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染蓬隻覺得,杜倦飛比之前,要豪橫得多了。


    這小王爺,雖然武藝還算夠用,但在還位大典,甚至是昨天那山頭上時,都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狐假虎威,除了趁勢,還是趁勢,根本就沒想過,要靠自身強壓一方。


    可是,現在眼前這位,隻聽著王府下人的匯報,也不吭聲,眼神中便滿是自傲。


    這才對嘛,早這樣,咱們的結拜,還位大典是就成了。


    郝染蓬這樣想著,也不開口,隻靜靜地看著杜倦飛。


    “聞賓山逆賊大多伏誅,隻剩三五千人,還在據山頑抗,隻等王爺一聲令下,我等隨時征討!”


    餘無言微微躬下身子,頗為恭敬地對杜倦飛說道。


    這些時日,在王府之中,都是餘無言假借王爵身份,大事小情全做得有板有眼。


    都說人養氣,氣也養人,這餘無言身居高位月餘,在王府中,也漸漸起了威嚴,可此時麵對杜倦飛,還是當之前一樣。


    一個小廝,如何對待世子殿下的,此時的餘無言,便這麽對待著丹水王爺,杜倦飛。


    杜倦飛對這種情境,也很是喜歡,一邊按撫著辛猿的丹田,一邊開口笑道。


    “首惡伏誅,這些人還能負隅頑抗,倒也頗有豪俠風氣,咱們也就不用趕盡殺絕了。


    圍上幾天,有耐不住地跑出來投降,就殺了,剩下的,就別管了。”


    餘無言得令,便轉身去安排事宜。


    杜倦飛的笑容之中,雖然有藏不住的擔憂,可這句話,卻真像個一朝王爵的樣子了。


    郝染蓬聽著杜倦飛的迴答,更是心中暗讚了起來,便長身站起,接過了辛猿手中的藥碗,放在鼻尖一聞。


    “甘草、薄荷,這些個溫藥,連肚子痛都治不清楚,能治丹田?”


    這句話一出,杜倦飛的臉上頓時便愁緒盡顯,正要開口歎上口氣,辛猿倒先說話了。


    “丹田疼痛這種事,全是我武功盡失導致的,別說是被抓來的庸醫了,怕是就連京城太醫,也無能為力吧。


    這藥方子,也就聊勝於無唄,郝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郝染蓬知曉辛猿和杜倦飛的互生情愫,此時聽得辛猿的話,更比杜倦飛還要大氣一些。


    郝染蓬自己就是個豪氣的人,此時見了一對兒能符合自己心意的人,當下便甩開藥碗,一掌按在了辛猿的肩背之上。


    隻一瞬間,辛猿的臉上,便出現了紅暈。


    杜倦飛一愣,頃刻之間便放鬆了下來,更對郝染蓬心生感激。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杜倦飛雖然身無內力,也沒學過見過,可郝染蓬此時的動作,明顯的,是在以內力,為辛猿療傷。


    內力修為,這可比什麽藥方,都強得多了。


    杜倦飛一動也不敢動,直架著辛猿的身子,等著郝染蓬的內力到來,不多時,懷中人的唿吸聲,已不再微弱。


    杜倦飛知曉這是有了進益,這才放鬆了幾分,正要開口說上兩句。


    突然,辛猿猛地一躬身子,竟閃開了郝染蓬的大手。


    “辛猿,怎麽了?”


    辛猿卻不開口,隻捧著肚子,一聲不吭的,豆大的汗珠連著線砸在地上,直砸得杜倦飛心神激蕩,恨不能此時就加上一點智力,好幫她解決了痛楚。


    可此時的杜倦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辛猿疼了好半晌,才終於平複下來。


    郝染蓬的大手忙跟了過來,兩手全按在了辛猿的背後,直撞得辛猿向前趔趄了一步,又猛地坐倒在地。


    郝染蓬身形跟上,陪著辛猿坐了下去,兩手緊挨著辛猿的背部,一絲縫隙也不露。


    杜倦飛動也不動,也不敢開口,隻靜靜地看著這兩人。


    可是,沒多長工夫,辛猿的丹田又疼了起來。


    直到郝染蓬又一次接上了內力之後,才對杜倦飛說了一句。


    “這也得慢慢來,你先休息休息去吧。”


    杜倦飛還沒反駁一句,辛猿也接上話來。


    “去吧,我聽朱肥油說,你這兩天很累了,還是歇一會兒吧,我這邊沒事的。”


    聽著他們倆都這樣說,杜倦飛也覺得困意上頭,便安撫了辛猿幾句,又謝了郝染蓬幾聲之後,便一挑門簾,走出了這間帳篷。


    王府子弟兵們,為自己幾人拉起的帳篷外,是接連不斷的,兵勇暫住的帳篷群。


    杜倦飛剛走出來,還沒看清楚,哪一間是他們為自己準備好的,睡覺用的帳篷,一個熟悉的聲音,先在他背後響了起來。


    “那辛捕頭,還真和丹水王爺有舊?”


    朱肥油。


    杜倦飛隻聽著這一句話,便已知曉,這朱肥油還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可也不願解釋,隻迴過頭來,衝著朱肥油擠出一張笑臉。


    “朱掌櫃仗義援手,本王這裏謝過了。”


    朱肥油看著這之前還對自己頗有敵意,現在卻知道好言相談的人,也笑了起來。


    “蝠王這話,也太見外了,咱們往後風雨同舟,便是自家兄弟,也不用說這些話了。”


    杜倦飛一愣,忙皺起眉頭。


    “風雨同舟?朱掌櫃,這聞賓山已毀,五葉客棧大仇得報,咱們,應該這就能散了吧。”


    朱肥油卻搖了搖頭,耐人尋味地看著杜倦飛,又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絹布遞了過去。


    “盧寺鴦隻是的馬前卒,我要報仇,得殺了背後主使,才算結束啊。”


    這句話,杜倦飛卻沒心思迴上一句了,他的所有心思,全落在了手中的絹布上。


    絹布上的墨跡明亮晃眼,顯然是才寫了沒幾天。


    “詭手蝠王在聞賓山上,找到他,殺了他,才能不壞大事。


    爾等行事,一切謹慎。他擅使《蕩寇爪》,爾等可先派人消耗他的勁力,再三人齊出,殺了他之後,切記將他焚成灰燼。


    一切妥當,來代海寺尋我,聞賓山經行數載,終是該動一動了。”


    朱肥油的話,也適時遞了過來。


    “淳鋒真人對我說你死了,嚇得我得了空就跑,正想著怎麽為你報仇呢,就攔下了這麽個飛鴿傳書。


    我看著這張絹布,寫這段話的人,應該對你很是熟悉,得虧他們沒看到,要不然,我可隻能在你墳前說話啦。”


    這句話卻沒鑽進杜倦飛的耳朵裏,杜倦飛的全部心神,還都落在手中的絹布上。


    絹布上的字跡,杜倦飛見到過,也記得。


    杜獅薈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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