離秋禾縣就是一場冒險了。”


    “所以也不能說我的願望沒有實現過,那張大學錄取通知就像是從天而降的鑰匙,讓我打開現實關卡的冒險。”


    “而小紀你也是我的冒險。我一直不敢找對象,因為我的性取向跟大眾不一樣,養我的親爹不答應,他是含恨而終的。而你的出現就是我打開恐懼的鑰匙。”


    紀衛寒徹底聽明白了,幸而他們的人生產生了交集,取代並且產生以往人生所不能擁有的體驗和感受。


    “你想帶我去哪裏玩?”


    段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笑著說:“去遊樂園吧,海盜船,鬼屋探險,也可以是碰碰車,旋轉木馬。”


    “這對我來說很幼稚。”紀衛寒一本正經地說,“不過很新鮮。”


    “那就這樣說好了。”


    紀衛寒抱著高興的段鬆親了一會,冷不丁想起什麽又停下來,問:“你跟唐宥揚經常聯係嗎?我都不知道他今天離開。”


    “……哎也沒有吧,他給發我就給迴了。”


    段鬆欣賞似的撥弄紀衛寒的頭發,說道:“說起來,小紀你這頭發顏色掉得都差不多了,我剛見你這發色的時候就覺得蠻好看。”


    “可以不用理他,誰迴他他就騷擾誰。”


    紀衛寒說完這話,迴憶了一下當時的場景,他稍微停頓了一下,不高興道:“你那時候說不認識我。心裏卻偷偷覺得我好看,你不誠實。”


    “喲這麽霸道呢你,生氣也不讓啊?”


    “可以,但不能氣太久。”


    第二天是個天氣晴朗的好日子。


    他們就這樣開著車,一路暢所欲言著到達了目的地。


    段鬆問紀衛寒每一次遊玩的感受。


    紀衛寒隻能公道地評價旅途風景或者刺激的程度,那些東西隻能讓他充分感受人生的充實,豐富更加廣闊的視野。


    但他現在找到了更能充實內裏的事物——有關段鬆的一切。


    他們玩的第一個項目是旋轉木馬,因為現在人少。


    段鬆帶著紀衛寒坐了一次,然後留他一個人再坐一次,說是要拍照留念。


    紀衛寒來之前就被段鬆要求,這一趟旅行必須聽話。


    紀衛寒感覺很多人在看自己,但無暇在意,他的眼睛緊緊盯著段鬆的手機鏡頭。


    段鬆按下快門的那一刻,手裏屏幕的紀衛寒腦袋上突然多了一個粉色的圓形玩偶。


    段鬆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向手機裏定格的照片時,那團粉色又消失不見。


    他驚異地睜大眼睛,抬起頭看見紀衛寒朝自己的方向走來,手上抱著一個粉色的玩偶。


    紀衛寒不高興808打擾他們的約會,麵無表情地說:“它想跟我們一起玩。”


    808笑嘻嘻:[你好呀。]


    段鬆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紀衛寒將808塞進段鬆的懷裏,語氣認真地說:“不是幻覺。段鬆,我身上發生了一件神奇的事情。”


    知道808此行的目的後,紀衛寒坐個旋轉木馬的時間就做好了決定,這件事他要親自跟段鬆說。


    這是他跟段鬆之間的事情。


    808躺在段鬆懷裏,學著人類尖叫著在過山車上衝刺。


    段鬆看見它飛走,想去抓,手卻被紀衛寒緊緊牽住。


    [宿主,808給你們拍了照片哦。]


    過山車停下後,808飄過來邀功。


    紀衛寒感覺808今天莫名的興奮。


    “你怎麽這麽開心?”


    808:[今天係統節,嘿嘿,主係統大人給認真工作的統發放了福利。]


    紀衛寒皺了皺眉:“你的程序果然該升級了,這麽明顯的pua都識別不出。認真工作?你確定不是每個統都發放了福利嗎?”


    [是嗎?等808迴去問問主係統大人]808生氣道。


    “你沒救了。”


    段鬆笑了笑:“哎小紀,你也別這麽說。它們的世界應該跟我們很不一樣吧。”


    前幾天808突然離開,紀衛寒還有些不習慣。


    想著808這迴離開是真的離開,他露出一個輕快的笑容,慢慢說道:“可以說了嗎?808,你這迴有什麽訴求?”


    [五星好評!]


    [大擺錘!]


    ……


    他們從天亮玩到天黑。


    迴去送走808後。


    段鬆神情複雜地看著紀衛寒,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聽見紀衛寒認真地告訴自己,在雪崩的那一刻並非是沒有脫險的可能,隻是段鬆始終停留在記憶中,成為一個無法擺脫的念頭。


    紀衛寒不接納人生的不幸,也不接納脫離掌控的那個自己,最終還是深陷在遙遠的過去。


    那一刻,他隻是接受了那個念頭,將記憶從角落翻了出來。


    “小紀啊,不管怎麽樣,我都是希望你好好活著的。下一個地方,我們去雪山看雪吧,我和你一起。”


    段鬆用雙手捧起紀衛寒的臉,輕輕吻了吻。


    “好,我知道。”


    紀衛寒安靜地親吻段鬆的嘴唇,手從他的衣擺探進去。


    段鬆撫摸著紀衛寒的頭發,還不太能適應紀衛寒節奏的轉變。


    因為他聽見紀衛寒愉悅的聲音。


    “我昨天學習了一種新姿勢,可以試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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